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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謝老夫人氣的呼吸不暢,周嬤嬤在一旁勸慰,“老夫人這事您還是彆插手了。”
“不管?”謝老夫人直起身,瞪眼道,“我若是不管,舟兒還指不定怎麼被江黎騙,就說她那地契房契,你說,當年她嫁進謝府時可是分文沒有,怎麼才三年便買了屋舍。這還不是謝家出的錢。”
“她就是個賊兒。”
江黎在謝府過的什麼日子,周嬤嬤一清二楚,她道:“老夫人會不會搞錯了,她在謝府哪有錢——”
謝老夫人皺眉看過來,周嬤嬤閉了嘴。
謝老夫人道:“不行,她若是執意和離也可以,那房契地契必須留下,她人在我謝家,東西理應也是我謝家的,她憑什麼帶走,我不允。”
周嬤嬤抿抿唇,實在不知說什麼好,須臾,她道:“將軍不會允的。”
“舟兒那是傻,”謝老夫人冷聲道,“不管,江黎若是離府東西隻能留下,不然她彆想離開。”
謝老夫人鐵了心要搶下江黎手裡的地契房契。
正苦思冥想辦法時,王素菊進了屋,見到謝老夫人後添油加醋的數落了一番江黎。
“母親,兒媳從來不知弟妹是如此性情,她這一鬨,二弟日後在朝堂可怎麼有臉見其他同僚。”
這話正戳中謝老夫人的擔憂,她也是因為這個才不允和離的。
氣得臉都紅了,她道:“江黎就是個喂不熟的狼。”
王素菊搭話道:“其實母親也彆太過擔心,和離了也好,可以給二弟找更好的人家婚配。”
這話也正戳謝老夫人心事,她的兒子文武雙全,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江黎如此不珍惜,是她瞎
說到最後,謝老夫人也沒能想出好的辦法,隻得先派人在大門守著,若是江黎執意要走,那包裹必須留下。
她當年怎麼來的謝府,便怎麼滾出去。
王素菊走前問了嘴:“母親,二弟的親事?”
謝老夫人道:“你先去張羅,記得要找家世清白的。”
王素菊點點頭:“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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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同謝雲舟談完,走出房間,房門打開,江黎率先邁了出去,謝雲舟緊隨其後,他看著前方的纖細身影,莫名想起,昔日他們出行,從來都是她在後,他在前。
有風的巷口,她還會用身體給他擋著風。
他的衣擺若是粘了雪,她會彎下腰,用手輕輕拂去,指尖凍紅,也隻是莞爾一笑,說聲:“無礙。”
她留給他的,向來都是淺淡的笑容,何時給他背影看了。
謝雲舟有些不大習慣,也僅僅是不習慣,他眼底看不出一絲留戀,有的隻是煩躁。
和離的事到底不是什麼好事,又是古往今來第一樁,怕是其他人知曉後,還不知如何腹誹。
謝雲舟煩躁時,習慣擰著眉,沒成親的那些年,江黎每每看到他擰眉都會做些讓他開心的事。
即興起舞或是講些小笑話,隻要他能開心便好。
現下?
他死活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眼角餘光裡見他眉梢蹙著,她心情竟然有幾分愉悅,步子也邁的輕緩了些。
金珠銀珠已經許久沒見江黎這般笑過了,也跟著笑起,他們主動迎上去,“小姐。”
恢複自由,她便是江家的小姐。
江黎輕點頭,柔聲道:“辛苦你們兩個了。”
金珠銀珠:“是奴婢們應該做的。”
何玉卿走上前,挽住江黎的胳膊,“好了,終於可以離開了。”
江黎熱淚盈眶,紅著眸子說道:“阿卿,謝謝你。”
何玉卿勾唇道:“自家姐妹不許說謝。”
江黎同何玉卿在前麵走著,金珠銀珠背著包裹在後麵走著,江昭待她們走遠後,擋在了謝雲舟麵前。
“既已和離,我希望你以後永遠不要出現在阿黎麵前。”
謝雲舟負手而立,定定道:“放心,我絕不會再見江黎一麵。”
“好,記住你說的話。”江昭道。
謝雲舟回道:“不會忘。”
冷聲說出這三個字時,他心莫名顫了下,抬眸朝前看去,隻看到光影中有道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她甚至都未曾回頭看一眼。
謝雲舟看到了她的側顏,她唇角勾著,眸底溢出笑,似乎,能離開謝府她很開心。
江黎,你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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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的離府真的很不順利,謝老夫人發話,即是和離那日後便沒了關係,謝府正門隻有謝家媳婦可以走,下堂婦走不得,她們要走,隻能走偏門。
何玉卿氣的跟守門的下人吵起來,下人道:“何小姐,我們也不隻是奉命行事。”
言下之意,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何玉卿道:“怎麼辦?”
