降穀零剛醒的時候, 天尚未亮,從這處隱蔽據點的窗子向外看,外麵還是黑沉沉一片。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 離五點鐘還差十二分鐘, 換而言之,他隻睡了二個小時不到,不過平時他每天休息的時長和這差不多, 倒不覺得有所疲憊。
降穀零輕手輕腳地站起來, 將鋪滿桌麵的資料和計劃安排表分類整理成幾摞,沿著桌邊放置整齊。
對桌上, 若鬆凜正枕著手臂,睡得香甜,從降穀零站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小半個側臉, 他忖度凜平時應該熬夜較少,否則此刻不會如此無知無覺,連他的動靜都沒察覺到。
感受到晚春清晨的寒氣,降穀零將自身西裝外套脫下,輕輕蓋在凜肩上。
凝視著凜側臉安詳的神情, 降穀零直覺得歲月靜好,恨不得長長久久皆是如此。
他知道昨夜是自己衝動了。
昨日傍晚,收到貝爾摩德到達日本的消息, 降穀零就清楚組織最近大概會有大動作, 在側麵打聽了幾許後,他立刻判斷出組織是打算對最近惡評不斷的吞口重彥動手。
想到自己之前提交的那份與組織有染的高層名單, 其中有吞口重彥的名字, 降穀零和理事官聯係, 果然獲悉ZERO內部正在跟監吞口重彥的消息,而此次的負責人正是若鬆凜。
降穀零馬上聯係了風見,得知刑事部的人今天基本都赴宴參加白鳥家慶祝會去了,而凜亦在受邀之列,他立即動身前往米花太陽廣場飯店。
結果在地下停車場靜靜等待宴會結束時,他忽然聽到了救護車和警車的警鳴聲。降穀零上樓查看,從旁人議論裡得知,十五樓鳳凰之間會場發生了襲擊事件,有一位漂亮的女性警察受襲負傷了。
降穀零得知此消息的第一反應,受傷的人會不會是凜?
隨即自行否定了這個判斷,以凜的身手,就連琴酒和伏特加聯手,都打不過她,普通匪徒更不可能得手了。
理智雖是這樣認定,降穀零還是放心不下想去現場確認,卻因刑警封鎖了整個樓層而不能進入,他隻能戴上兜帽在外圍打探,還必須避免被四處站崗的警察們懷疑。
待到封鎖結束,警方押著嫌疑人離開,他才從人群中尋找到與鬆田站在一塊,正與景光、伊達他們交談的凜的身影。
降穀零鬆了口氣,重新回到地下停車場,他原計劃在凜將要離開前攔下她,與她商談正事。
然而他沒有料想到的是,在地下停車場裡,他會看到凜和鬆田走在一起。
降穀零下意識地躲在了承重柱後,默默看著鬆田上了熟悉的藍色保時捷。
鬼使神差地,降穀零開車跟在他們身後。
然後親耳聽到了鬆田下車時對凜表白的全程對話。
當時他情緒有些波動,隻是強自按捺住了,事後想想,不止是停車場裡露出了行跡,凜會察覺到他的一路跟蹤,也與他這時候氣息不穩有關。
*
想藏身於黑暗而不被懷疑,就必須將自己染成黑色。
波本正是為此而存在。
降穀零有時候會分不清,波本和零,到底哪一個是他本我。
早在幼時因為膚色被同齡人欺辱時,“波本”就已經存在了,他從來不是受到欺負隻會哭哭啼啼的弱者,而是麵對一群欺淩者都會擼起袖子衝上前乾架,即使打得自己遍體鱗傷也不足惜的“零”。
零原本是沒有存在感的存在,會時時刻刻受到身邊人的影響,最初是第一個朋友景光,然後是對他釋放善意的艾蓮娜醫生,因為身邊人是好人,讓他不由選擇了更善意的陣營,與過去那個倔強自負的小男孩做了道彆,成為現在這個更好的自己。
如果他沒有接到潛入組織臥底的任務,原先那個自己可能會漸漸消失也說不定。
這世上沒有如果。
在景光還與他一同在組織中時,降穀零尚可以完全控製住自己,因為他並非孤單一個人。
可在景光離開之後,背負著眾多犧牲、所有人期待的他隻能踽踽獨行。
“波本”正是借著這段時光茁壯成長的。
在凜麵前,他從來不會放“波本”出來,然而親眼目睹到鬆田告白的他,竟有幾分控製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