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是為什麼?後背的箭傷還能讓臉變黑?”季聽皺眉。
小廝答不上來, 隻有訕笑,倒是扶雲幫著想了理由:“不會是中毒了吧,殿下不如去看看?”
“若是箭上有毒, 也該早就發作了, 都過這麼多天了,突然臉黑?”季聽還真是有些茫然了。
扶雲也困惑:“那我就不知道了, 殿下,我陪你去看看吧。”
“還是讓殿下自己去吧, ”小廝忙道, 說完見這二位都看向自己, 又心虛的補充一句, “駙馬爺暫時不想見彆人。”
季聽和扶雲對視一眼,腦海裡同時浮現出一張比鍋底還黑的臉。
“也是, 臉都黑了,肯定覺著丟人,殿下還是自己去吧。”扶雲自打聽說申屠川是為殿下受傷的,便對他態度好了不少。
季聽微微頷首, 起身便跟著小廝一同往客房去了。
路上,季聽問:“叫大夫了沒有?”
“大夫不及殿下有用。”小廝含糊著加快腳步。
季聽疑惑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未等問出來, 兩人便到了客房門口。
“殿下快些進去吧, 小的就在這兒等著。”小廝忙道。
季聽應了一聲,抬腳便往屋裡去了。天氣很熱, 屋裡又沒開窗, 蠟燭燃燒的味道和藥味混在一起, 叫人感覺又沉又悶。
她蹙了蹙眉頭,先將兩邊牆上的窗子打開, 待外頭的風稍微驅散了屋裡的味道,這才往床邊去:“你現在可還難受?”
申屠川趴著不語。
季聽到他身側坐下,蹙著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睡著了?”
申屠川還是不說話,耳朵卻微微動了一下。季聽盯著他的耳朵看了片刻,這才不緊不慢道:“若是睡了,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便裝作要離開,隻是還未起身,手腕便被他抓住了,接著就聽到他悶悶道:“殿下不準走。”
“給我瞧瞧,你的臉到底怎麼黑了?”季聽緩聲道。
申屠川頓了一下,蹙眉扭過頭看她:“臉黑?”
昏黃的燭光下,他的臉乾乾淨淨,沒有一點黑的痕跡,季聽心生疑惑:“沒黑啊,為何小廝說你臉黑了,要我來瞧瞧?”
申屠川沉默一瞬,臉黑了。
季聽看著他突然沉下的臉,忽然有些明白小廝說的臉黑是什麼意思了,放鬆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說吧,為何不高興?”
“殿下丟下受傷的我回京都,是為了國事,我可以理解,可如今好不容易又回來,本該好好陪我的,卻去陪了扶雲,難道我不該生氣?”申屠川淡淡問。
季聽揚眉:“就為這點事?”
“這點事還不夠?”申屠川反問。
季聽輕嗤一聲:“申屠川,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跟一個小孩子計較起來。”
“若是不計較,殿下這會兒說不定就在他屋裡歇下了。”申屠川提起此事就有些鬱悶,雖然用這次受傷換了她三年不添侍夫的承諾,可家裡卻還有那麼幾個,叫他總是如鯁在喉。
季聽斜了他一眼:“我有自己的廂房,不會留在他那裡。”
“天生已經不早了,殿下既然來了,就彆惦記自己的廂房了,不如就留在我這裡吧,”申屠川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若是殿下執意要走,那我也沒辦法攔著,但我若是突然生了毛病,怕還是要吵擾殿下。”
“你威脅我?”季聽眯起眼睛。
申屠川十分平靜:“不是,是懇求。”
季聽一頓。
“殿下這兩日不在,我一個人在郊縣舉目無親,後背又疼得厲害,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如今殿下回來了,我就想讓殿下陪陪我。”申屠川聲音淡然,說出的話卻是可憐。
季聽沉默片刻,略微彆扭道:“想讓我留下就好好勸,訴什麼苦啊。”
說著話她便脫了鞋襪,直接翻身到他裡頭去了,躺下前還不忘看看他起紅疹的地方,見已經不如第一次看時紅腫,便放心不少:“大夫再來換藥,就告訴他們不必包紮,直接將布虛蓋在傷口上便可,你又不是三歲孩童,也不打算下床,稍微遮一下彆弄臟就行。”
“明日大夫就會來換藥,不如殿下幫我說吧。”申屠川溫聲道。
季聽想了想答應了,接著在他身側閉上眼睛:“睡吧,若是哪裡不舒服,就直接叫醒我,不必顧慮太多。”
“是,殿下。”
外頭的風不斷往屋裡過,將桌上燈燭都吹熄了,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屋裡的人也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申屠川突然問:“咱們還要在郊縣多久?”
“再有兩日,皇上就會派人來請。”季聽含糊道,顯然是已經困了。
申屠川垂眸:“我這傷到時差不多也能挪動了,殿下要記得帶我走,彆留我一個人。”
“你且安心養著吧,咱們還得幾日才會離開。”季聽翻個身險些碰到他,又趕緊挪到床裡去了。
申屠川斟酌片刻,明白她的意思後放鬆下來,也跟著安然入眠。
翌日一早,皇宮禦書房。
“放肆!他們都放肆!”季聞額角青筋直露,猛地將桌上奏折都掃到了地上。
李全嚇了一跳,急忙跪下哀求:“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這一個個的都要造反,叫朕如何能息怒!”季聞憤恨道。
李全跪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奏折,連收幾個後發現都是武將辭官的內容,一時間也是咋舌。
自從長公主殿下辭官離開,朝中武將便一個個的都跟著要走,起初皇上還能批準,可慢慢的就失了控,今日早朝時,武將那邊直接空了一半,剩下那些也是基本都上了折子要辭官,也難怪皇上憤怒。
李全心中有數,期期艾艾的將東西都收拾了之後,才小心的勸說:“皇上,實在不行就請殿下回來吧,說不定她一回來,這些武將也就跟著回了。”
“她怕是早就料到了今日局麵,一早便等著朕請她回來了。”季聞臉色陰沉,拳頭上的青筋暴起,“難怪辭官後立刻離開京都,恐怕就是為了找理由不交出虎符。”
“奴才覺著殿下不像這種人,聽說駙馬爺傷重,她等不及了才去找他的,”季聽平日為人厚道,李全本就願意幫她說話,加上有申屠川這一層關係在,如今更是幫忙,“皇上仔細想想,殿下這些年雖然手握大權,可有一次逾矩的?為何這次卻忍不了了?”
“因為朕要往軍營裡安人,她自是忍不了了。”季聞冷聲道。
李全咽了下口水:“可奴才卻覺得,殿下隻是傷心了而已。”
季聞沉著臉看向他,他急忙跪下磕頭:“奴才多嘴奴才該死!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有話就說,朕沒打算怪你。”季聞不耐煩道。
李全這才趕緊道:“奴、奴才隻是覺得,若奴才是長公主,怕也是會傷心的,好心好意幫皇上去住兩日行宮,卻被皇上的人當犯人一樣關著,這也就罷了,被關得無聊了便想跑去郊縣玩兩日,皇上的人卻傷了她最喜歡的駙馬,殿下本就委屈了,想著皇上能為她主持公道,結果回來就聽說皇上要讓文人做參將的事……”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片刻之後小心道:“殿下同皇上感情深厚,這次定然是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