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我怕什麼。”季聽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語中卻是對他滿滿的信任。
申屠川握住了她的手,無聲的給她力量。季聽又是一個哈欠,困倦的坐在他身邊,沒一會兒便倒在他懷裡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在了商行門口,車夫開口道:“殿下……”
“安靜。”申屠川開口。
車夫頓了一下便沒有再說話了。
馬車裡變得極靜,靜到申屠川能聽到季聽的呼吸聲,他垂眸看向季聽眼下的黑青,片刻之後輕輕歎息一聲。
季聽隻睡了一刻鐘便驚醒了,睜開眼睛後意識到馬車停了,立刻皺起眉頭問申屠川:“怎麼不叫醒我?”
“已經到商行了,你快去見牧與之,見過之後我先送你回住處歇息,然後我去見太醫們。”申屠川不回應她的埋怨,而是將下麵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季聽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從馬車上下來了,到大門緊閉的商行前敲了敲門,不多會兒牧與之便匆匆趕來了。
“殿下!”
他急切的走上前,季聽急忙往後退了兩步:“你彆過來,我方才見過染病之人,身上說不定沾了病氣,仔細彆傳到你身上了。”
“殿下你沒事吧?”牧與之蹙眉。
季聽笑笑:“沒事,我看你似乎也沒事,那我就放心了。”
牧與之見她精神不錯,語氣便緩了下來:“昨日聽說殿下來了,便知道殿下會來尋我,所以我一直在等,殿下不必擔心我,商行裡染病的那些人,先前被我送去彆處了,如今商行裡的人都身子康健,隻要我們不放進外人,便不會有事。”
“那就好,我之後可能顧不上你,你在商行就不要出門了……糧食不缺吧?”季聽問。
牧與之頷首:“還能堅持小十日。”
“那還挺充裕,”季聽笑了一聲,“行了,多在外頭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險,你且回去安分待著,我先去住處。”
“殿下要萬事小心。”牧與之眼底滿是擔憂。
季聽點了點頭:“我會的,你也是。”
“嗯。”
兩個人隔了幾步遠對話,誰也沒有再往前一步,看起來倒像是牛郎織女隔銀河相會一般,坐在馬車裡的申屠川麵無表情的放下車簾,突然理解了王母娘娘。
季聽和牧與之沒說多久的話便上了馬車,一進來便看到申屠川眼神泛冷,她頓了一下後問:“怎麼突然不高興?”
“沒事。”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恍然:“又醋了。”
“殿下知道還問。”申屠川垂眸。
季聽哭笑不得:“都不知道你成日在醋些什麼,我和與之情同兄妹,兄妹懂嗎?”
“懂,哥哥妹妹的,不少話本裡都有。”申屠川更加不悅。
季聽頓了一下:“你還看話本呢?”
“殿下在寢房裡放了那麼多,我閒來無事就翻了幾本,”申屠川說著掃了她一眼,“光是哥哥妹妹的,就有七八本。”
“……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季聽斜了他一眼。
兩個人拌著嘴,不知不覺就到了住處,季聽回去歇息,申屠川則直接去見了太醫們。季聽一回住處就先將衣裳和麵巾放到沸水鍋裡煮了,再用皂角將頭發和手都洗了,這才進房裡休息,睡了一個時辰便起來議事了。
她和周前等人在府衙院裡說話,不多會兒申屠川便回來了,看到她後開口道:“太醫們近日一直在想法子,隻是此次瘟疫不同以往,試了十幾個古方都未曾有效,隻能煮些增強體魄的藥讓人喝。”
“如今也隻能如此了,”季聽歎了聲氣,扭頭問周放,“願意去空屋居住的人還是不多嗎?”
“今日比昨日多了一些,但跟患病之人相比,還是少得多。”周放也甚是發愁。
季聽思慮片刻後道:“這樣,你叫人去遊說時,彆隻說空屋的好處,還要讓他們為家人考慮,一人患病總比全家覆沒的好。”
“微臣會同衙役們說的。”周放頷首道。
季聽想了想:“還有,將有瘟疫的人家都做上標識,病人送去空屋的是一種標識,沒送去的是另一種,再吩咐所有人家,若是有急事也不可輕易外出,最好是到房頂上喊衙役過去。”
“是,微臣這就吩咐下去。”周府應聲。
季聽蹙眉看向申屠川:“我的這些法子,你可曾跟太醫們說過?”
