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若是前幾日去剿匪,豈不是耽誤你跟狐朋狗友遊山玩水?”申屠川閒閒的說了一句。
季聽:“……哪有這麼翻舊賬的,不是要賢良淑德嗎?”
申屠川斜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再想生兒育女那點事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翌日晌午時,申屠夫人將季聽叫進房中,問了她幾句衣裳花色的事,季聽按自己的喜好答了,便坐在她旁邊看她做活兒,看了片刻之後,發現昨日那筐碎步沒了。
她咦了一聲,有些好奇的問:“那些布料呢?”
“正要給你看呢。”申屠夫人說著,從櫃子裡拿出幾個彆致的絹花,同她的新衣裳是同樣的料子。
季聽愣了愣:“不、不是要給未來的小孫子做肚兜嗎?怎麼又做了絹花?”
“今晨見有小姑娘戴絹花,覺得很是漂亮,便想著彆人有的,咱們聽兒也要有,索性就做了幾個,你拿回去戴著玩吧。”申屠夫人眉眼儘是慈愛。
季聽頗為動容,半晌小心的問:“那、那肚兜怎麼辦?”
“什麼孫子曾孫的,都是些沒影的事,真要算起來,哪有我們家活生生、會討人喜歡的聽兒重要,”申屠夫人含笑捏了捏她的臉,“原先川兒出生後,你爹一直吵嚷著要換個閨女養,我原先還不懂為什麼,如今一看,還是女兒好。”
“……若是駙馬聽到,肯定會傷心的。”季聽哭笑不得,心裡卻暖暖的,隻是這一片暖意中,總有點不是滋味。
因為心裡愧疚,季聽這兩日一直陪著申屠夫人,每次把她逗得樂嗬嗬時,自己心裡也就會好受些,申屠夫人也喜歡她的陪伴,鎮南王壽辰前一晚,乾脆把她留在了房裡。
“婆婆和兒媳同住,哪有這樣的道理!”申屠山氣哼哼的看著兒子,“把你媳婦帶走,彆占了我的地兒!”
“為何要我去?”申屠川問。
申屠山瞪眼:“難不成要我去?不知道你那媳婦一遇到我就跟鬥雞一樣嗎?她怎麼可能聽我的?!”
“可是爹,我妻管嚴。”申屠川淡定回答。
申屠山:“……”
二人無言對視片刻,最後各自獨守空房一晚,以至於翌日參加鎮南王壽辰時,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馬上就要到鎮南王府了,你能不能笑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討債的。”季聽懶洋洋的訓申屠川。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沒睡好,自然臉色不好。”
季聽嘖了一聲,正想說你至於麼,結果還未開口就一陣惡心,喝了兩大口涼水才壓下去。
申屠川蹙眉:“怎麼又犯惡心。”
“昨夜吃了剩飯菜,成玉關的天兒熱,估計是吃壞肚子了。”季聽滄桑的歎了聲氣。
申屠川抿了抿唇:“今日等回了驛站,定要太醫為你診治一番。”
“……他們不管有病沒病,都會給我開一大堆藥,我才不想讓他們為我診治。”季聽不滿的嘀咕一句。
申屠川板起臉:“聽話。”
“行了行了,知道了!”季聽氣哼哼的應了一聲。
兩個人吵鬨的功夫,馬車隊便已經到了鎮南王府,季聽深吸一口氣,掛上一副和善的笑臉便下了馬車。
鎮南王五十歲的壽宴辦在晚上,為了顯得重視,他們早膳後便來了,在府中待了足足一日,才等到了晚上正式的宴會。
“我現在隻想回去。”應酬一天了,季聽腰酸得厲害,現在隻想回去躺著。
申屠川從背後托住她的腰:“再忍忍,用過晚膳我們就走。”
季聽輕歎一聲,沒什麼食欲的看著桌子上的吃食。旁邊的申屠夫人注意到她的不對,湊過來低聲問:“不舒服?”
“嗯,腰有點難受。”季聽誠實回答。
申屠夫人蹙眉:“實在不行,就先回去吧。”
“她是鎮南王府最大的貴客,若是走了,豈不是太傷鎮南王的顏麵。”申屠山聽到他們說話,立刻不認同的皺起眉頭。
申屠夫人也跟著沉下臉:“那就讓她這麼忍著?”
“這是朝廷大事,自是要忍。”申屠山不肯退讓。
眼看二老要為她吵起來,季聽忙道:“爹,娘,我好像有些餓了。”
“餓了?那趕緊用些東西吧。”申屠夫人顧不上同申屠山吵了,趕緊為她夾了一筷子青菜。
季聽道了謝,便乖乖低頭吃飯,申屠山見狀嘖了一聲:“她都餓了,怎麼能光讓吃青菜,川兒,你給她弄些肉。”
“她不喜歡吃肉。”申屠夫人涼涼道。
申屠山皺眉,眼看又要吵,季聽忙道:“我太餓了,感覺什麼都想吃。”說著話,她就夾了極大的一塊東坡肉到碗裡,二老這才沒有繼續吵嘴。
她捏了一把汗,小聲的問申屠川:“他們平日不是最要好了麼,怎麼今日一直吵架?”
