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情, 正是近來困擾沈閱兩夫妻的症結所在!
他這樣猝然提起,沈閱一個毫無防備之下頓時如遭雷擊,不由的又恍惚了一下。
“可是事先我並不知道那藥他們是要用在你身上的。”徐驚墨的表情越發愧疚,輕聲的道, “司徒大人跟我取藥時是同我說那是皇帝陛下要的, 我就理所應當,以為他是要用在哪個後宮嬪妃的身上。”
他道:“上封開了口, 我自是不好回絕, 直到後來宮裡出了亂子,司徒大人伴駕去太師府那回我才自他口中得知……”
他的表情極為真摯, 態度誠懇。
沈閱暫時收拾了散亂的思緒, 勉強定了定神:“司徒勝任職太醫院院使多年, 自身本事就很是不俗, 那藥他自己不能配?而且他替陛下做事, 必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又為什麼非要過一遍你的手?”
“他說陛下需要這一記猛藥可以無聲無息的起作用。”徐驚墨道,有問必答,“他能效力於陛下麵前, 是有他的過人之處,而我想要在他的手底下混的過去……也總得有我的一技之長。”
不僅是前天見過的那位盧大夫還有秦照請來的嬤嬤, 包括商秋那邊……
沈閱後來也特意詢問過。
他們全都異口同聲的表示, 能致使女子絕孕的藥方, 用藥必定十分凶狠,絕不可能叫人在毫無感知之間就達成目的。
沈閱和秦照,也是為此百思不解。
這輩子沈閱是僥幸躲過一劫,並未中招,所以當時在宮裡皇帝給她用的什麼藥, 她現在也無從考究。
但是,秦緒口中真實存在過的那個前世種種——
她也需要一個真相。
此時,徐驚墨的話如是一場及時雨。
仿佛一雙手,撥開她心上籠罩的迷霧,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雖然他這話其實聽著聽玄乎的很,似乎並不可信……
沈閱轉頭,盯著屋子裡依舊睡得安穩的甘長鬆望了許久。
如若徐驚墨連這種娘胎裡帶出來的不治之症都能醫,那他若是能人所不能,配出什麼可以傷人於無形的藥方來——
仿佛也變得合理起來。
沈閱不是沒發現,這位小徐大人出現的太巧合,坦誠的也太及時了……
可對方的出現,於她而言正是時候,叫她也顧不上去管那麼許多。
她隻是力求再三親口確認:“你是說當初你予陛下的那服藥,服用之後雖會致女子不孕,卻不會有明顯的症狀反應?”
“嗯。”
少年的眉目清亮,一副無辜又赤誠的模樣。
“不過我知道那天你躲過去了,那藥你沒喝。”徐驚墨道。
頓了一下,他又意有所指,目光瞥向沈閱手腕:“後來我給你切過脈。”
他給她切脈一事,沈閱自然記憶猶新。
當時她還是打著想要叫他去皇帝跟前告密的主意,主動叫他切的。
現在想來——
當時的自己也蠢的可以,徹頭徹尾的自作聰明。
沈閱在他的注視之下,腳下踉蹌著後退兩步,警惕的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徐驚墨眼底閃過一絲類似於受傷之類的情緒,隨後他又扯著唇角滿是寂寥的笑了下:“我沒予陛下去告密。害你,或者安王,也非是我本意。當然,哪怕陰差陽錯,這些事裡也多少摻了我的手筆在,你要記恨於我,我也無話可說。”
兩人正說著話,商秋已經帶了從附近醫館請來的一位大夫回來。
“主子。”他麵露急切的給沈閱請安。
徐驚墨起身,站到旁邊讓了路。
沈閱示意商秋把人帶進去。
大夫給甘長鬆切了脈,因為主人家什麼具體症狀也沒說,隻說孩子有些不舒服,請他過來瞧瞧……
他左看右看,後才試探性的衝著沈閱稟道:“王妃娘娘,您府上這位小公子倒是無甚太過明顯的病症,就……這孩子瞧著該有半歲多了吧?是平時挑嘴,吃得少麼?這體格……著實是比一般年歲的孩子更瘦弱些。長此以往,他長大後身子可能會十分孱弱,還該儘早調理才好。”
甘長鬆的心症,症狀明顯,就算是商秋這種所謂的半吊子,隨便一搭脈都能立刻試出他脈象微弱,異於常人。
麵前這位大夫,年過而立,怎麼著也得有個一二十年行醫經驗了。
他仔細切脈之後這般論斷,那便是……
孩子的心症當真被徐驚墨玩兒似的就給醫好了?
沈閱心中,驚詫又忌憚。
商秋甚至壓根不知這其中的來龍去脈,正帶著一臉興奮的求知欲眼巴巴看著她,等她解惑。
沈閱卻是死死掐著掌心,努力平複情緒,隻吩咐他:“有勞大夫走一趟,你先送大夫回去吧,診金去找林管家結了。”
商秋不好多言,隻能依言先送了大夫離開。
沈閱再次定了定神,重新走回徐驚墨麵前。
她抬起頭,正視對方的麵孔:“你確定鬆哥兒這病是真的醫好了,而非是一時糊弄人的障眼法?”
徐驚墨點頭:“我雖不敢說起死回生,但至少……他必定會比原來活得更久更輕鬆。”
這話裡,他明顯是摻雜了幾分保留意味的。
沈閱與他之間打交道的次數雖不算很多,可是對於有些人,想要了解他的脾氣性格,幾次接觸下來也夠了。
這個少年,是個十分有主見的人!
看似行事乖張,又往往出乎意料——
實則他的每一個舉動都絕對是經過精準算計,有備而來,沒有哪一次說的哪句話,或者出的哪次手,是隨意為之,而絕對絕對都是打算好的。
從太師府的初遇,到東宮壽宴那次他趁亂出手,在她麵前露臉……
第一次,憑著他出眾的容貌,先在她麵前混了個臉熟,第二次,又借由手中效果奇佳的迷藥進一步吸引她注意,並且拉近一定的距離。
然後,再憑著初見留下的好印象,頻繁出入安王府,潤物無聲的繼續提高存在感。
後來,他又掐準了時機,在明知道他們夫妻會疑心他的來曆底細時,主動拋出了所謂身世的秘密。
再到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