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的戰事最終止於周國退後三十裡,霍大將軍到底還是顧念霍勉這個小兒子,雖沒鬆口衛湛要的兩座城池,但為表誠意還是讓出了周軍在伏牛山的大半駐地。自此,衛國便擁有了伏牛山脈整個東南區域,算是大勝而歸。
自那夜徐訥訥睡在衛湛帳中以後,營中便起了些流言,隻是礙於衛湛威嚴,流言傳得不廣。衛湛敲打了兩次,說的人少了,但心裡怎麼想卻不足為外人道也。
為此徐訥訥很是憂心忡忡,加之夏日暑熱,食欲不振,竟然瘦了許多,小巧的瓜子臉下巴尖尖的,更添幾分柔弱。衛湛掐著她的臉很是不滿:“你怕什麼?為了這麼點事就鬨絕食?瘦得都捏不出肉了。”
徐訥訥有苦說不出,她這具身體怕冷又怕熱,雖說山間有樹蔭遮蔽,頗為涼快,但她夜間躺著時總覺得背上生刺,熱烘烘的,輾轉反側不能安眠。沒睡好加上沒吃好,她怎麼可能不瘦。
衛湛猶記得她初入衛宮時的模樣,那時也挺瘦,但是很好養活,曾經連著三日吃的都是土豆,一句怨言都沒有。他這麼說了出來,徐訥訥感歎道:“難怪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原來那時候在你眼裡我這麼好。”
衛湛被她逗笑,反問回去:“難道我那時候在你眼裡不好?”
這是要追憶往昔了,徐訥訥作回憶狀,與他道:“那時候宮人們私底下還說我挑食呢,說不得還跟你稟報過,隻是你都不記得。”
衛湛也回憶,竟真從腦海裡翻出了點模模糊糊的記憶,眼前這人除了土豆,對其他的菜卻是極挑剔的,據聞不吃煮白菜、炒青菜,冬瓜和南瓜也是深惡痛絕。引得那時候的衛湛都想親自端著盤她不愛吃的大雜燴往她嘴裡灌。
後來放在了心上,便每每都記得她愛吃什麼,不愛吃的就從不上桌。一晃這麼多日子過去,衛湛發覺自己飲食都差點被她帶偏,炕土豆能吃上三天都不膩。
“我記得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從她唇角劃過,揩去那一丁點醬,“你還沒說,那時候我在你心裡什麼樣?”
“嗨呀,那時候我就想這位王世子風姿卓越,當真舉世無雙。”
衛湛輕易戳破她的謊話:“胡說,你那時候怕我得很,都不敢正視瞧我。”
徐訥訥彎眉淺笑:“世子,該喝藥了。”這一句關心之語被她生生道出了潘金蓮說“大郎該喝藥了”時的口氣,衛湛脊背一寒,垂了眉眼。
瞧著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徐訥訥差點笑出聲來,端過已經涼了的藥碗,說風涼話道:“誰叫世子放著帳內的浴桶不用,非得去河裡洗浴,病了也是活該。”
衛湛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一臉抗拒,隻道:“又不是什麼大病,我都不咳嗽了,不用喝藥。”
徐訥訥一臉正直:“不行,我每日喝補藥時你都要湊上來喝兩口,怎麼這治病的良藥就入不得口?”
她如今每日還得喝藥,隻是藥材量減了些,藥味也淡了許多,倒沒有先前那般難以下咽,喝習慣了就與每日要吃飯一樣自然,但衛湛每每都要喝那麼兩口,以此表達與她共苦之心。
但如今輪到他要喝藥了,每日卻得由她哄上許久。
衛湛肅著臉,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麼軍情大事,誰能知道他滿心在想如何能躲過喝藥。
“快喝,我跟你說,我要不耐煩了。”
衛湛幽幽道:“你如今就嫌我煩了?世間女兒多薄幸啊。”
徐訥訥真不知道他哪裡有那麼多歪話能說,無奈之下也隻能學他從前那樣,先喝上一口,哄他道:“我都喝了,你怎麼能不喝?你要是不喝,我就全喝了,總不能讓軍醫煮的藥白費。”
衛湛眉尖蹙起,伸手就把藥碗端過來一飲而儘,隻是眉頭卻是沒鬆開,肅著臉訓她:“是藥三分毒你沒聽說過?我不喝你就不會說幾句好聽的哄哄我?就知道我會心疼你,是不是?”
徐訥訥仰頭湊在他唇角,親了一口再探出舌尖將他唇邊的藥漬舔掉,眯著眼笑:“甜嗎?”
衛湛:“……甜。”
“那不許不喝藥,喝了藥才有甜頭。”徐訥訥收了碗,端出去尋軍醫,隻剩衛湛一個人坐在營帳裡,舌頭抵著後槽牙,隻覺滿口都是甜津津的。
他表情溫柔,在外頭等了許久的衛甲瞅著空進來,一看他表情就鬆了口氣,忙呈上信道:“從衛都傳來的。”
衛湛打開看了看,是衛王的信,命他仗打完了就趕緊回去,說是王後日日在念叨阿言。
他涼涼地將信紙揉成團丟在一旁,自言自語道:“哪裡仗打完了?這邊周軍壓境,那邊陳國還虎視眈眈,還得好些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