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趙雲嫣沒想到的是,江昭最後是被江黎救出來的,確切說是被謝雲舟救出來的。
這點在趙雲嫣計劃之外,著實讓她不開心了好久。
她本欲用那份恩情讓江昭對她死心塌地的,誰知被江黎搞砸了,趙雲嫣對江黎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是以,江黎成親三年,但凡關於她的消息都未曾到過江昭耳中,不是江黎沒派人送過信,而是都被趙雲嫣攔了下來。
口信也好,書信也好,一一被攔下。
江昭一直以為江黎過的很好,不然,以他愛護妹妹如命的性格早衝進謝府帶人走了。
江昭的心上像是墜著石頭,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想起還在繈褓中的幼子,他壓下怒火道:“昔日的事我可以原諒你,但你對阿黎做出那般事,實屬萬般不該,你去同阿黎道歉吧。”
“道歉?”趙雲嫣道,“我為何要同她道歉?”
“你那個表哥難道不是你招來的嗎?”江昭沉聲道,“若不是你派人告知他阿黎離府的消息,阿黎又怎會同他在那處碰麵?趙雲嫣,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難不成你敢做不敢認?”
趙雲嫣冷笑出聲,“是,是我做的,那是江黎活該,我就是不道歉,你能奈我何?”
江昭睨著她,定定道:“你若是不道歉,我會休了你。”
“休我?”趙雲嫣笑得越發猙獰了,“好啊,你休啊,但你若是敢休我,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孩子見你的。”
趙雲嫣知曉江昭有多喜歡這個孩子,她在賭,賭江昭眼裡是江黎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他總要舍棄一個才行。
江昭心底的煎熬無人能體會,他踉蹌走出府,隨便找了一處酒館買醉,恰巧何玉卿路過,見他喝的酩酊大醉,命人把他扶上馬車送回了江府。
江昭哭了一路,說他實在是太失敗了,妹妹照看不好,家也照看不好,現下又連孩子也要見不到了。
何玉卿輕歎,安撫道:“事情總會過去的。”
彆看何玉卿如此講,實則她心裡也氣得不行,江黎是她的好姐妹,趙雲嫣如此傷她簡直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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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趙雲嫣沒找江黎,江黎先去找了她,江府與江黎來說承載了太多的記憶,這日去,她心境莫名的不同。
何玉卿聽聞她要去江府找趙雲嫣也跟著一起去的,上次是意外,這次她不會允許有人傷害江黎的。
趙雲嫣剛給孩子喂過奶見她們來臉上也沒了往日的客氣有禮,淡漠道:“你來做什麼?”
江黎睨著她問:“這件事都是你做的?”
江黎夜夜被惡夢纏身,痛不欲生,她不敢想,這件事會是趙雲嫣做的,她來此隻是想知道真相,。
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趙雲嫣敢在江昭麵前承認又怎會不敢在江黎麵前承認,“是啊,是我做的。”
“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你。”
“啪。”江黎貝齒咬唇,抬手給了趙雲嫣一巴掌,眼睛腥紅的好像要滴出血,她待如至親般的嫂嫂竟然做出如此下作的事,真是讓她太傷心了。
趙雲嫣幾時挨過打,當即衝過來要打江黎,不過她還未碰觸到江黎,被何玉卿推了個踉蹌。
何玉卿護在江黎麵前,“趙雲嫣你敢動手試試?”
趙雲嫣同江昭不歡而散後心裡一直憋著火,邊擼袖子邊走上前,“我就是動手了。”
她抬手打過去,江黎從何玉卿身後走出,反手又給了趙雲嫣一巴掌,昔日柔弱的像水做的人兒,今日連打了趙雲嫣兩次,趙雲嫣氣壞了,跳腳去打人。
她沒打到,便讓身邊的婢女幫著一起打,最後的結果是誰都沒好到哪去。
不過趙雲嫣臉上的傷更重些。
江昭聞訊趕回來,見江黎眼睛紅紅的,打量著她問道:“怎麼樣?哪裡不好?”
江黎搖搖頭。
趙雲嫣見狀很生氣,質問道:“江昭我才是你的娘子,是我被她們兩個打了,你為何不先來問我?”
之前的趙雲嫣溫柔婉約,現在的她張牙舞爪,連江昭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
為何突然間這樣?
