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1 / 2)

“進一步說若你流落荒島,武功重要還是會覓食野炊重要呢?這世上人各有長,強弱本無定數。強者也會落難,弱者亦會翻身,境遇不同結果便大不一樣。我們受教作為強者要保護幫助弱者,其實也是希望弱小時也能得到保護。這不隻是為了彆人,也是為了自己。”

雎安認真地慢慢地說給即熙聽,即熙有些恍惚,沒有全都聽懂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她想了想,說道:“那不就是說幫助彆人也是一種交易。”

“當時在招魔台下你救思薇的時候,是要從她那裡交易什麼嗎?”

“我……”即熙就答不上來了。

“有時候這種幫助是交易,但是更多的時候……”

雎安點點自己的胸口和她的胸口:“是以心換心。”

即熙怔了怔,逞強道:“若換不來彆人的心呢?”

“自然有可能換不來,但若隻想做萬無失一的事,這世上便無事可做了,你說對不對?”

雎安仍然笑意盈盈。在他這樣耐心的解釋之下,即熙終於敗下陣來。她看了雎安好一會兒,才悻悻地說:“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善良是人的本性之類的……”

“人的本性並無善惡之分,唯有趨利避害。如果善良像吃飯睡覺一樣是天性,那還要我做什麼?難道你見過教大家吃飯睡覺的星君嗎?”

雎安的語氣溫柔中帶著一絲俏皮。

即熙聞言噗嗤笑出聲來,她說:“好吧好吧,你贏了你贏了,你說的有道理。”

辯論有了結果,她就起身想要離開,一轉頭就對上了阿海犀利的眼神,雎安的聲音在她身後悠悠響起:“先把今天子恕師兄教的書文抄一百遍再走。”

即熙驚訝回頭,憤憤不平道:“我都認輸了!”

雎安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那也要抄。”

阿海使用暴力毫不留情,而即熙又不願意在雎安麵前撒潑。她隻好搬了個小板凳,在析木堂抄了一整天的書文。期間她找各種頭痛腦熱內急之類的借口開溜,不過跑幾步就被阿海逮回去,提溜到雎安麵前。

雎安閱覽著她抄好的書文,貼心地提示道:“你這裡寫了錯彆字,這幾個字太模糊了看不清,好好改改。”

即熙隻覺得這個師兄是她的命中克星。

即熙被雎安收拾得服服帖帖之後,柏清如獲大赦,直接把即熙的管教工作丟給了雎安,並且要她搬到雎安隔壁。即熙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很鬱悶,她越來越覺得雎安說的話有道理,預感到自己很可能真的會變成大家閨秀,她終於偷偷跟一年多沒聯係的老爹寫了信。

誰知她爹不但一點兒沒擔心她,還對於她進了星卿宮十分滿意。回信中讓她繼續隱瞞身份在星卿宮學習,到時候再騙個星命回來,正好還能幫懸命樓多接生意。

這真是她親爹?

即熙十分氣惱,於是她找了個月黑風高夜,收拾細軟離開星卿宮準備再去闖蕩天涯。

宮規說三更之後禁止離宮出山,但是即熙向來不把這些宮規當回事。憑著自己多天的精心研究攻破了封門符咒,結果就在山裡鬼打牆,直到被值夜的雎安救出來。

原來那封門符咒有好幾重,第一重破後就會把破咒人拉進迷陣之中,而破咒人尚且不自知,破的重數越多反而越危險。幸好即熙隻破了一重符咒,不然小命都要搭進去。

雎安沒有發火,也沒有罵她,看見她渾身是傷手足無措地坐在地上,就一言不發地把她背起來往回走。

即熙伏在雎安的背上摟著他的脖子,小聲說道:“你生氣了?”

“嗯。”

“……差點死的是我,你生什麼氣……”她小聲嘟囔道。

“就是因為你不珍惜自己的命,我才生氣。宮規再三申明夜中宮門落符咒,凶險不可破。你是覺得我們都在騙你,還是覺得你比我們所有人都厲害,隻有你能安然無恙地出去?你是不是覺得是我們傻才守規矩,不守規矩就是聰明?”

這句話直擊要害,讓即熙一時無法反駁。其實她初到星卿宮時,確實對同門抱有一種野貓看家貓的傲慢,暗自把他們放在對立麵上,所以才天天這個不服那個不忿。

即熙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從小我就聽說不要相信彆人,大人的話都是騙小孩兒的。”

雎安的腳步頓了頓,他歎息一聲道:“這裡有我在,如果你肯信任我,我便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即熙鼻子一酸,說道:“可要是我辜負了你怎麼辦?”

雎安低聲笑起來。

“你能有這種擔心,我就很欣慰了。”

那天沒有月光沒有星光,夜幕暗淡,雎安的後背很寬闊溫暖,即熙小聲說:“好黑啊。”

頓了頓,她又說:“我覺得,有點兒疼。”

雎安就放緩了步子走得更穩,右額的星圖亮起來,被吸引乘風而來的螢火蟲包圍了他們,金光閃閃明亮如星河。

是即熙最喜歡的那種金光閃閃。

從那以後,即熙就再沒起過離開的念頭,在星卿宮一直待了七年。

在雎安的影響下,她慢慢消除了對星卿宮眾人的敵意和強烈戒備心,雖然各方麵還是特立獨行,但是也慢慢融入了師兄妹之間。後來即熙想,雎安似乎是唯一一個成功改變過她的人。

雎安十八歲的時候,她十二歲,雎安開始了每年一次的試煉。

據說每位星君冥冥之中都有試煉,但唯有天機星君的試煉最為具體。成年之後每年他將會有三個月的時間失去所有記憶,被星命安排去人間至苦之處受難,如此九年才結束。以前的天機星君很多都是在試煉中無法堅守本心,自我懷疑,以至於失格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