“說過了,太醫說如今的情況來看,殿下的法子是最好的,即便不能治好瘟疫,卻也不會讓瘟疫再蔓延,隻是……得確保人人都聽話才行,”申屠川看向她,“若是那些人家不肯交出病人,他們一家子還是有染病的風險。”
季聽沉默片刻:“可目前來看,似乎不大容易。”
瘟疫肆虐,百姓們本就不安,若是用強,今日焚燒坑一事定然還會出現,而且會越滾越多,直到外頭的軍隊不得不進縣城來乾涉,可治療瘟疫的藥還未研製出,若是軍隊那麼多人進來,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然而用懷柔政策,見效又太慢,按照這個趨勢,恐怕一家子都染上病了,最初那個病人還未送去空屋。
“我得好好想想,”季聽沉思道,“讓我好好想想。”
申屠川看著她失神的樣子,一時間沒有說話。
季聽想了兩日,都沒想到應對的法子,而勸說百姓將染病之人送去空屋的事還在進行,一想到手下人每日冒險去這些人的家中,她便有些寢食難安。
她白日空屋、府衙和焚燒坑連軸轉,晚上又坐在院子裡思索下一步要做什麼,每日裡最多隻睡兩個時辰,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最後還是申屠川看不過去了,將她強行給按到了床上。
“我不困。”季聽蹙眉。
申屠川繃起臉:“不困也要睡,若再這樣下去,瘟疫還沒解決,你就先垮了。”
“可是……”
“沒有可是。”申屠川打斷她。
季聽隻好躺著,隻是睜著眼睛盯著房頂,沒有一絲睡意。
申屠川看到了也是無奈:“真的睡不著?”
“嗯,”季聽歎息一聲,“隻要想不出解決的辦法,我可能會一直睡不著。”
眼看著她又要陷入沉思,申屠川從枕頭下掏出個東西,直接輕輕拍在她的腦門上:“解決的辦法明日再想,今日什麼都不準,隻準好好休息。”
季聽愣了一下,將東西從腦門上取下來,才發現是個紅包:“你給我紅包做什麼?”
“聽兒都忙糊塗了,莫非不記得今日是除夕夜?”申屠川揚起唇角。
季聽怔怔的看著他:“這就……過年了?”
“是啊,過年了,”申屠川看了眼她手中的紅包,“所以要給聽兒壓歲錢,希望三萬神佛能庇佑聽兒,順順利利解決這次瘟疫。”
“你不是不信鬼神嗎?”季聽看著手中的紅包覺著好笑,先皇母後都走了之後,還能給她紅包的人就隻剩下周老將軍了,萬萬沒想到今年竟從申屠川這裡收到了。
申屠川目光溫柔:“是不信,可若鬼神能護著殿下,那我也是願意相信的。”
季聽眼底笑意更濃,正開開口說話,突然就停下了。
申屠川見她坐著不動,乾脆直接提醒:“若是感動了,殿下親親我便好。”
“你這不信鬼神的人,都能為我求老天庇佑,更彆說平日就燒香拜佛的百姓了,”季聽激動的將紅包摔到床上,“我真是糊塗!先前用鬼神一說騙季聞時那般得心應手,怎麼這次就忘了用同樣的招數了!我這就去找周前!”
她說著便從床上跳下來,拿了新的外衣和麵巾戴上就走,申屠川無奈的在身後看著她,正要跟過去時,又見她急匆匆的跑回來,直接往他身上跳。
申屠川趕緊抱住她,不怎麼高興的問:“都要走了,還回來做什麼?”
“我就是想告訴你,不必求神佛庇佑,有你在,我根本不需要什麼神佛,”季聽說著親了他的額頭一下,“我替郊縣百姓謝謝你。”
說罷她不給申屠川反應的機會,轉身便跑了。
“隻是替郊縣百姓謝我?”他不滿的說了一句,唇角卻不受控製的上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