申屠川看了她一眼:“或許是因為昨晚分居,感情淡了吧。”
“才分開一晚上……”季聽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沉默半晌後無言的看向他,“你這話意有所指啊。”
“殿下不是餓了?趕緊把碗裡的東西吃完。”申屠川說著,把碗往她麵前推了推。
季聽一低頭,就對上一塊泛著油光的東坡肉,她沉默半晌,討好的看向申屠川:“川哥哥,幫我吃了唄。”
申屠川揚唇:“你說什麼?”
“川哥哥,”季聽怕被二老聽到,隻能一邊裝模作樣假裝吃飯,一邊咬牙切齒的撒嬌,“快幫我吃了,實在不行,把肥的吃了給我留口瘦的也行。”
申屠川這才紆尊降貴,就著她的筷子勉強咬掉了肥肉,季聽嘿嘿一笑,把剩下的塞到了自己嘴裡。兩個人自以為沒人發現,然而霍驍卻將一切都儘收眼底,包括剛才二老關心季聽時的模樣。
他們四個,太像沒有隔閡的一家人了,像得有些刺眼。
晚膳進行到一半,申屠夫人有些不舒服,便要起身去後花園走走,申屠山雖然還在為昨天被攆走的事不高興,但還是陪著她一同去了。一直注意著這邊的霍驍頓了一下,也悄無聲息的跟了過去。
申屠川注意到這一幕,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靜了片刻後又重新舒展,溫和的對季聽道:“再喝碗湯吧。”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去如廁了。”季聽小聲道。
申屠川溫和的看著她:“沒事,我陪你去。”
“……如廁也要陪,你這駙馬是不是做得太儘責了?”季聽好笑的橫了他一眼,卻沒有拒絕他遞過來的湯。
鎮南王府的廚子手藝很好,季聽喝了一口後,沒忍住將碗裡的都喝完了,然後不一會兒就眼神就變得無奈。
“走吧,我同你一起去。”申屠川握住她的手。
季聽拒絕:“你跟著像什麼樣子,還是讓府裡丫鬟跟著吧。”
“我陪你,”申屠川堅定的開口,見她還想推拒,便又補充一句,“你走了之後,若是他們灌我酒怎麼辦?”
隻一句話,就讓季聽改了主意:“那行吧,我們一起。”
說著,兩個人便一同攜手往後花園去了。越往花園走,環境便越安靜,夏日特有的蟬鳴聲聲入耳,叫人生出一股懶倦之意。
季聽沒忍住打了個哈欠,申屠川低聲問:“困了?”
她疲憊的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申屠川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季聽愣了一下,抬頭便看到霍驍和申屠山夫婦在涼亭中聊天。
他們能聊什麼?季聽好奇的看向申屠川,申屠川微微頷首,兩個人默契的往涼亭旁的假山裡躲去,剛躲好便聽到霍驍道:“你們隻有申屠川一個兒子,當真忍心看他無後?”
季聽僵了一瞬,震驚的看向申屠川,申屠川倒是淡定,隻是眼神微微泛冷。
那邊霍驍還在說話:“長公主的性子我最是清楚,隻要他是駙馬一日,殿下便不會允許他同旁人生兒育女,若不想申屠家絕後,隻有讓申屠川同長公主和離另娶,他一向孝順,相信隻要你們要求,他便不會拒絕。”
季聽的眉頭越皺越深,同時心裡隱隱升起一股不安感。前世父母的死是申屠川心底最大的痛,這一世他想孝順爹娘的決心,不比要跟她白頭偕老的決心低,若父母真的接受不了她無法生育的事,那她該怎麼辦?讓他和彆人生一個?
……不可能,她寧願和離,也不願看他和彆的女人生孩子。
一冒出這個念頭,季聽便感覺到小腹一陣墜痛,她深吸一口氣,才勉強把這股痛意壓下去。正當她忍不住要出去時,申屠川突然拉住她,下一刻便聽到申屠山擲地有聲的話語:“一個於社稷有功的人,你所能看到的隻有她會不會生育?”
季聽愣了愣,接著便聽到申屠山繼續道:“她是為救上萬郊縣百姓,身子才會不如從前,你非但不敬仰不尊重,反倒在我們麵前貶低她,甚至要川兒同她和離,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我沒有貶低她……”
“那你就是居心不良,想破壞我們一家的關係!”申屠山震聲打斷,“好了,你不必再說了,聽兒也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雖然性格跳脫了些,可為人敦厚純良,又有憂國憂民為國儘忠的大誌,是申屠家修了八輩子的福氣才得來的媳婦,申屠家永不休妻!”
季聽:“……”爹,厲害哦,瞬間感覺肚子就不疼了。
……隻是不知道娘是什麼態度。
她心裡剛開始忐忑,就聽到申屠夫人溫和道:“霍少爺不必再說了,我大概也能明白,你說這些的本意是因為心慕聽兒,隻是你這個法子隻會徒增她的痛苦,若是川兒,定不會做出這種讓她傷心的事,所以孰高孰低,你心裡應該也有計較吧?”
申屠夫人說完停頓一瞬:“還有,聽兒無法生育的事,我們前兩日便知道了。”
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