趙雲嫣為何這般,還得從她收到那封無名信開始,信中字裡行間說的都是江昭如何如何對江黎好,江昭根本沒把她這個妻子放在眼裡。
信的末尾還提到,江黎不是江家的孩子,她是江父江母在路邊撿來的。
其中還有一句最讓趙雲嫣介懷,其實當年江家二老是有意讓江黎嫁給江昭的。
趙雲嫣不知信的真偽,隻是自從看到那封信後,她便開始坐立難安了,整夜整夜睡不好,做夢都是江昭被江黎搶走了。
是以,才會有她給江黎說親一事,她當初想的是,如果江黎嫁了她便不追究了,誰知,江黎說她不嫁。
趙雲嫣又從江昭口中聽到他說“阿黎願嫁便嫁,不嫁我養她”這句話後,思緒徹底亂了。
之後的一樁樁一件件便一一發生。
趙雲嫣也不是沒有後悔過,隻是嫉妒使她變得麵目全非,每每看著懷裡吃奶的孩子,她總會想,這個家她一定要看牢了。
隻是事情便是這般,越想抓牢越抓不牢,就是手裡的沙子,攥的越緊,流走的越快,最後掌心裡什麼都沒有。
江昭吵累了,不想再跟趙雲嫣吵了,啞聲道:“你先回房間。”
趙雲嫣不回,冷冷道:“讓我回房間可以,隻要你打了江黎,我便回房間。”
“趙雲嫣。”江昭喚她,“你彆太過分了。”
“我就是這般,”趙雲嫣道,“你到底打還是不是打?”
江昭一動不動站在矗立在那裡,趙雲嫣又道:“你若是不打,那我今日便回趙府,但江昭你想好了,回去後,我便不會再回來,你也不要指望再能見到兒子。”
兒子,兒子,又是兒子,為何其他人有了兒子後都能高高興興的,偏偏他的府邸,有了兒子後雞犬不寧。
江昭抬手搓了把臉,剛要說什麼,門外突然有聲音傳來,“趙雲嫣彆總拿孩子說事。”
是謝雲舟。
今日的謝雲舟穿了一襲藍色錦袍,墨發束冠,單手負在身後徐徐而至,另一手裡似乎拿著什麼。
趙雲嫣眸底有什麼悄然閃過,很快,無人捕捉到。
說起來這是江昭的家事,他不想讓外人看他的笑話,“謝將軍你為何會來此?”
“我是來幫你的。”謝雲舟先是看了江黎一眼,見她發絲亂了,臉頰上也指痕,之前想好的慢慢細說成了快刀斬亂麻,他把信扔給了趙雲嫣,“還是你自己看吧。”
信掉到地上,趙雲嫣彎腰撿起,打開後,垂眸去看,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身後婢女見狀扶住她,“夫人。”
趙雲嫣穩住心神,把信箋揉捏到一起,質問道:“謝雲舟你少含血噴人。”
謝雲舟既然敢給她當然是有萬全之策,“你以為就那一封嗎?我這裡還有。”
說著他舉起另一隻手,趙雲嫣見狀去搶,信箋落在了江昭手裡,趙雲嫣驚呼出聲:“不——”
江昭狐疑打開,隨後臉色如死灰般難看,腳步踉蹌,身子朝後退去,他手指顫抖著,問道:“信上所言是真的?”
趙雲嫣還想辯解,但是……
她抿唇不開口。
“我問你信上所言是真的?”江昭很少發火,今日這般還是第一次,顯然是被傷害到了。
趙雲嫣跪在江昭腳下,抱住他的腿求饒,“夫君原諒我,原諒我,我那日隻是喝醉了,我沒有真的想,求你,原諒我?”
江昭仰頭看天,不知何時天色變了,心像是被整個剜下來,他沉聲道:“兒子…也不是我的?”
趙雲嫣隻顧著哭,什麼也沒說。
江黎一臉震驚,“兄長你說什麼?”
何玉卿也同樣的一臉震驚,“怎麼回事?什麼叫兒子不是你的?”
事情便是,某日趙雲嫣同江昭吵了架,她帶著婢女外出喝酒,誰知喝醉了,被人占了便宜,這事關乎到女子名節,她不敢生張,便瞞下了此事,後她懷孕,她拿不準孩子到底是誰的,加之江昭知曉了她懷孕的是,她隻得冒險把孩子生了下來。
想著,或許孩子是江昭的。
江昭周身的力氣好像瞬間被抽沒了,眼睛裡再也沒了光澤,沒理會任何人,踉蹌轉身離開。
之後的事進展的很快,趙家人知曉了此事,找上門,求江昭不要把此事說出去,另外他們會同意江昭的一切要求。
江昭唯一的要求是同趙雲嫣和離,也算是他最後給趙雲嫣的體麵。
和離的女子若再嫁還能尋到如意夫君,但被休掉的,則不會。
可不管是和離還是休妻,趙雲嫣都不答應,她死也不要離開江府,最後還是趙家人出麵才把趙雲嫣帶走了。
至於孩子,不是江昭的,江昭自然沒有留下的可能。
簽下和離書那日,江昭再次酩酊大醉,成親四年便是如今這般收場,他心痛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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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江黎也不好過,看江昭那般傷心她也忍不住落淚,荀衍勸慰道:“趙雲嫣並非你兄長的良人,和離也不是壞事,日後他肯定能覓心愛之人的。”
江黎知曉荀衍是在寬慰她,輕點頭,“但願吧。”
江黎身子時好時壞,荀衍實在不想她一直沉浸在愁苦中,說道:“後日,我真好有事要去曲城,你要不要與我同行?”
曲城?
