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等晴到底遠道跋涉而來,罵了半夜,罵著罵著倒頭栽倒了。
顧瑾玉木了半晌,待回神才發覺耳邊安靜了,一抬眼便看到顧平瀚坐在張等晴身旁充當一根樹樁,猶豫著怎麼動手把人帶走。
顧瑾玉這才回過神來:“我安排軍帳給張兄。”
顧平瀚想了想,道:“算了,不勞駕他了,讓他在這休息,你我出去。正巧,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顧瑾玉沒有意見,自行出去交代不遠處的祝彌。
祝彌想連夜請個軍醫來:“您臉色不太好。”
顧瑾玉搖頭,低聲交代了幾句軍務,顧平瀚就出來了。
這位世子哥冷淡道:“我也累了,走吧,你今晚在哪個營帳歇息,一起。”
兩人雖有四歲之差,身高卻幾乎一致,去年到外州當差時見過幾回,顧瑾玉當他是個熟悉些的同僚,直拒:“祝彌給你安排了單獨的帳子。”
顧平瀚便扭頭問
祝彌,隨後抓住顧瑾玉便走:“囉嗦。”
顧瑾玉僅在張等晴麵前唯唯諾諾,此時又恢複了決斷,當即皺起了眉,但顧平瀚武斷地推著他快步進營帳,一推他進去就冷著聲問:“他弟跟你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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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玉到底是顧家養出來的牲口,極其熟悉這些人的思維習慣,一聽顧平瀚的話,神經如被紮了一樣,忍著情緒冷聲回去:“小燈是張兄的弟弟,也是你的親四弟。”
“原來如此。”顧平瀚也瞬間明白了,“你打算用顧小燈的血脈做借口,好拒絕張等晴討人,來日繼續留他在顧家。”
顧瑾玉指尖又抖起來:“小燈本是顧家人,來日他回來,我想彌補他怎麼了?”
“那你這幾年在乾什麼?”顧平瀚眯了眯眼,“我雖不在長洛,卻也能聽到長洛的綺聞,顧小燈和蘇家明雅沸沸揚揚,你若是真喜歡他,怎麼在一旁不聞不問?不肯放人,你是打量著再利用他那藥血吧。”
顧平瀚不吝於用惡意揣度他,正如顧瑾玉從前冷不丁地會朝他放冷箭。
隻是這回顧瑾玉臉上的血色驟然退得乾淨,定住了似的懟不回去。
他想說“我不是”,但這否定隻針對於後者,對前話卻無法否決。
顧平瀚端詳了他一會,又看穿了,他們這群人總是這樣,剖析自己便是一團霧,冷眼旁人總能看清:“你不是想利用他,也不是不喜歡他。”
顧平瀚默了默,隱隱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真蠢。這些年就光看著心上人投入彆人懷中,掙命都掙了什麼?”
“心上人”——顧瑾玉想辯駁,聲帶卻向墜了個千斤頂,辯不出一個純潔的道理。
他這幾年在乾什麼,在謀生,在忙裡偷閒地眺望一眼顧小燈的狀況,顧小燈喊他家人和兄弟,他就像鏡子一樣這般複製了身份定位。
他們一樣大,他自己抽條成個弄權的亡命徒,顧小燈呢,還像個小孩一樣沒長大,身形一寸寸長開,也隻是從一個漂亮的小孩變成一個極漂亮的大孩。
他月月年年地看著,就像看一個越來越珍貴的無暇寶貝,至於為什麼如此,他隻有模糊的感情索引,是顧小燈的幸福快樂和單純善意吸引人,人都會被美好之物吸引不是麼?
顧小燈不見了,他當然會為此萬分悲痛,那是世上僅有的一件珍寶,碎掉了就沒有了,他為此神誌不清和淚流不止都是很合理的。
顧瑾玉可以學任何一種書籍上清楚記載的技能,唯獨幽微的感情隻能胡亂地看周遭的人,周遭有什麼好人?顧小燈沒來顧家之前,顧瑾玉縱觀長洛,最多隻從葛東晨的父母身上習得恨,沒有從彆的地方學來愛。
既然沒有得到過愛,那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東西。
如此陌生,他怎麼知道自己有?
他不在廣澤書院裡長大,忙碌得沒有世俗的欲|望,見不到顧小燈和蘇明雅是怎麼情|色地接吻,就知道他們親近了,怎麼個親近法完全不想想象,一想就窒悶。
他也從來不想問顧小燈他和姓蘇的如何了,隻會在背地裡想辦法,怎麼做到絲滑無縫地撬開他們,顧小燈的喜歡太明顯和熾烈,他又怕撬過頭惹他傷心,處理什麼凶險任務都可以,唯獨拿捏顧小燈的喜歡時小心翼翼。
顧瑾玉驚惶地掰扯著喜歡二字的一筆一畫,記憶裡翻湧出顧小燈在自己的見聞錄裡記述著的對蘇明雅的喜歡,那些點點滴滴,背在唇齒間總覺苦澀。
他以為那是他對顧小燈真心被錯付的憤恨。
所以現在回頭一觀,那是在吃醋嗎?
顧瑾玉蒼白地斥責顧平瀚:“我……你……口說無憑,少誹謗我和山卿!”
顧平瀚冷漠:“哦。”
“你也是顧家人,難道你就有什麼心上人,就能充當過來人的混賬模樣指點我了?!”
顧平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