曾經的江黎一定會妥協,謝老夫人要她做什麼她便會做什麼,但今日的她不會了,她要堂堂正正離開謝府。
若誰敢攔著,她不會手軟,不就是打人麼,周嬤嬤是第一個,她倒想看看誰是第二個。
“若我偏要走呢。”她道。
下人們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好,謝老夫人可沒交代二夫人若是執意離開他們要怎麼做。
謝老夫人隻是說道:“江黎讓我謝家丟了臉,她也不要好過。”
江黎硬闖出府門的消息傳進謝老夫人耳中時,謝老夫人正在屋內看畫冊,既然謝雲舟和江黎和離了,那麼趕快尋個何時的親事才是正事。
畫冊是王素菊送來的,她動作很快,一個時辰後便弄好了花名錄,上麵還有姑娘們的畫像。
看樣子,像是一早便準備好的。
謝老夫人沒細究,隻是盯著花名錄看起來,邊看邊點頭,“這個不錯,這個也不錯。”
下人匆匆來報,謝老夫人一把揮掉了桌子上的茶盞,剛要發怒,謝雲舟來了,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謝雲舟沉聲道:“母親,江黎的事您莫要再插手。”
言罷,轉身離去。
謝老夫人氣的哦,差點再次暈過去。
江黎說道:“讓開。”
下人道:“二夫人請彆讓奴才們為難,您還是走側門吧。”
“混賬,”江昭怒斥道,“難道這便是你們謝府的待客之道。”
下人們嚇得一哆嗦,但誰也不敢讓開,僵持不下時,謝雲舟走了過來,他身上的官府未脫,還是那身紅豔的祥雲圖騰官袍,雲袖輕甩,大步走來。
“放肆。”他道。
“將軍。”幾人顫顫巍巍跪躬身行李。
謝雲舟負手走上前,冷聲道,“滾。”
下人們低頭散去。
江黎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喚了聲:“金珠銀珠。”
幾人再度朝前走去。
謝雲舟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門,伸手攔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隱約含著提醒,“今日你若出了這扇門,他日便再無進來的那日,你當真想好了。”
“進來?”江黎不屑道,“謝將軍,你放心,不會有那日的。”
她話語輕蔑,惹得謝雲舟極為不悅,冷聲道:“隨你。”
言罷,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江黎抬腳邁上台階,一步一步,朝外走去,眼前浮現出一幀幀畫麵,多數是不開心的。
鮮少的開心則是因為謝雲舟,隻是當她知曉謝雲舟從未喜歡過她,難得的開心也沒了。
這處牢籠,她終於是要離開了,似乎,連外麵的空氣都是清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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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舟原本是要回書房的,誰知走著走著竟然來到了東院,他停住步子,在門口矗立片刻,方要轉身,屋內傳來聲音。
“怎麼一件值錢的玩意都沒有啊。”
“二夫人這將軍夫人真是當的憋屈,其他夫人哪個不是珠光寶氣,就二夫人什麼都沒有。”
“穿戴還不及大夫人來的好,看著哪像是將軍夫人,像是下人還差不多。”
“行了,彆廢話,趕快找找,一會兒好向老夫人複命的。”
又翻了一陣,實在翻不出什麼,罵聲更甚了。
謝雲舟冷著臉一腳踹在門上,下的屋內的人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他冷聲道:“滾。”
眾人弓著身子離開。
謝七也退了出去,順手把房門帶上。
謝雲舟抬眸打量著,忽地好像踩上了什麼,他低頭去看,是那半截金簪,昔日,江黎當命般寶貝著的東西,現如今就那樣安詳的躺在桌子下。
他眼瞼半垂,心道,江黎有句話說對了,金簪確實不是買給她的,隻是為何會到她手裡,他並不知。
驀地,眼前映出她踩上金簪的那幕,臉色暗沉,杏眸裡簇擁著冰冷的光,就好像她踩得不是金簪,而是他。
謝雲舟彎腰撿起金簪,又看到牆角落裡有張紙,看上麵的字跡,是江黎的。
他撿起,拿到眼前,定睛一看,最上端是“和離書”三個字,這是她親筆寫的和離書,隻是還未寫完。
和離書邊角有些紅色印記,他認出,那是血跡。
是江黎的血。
謝雲舟瞳孔一縮,心不知為何抖了下。宣紙被風吹起,映出後麵的字,那是一行小字。
謝雲舟,今生不相見。
謝雲舟身體一顫,手用力按在了桌子上,疼痛襲來,他低頭去看,有根針紮進了他手掌心,針一半在肉裡,一半露在外麵。
他擰眉拔出,鮮紅的血液順勢流淌出,滴落在宣紙上,隨後慢慢漾開。
謝雲舟提筆,在那行小字下麵寫下幾個字: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