外祖母。
江黎沉思片刻,點頭道:“好,我同你一起回曲城。”
那年離開曲城後,江黎再未回去過,聽聞能回去,心情頓時好了不好。
荀衍見狀說道:“回去可以,但你要聽我的?”
“嗯?聽你什麼?”
“來,先把這碗湯藥喝了。”
江黎不想喝,但耐不住荀衍堅持,接過碗盞喝了小半碗,隨後又吃了荀衍遞上的蜜餞。
荀衍打量著她道:“近日看你又清瘦了,是不是沒好好用膳?”
江黎還未說什麼,金珠端著茶盞進來,說道:“小姐近日胃口不好,一直沒怎麼吃東西。”
“那可不行。”荀衍含笑問,“有什麼想吃的嗎?”
“做何?”
“我給你做。”
“你?”
“嗯,我。”
荀衍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江黎,“說吧,你想吃什麼?”
江黎想了想,揚唇說道:“辣子雞。”
荀衍笑道:“好,就做辣子雞。”
荀衍轉身剛要去廚房便見阿川急匆匆走了過來,說是典當行出了事要他去看看。
荀衍隻得下次再做。
他前腳剛走,後腳謝雲舟便來到了彆苑,見江黎正在廊下看書,他悄悄走了過去。
江黎聽到腳步聲以為是荀衍又回來了,未曾抬頭,含笑道:“衍哥哥,不是有事要忙嗎?怎麼回來了?”
“對了,衍哥哥你說後日要回曲城的話我該給外祖母帶些什麼好呢?多年未見,都不知她老人家喜歡什麼了?”
“曲城?你要去曲城?”謝雲舟臉上的笑意倏然頓住,快兩步走近,問道,“阿黎你要同誰一起回曲城?難道是…荀衍?”
江黎慢抬眸看向謝雲舟,臉上的笑意慢慢退下,“謝將軍僭越了。我想去哪,同誰一起去都是我的事,應該不用告知你吧。”
謝雲舟滿心都是她的病情,走到她麵前,單膝跪地,仰頭道:“阿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曉,就不勞謝將軍擔心了。”顯然江黎並不喜歡他的擔心。
“曲城太遠,你身子太弱,不適合長途跋涉,”謝雲舟輕哄,“要不這樣吧,你若是想回曲城,那便等你病好後再回去。”
“我身子已無大礙。”江黎麵無表情道,“所以,我幾時回去,我自己定。”
“阿黎,你乖些。”謝雲舟沒哄過人,隻會說這樣的話,“不會太晚的,我保證。”
“你保證?”江黎想起了往事,“你的保證哪次可以兌現?”
少時他答應同她一起放紙鳶,最後他陪著江藴去了,沒帶她。他還答應帶她去賞梅,最終也沒成行。
他的保證,什麼都不是。
“阿黎,之前的事是我錯了,”謝雲舟知曉她又是憶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柔聲輕哄,“以後再也不會了,你信我。”
“我為何要信你?”江黎淡聲道,“謝雲舟,我已經從過去走出來了,你也忘了吧。”
“你何意?”謝雲舟喉結滾動,隱約劃出一道銳利的線,幽深的眸子裡翻滾波濤,他退而求其次,轉移話題道,“阿黎若是你執意要去曲城也可以,但是要同我一起去。”
隻有他的心頭血才能救她,他不能用她的安危去賭,萬一路上出了差錯,他怕是也不能活了。
“我和衍哥哥一起去就不勞煩你了。”江黎拒絕道。
“阿黎,讓我陪你去。”謝雲舟眼底含著落寞,聲音沉了幾分,“你放心我不會…妨礙到你們的。”
想想江黎和荀衍在一起的畫麵,謝雲舟的心好像被刀子戳穿,一刀一刀,深不見底,那種難言的酸澀感也從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緊緊包裹著他,讓他心痛了一次又一次。
“謝雲舟,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江黎秀眉擰到一起,“我不需要你陪著。”
謝雲舟哪是聽不懂,他隻是不能退縮,因為他一退,危險的會是江黎,“好,你不用我陪著。”
“那麼,你陪我可好?”
江黎送了他四個字:“癡人說夢。”
隨後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他一眼,轉身離開,謝雲舟快步跟上,繼續遊說,“阿黎,我真的是你為好。”
“謝謝,我不需要。”
“我如何做,你才同意我陪你一起去?”
長廊邊上有個魚塘,裡麵的冰有化掉的跡象,瘋吹來,水泛起漣漪,江黎指著魚塘說道:“你跳下去,我可以考慮看看。”
下一息,“撲通”一聲,謝雲舟快走幾步,沒有絲毫遲疑的跳進了魚塘裡,冰麵被砸出一個大大的窟窿。
他的身子浸潤在了刺骨的冰水裡,全身顫抖不已,唇齒打顫道:“阿阿黎,我我可以陪同你一起去了嗎?”
水真的好冰,襲上來的那刹骨頭縫隙都是痛的,像是有針在紮。
少傾,他聽到江黎說道:“我說的是考慮,沒說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