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西北軍中出了些事,到時候需要你去救一個人。”林肅說道。
蕭唐若有所思:“是誰?”
“西北軍驃騎將軍程澤睿,此人軍事天賦不錯,此戰之勝有大半都是仰賴於他,而西北軍元帥貽誤戰機,險些釀成大禍,若非他及時止損,此戰必敗。”林肅說道。
程澤睿此人乃是平民出身,從最基礎小兵做起,有些人就是擁有著極快學習能力,在某一方麵有些區彆於他人天賦,他憑借著一次又一次戰功上位,走雖穩,但他上位太快,難免擋了一些人路。
原鎮國公統帥西北大軍時還不至於混亂,但是漠渡一役西北軍大元帥戰死,元後一族被打壓,西北軍中混亂,如今西北軍大元帥乃是明承帝一手提拔,中規中矩但偶爾剛愎自用,卻也給了主角攻程澤睿上位機會。
程澤睿出身草根,更能解民眾之苦,因而絕不會支持弄權上位,驕奢淫逸繼後一黨,原世界線中他也未曾投靠任何人,如今奪位,不需要他站在任何一方,但是懷裡這個若是上位,那人將是蕭國國土最有力一名悍將,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既是能用,沒有不用之理。
“可有他底細?”蕭唐著實有些感興趣,他自知國土若想得安,邊疆必須能夠守住,否則即便國家再興盛,無強盛之兵力,在蠻夷眼中也不過是一頭待宰羔羊。
“有。”林肅從懷中摸出了一個信封,蕭唐伸手去取時候卻被他揚手躲過,蕭唐側目看他,如今已然明白了他套路,直接在他唇角處親了一下,“給我看。”
“太子這樣乖,倒讓我覺得有著不好意思欺負你了。”林肅將信奉遞了過去。
蕭唐展信細細看著:“太子妃竟還有不好意思時候,那你下次可還會再欺負?”
“當然會。”林肅捏了一下他耳垂。
蕭唐下意識伸手握住,目光卻專注在林肅給關於程澤睿底細上,他看認真,看時還一邊認真思考著什麼,林肅沒打擾他,直到他看完將信紙收起時才問道:“可是有主意了?”
“西北軍大元帥是陛下人,此人擅長弄權,倒未歸順蕭瑾,他此次若想脫罪攬功,自然要構陷程澤睿,你想讓我將他撈出來?”蕭唐看著他道。
林肅點頭道:“即使你撈他出來,他也未必會聽命於你。”
“陣前斬將,鼓舞士氣,又留有餘地,救西北數萬大軍,這樣人才即便不歸順於我,也是要留下,隻是此事卻不能我出麵。”蕭唐沉吟道。
他如今看似深受皇恩,實則帝位上那一位隻等著他哪裡出了岔子大肆責罰,如果知道是他開口求情,一定會要了程澤睿命。
“看來太子殿下已經有主意了。”林肅笑道。
蕭唐嘴唇微揚點了點頭:“多謝你提醒。”
“同我客氣什麼。”林肅笑道。
人間四月,京城積雪早已消融乾乾淨淨,花紅柳綠,百姓攜家出遊,一片安泰之景,如此景象,與那一路風塵仆仆,穿著被風沙幾乎磨平盔甲將士相比,當真是截然不同。
西北大軍人數比之西南更盛幾分,如今戰役結束,本來增派士兵人員也有所減少,隻留下五萬將士駐守,其他則是先隨進京,然後再返回駐地。
戰事大捷,明承帝也是難得高興,親自在宮中設宴犒勞眾將士。
西南之軍歸屬太子蕭唐實是明承帝一塊心病,讓他每每睡著都不能安寢,偏偏西北之地還被蠻夷牽製,根本脫不開手,如今西北戰事告捷,他手中可調動軍隊更多了,自然心中安穩。
明承帝高興,繼後自然也高興,若能讓西北大軍依附於蕭瑾,對上蕭唐他們也不算底氣不足了。
宮中之人各懷鬼胎,蕭唐卻是悄悄拜會了朝中大臣,輕車簡從,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直到宮宴開始也無人察覺。
皇帝犒賞,大臣做陪,宮宴自是豐盛至極,一眾將領就坐,其臉上風霜之意與京城養個個金尊玉貴格外不同。
將領自然也有區彆,西北大元帥官服與小將也不相同,可一眾將領中最為引人注目不是這位與陛下暢談大元帥,而是坐在他下首處一個沉默至極男人。
他身形明顯比大元帥要來高挺,即便是跪坐在席,腰背也不曾曲下半分,聽著這迎來送往詞也未曾貿然置喙。
大臣們初見他時也是嚇了一跳,總覺得此人氣勢與初入京城太子妃有幾分相似。
年輕將軍,殺伐之氣甚重,卻又有些不屬於這個年齡沉穩。
隻是如今太子妃並不輕易露麵,這等宮宴不論是皇後還是命婦都不可參與,唯有太子與剛剛入朝沒多久蕭瑾能夠入此地。
不僅大臣們驚訝,蕭唐在看到程澤睿時也有些驚訝,此人鋒芒與氣勢確實很像他初見林肅時候,隻是還是有差彆,在他心中,那雪地馬背上望過來將軍,是此一生都無法從心中抹去剪影。
“那一戰確實險象環生,隻是得蒙於陛下在京坐鎮,臣等才能脫險。”西北軍大元帥奉承道。
君權神授,明承帝自然也喜歡這樣話語,直接大笑起來:“愛卿過謙了,這位將軍朕倒是不曾見過。”
明承帝看向了程澤睿,程澤睿本是垂眸看著寧隱座處,這人進宮宴前便像是看到了什麼忌憚東西,直接找機會開溜了,說是去茅廁,現在卻是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到底去哪裡了?
他本是沉思,聽見明承帝傳喚時下意識抬頭,見身邊諸人皆是看著他,恭敬問道:“陛下可是叫末將?”
“宮宴之上愛卿都能夠想東西想出神,莫非是有心慕女子了,是哪家姑娘,說出來朕給你賜婚,也免得這般日思夜想。”明承帝笑道。
明承帝注意力轉移,那本是笑嗬嗬大元帥看了程澤睿一眼,目光之中含著警告。
程澤睿低頭拱手道:“末將程澤睿拜見陛下,末將未曾想什麼姑娘,隻是未曾想到陛下叫是末將,請陛下恕罪。”
“你如今官居二品將軍之職,此戰又是有功,朕賞你還來不及,怎麼舍得罰。”明承帝笑道,“濱職,你那軍中不是還缺了一位副將,不若就讓程將軍補上,愛卿覺得如何?”
天下兵士本就是皇帝,但想要人忠心,總要許下一些好處和權力,才能讓人知道如今這天下做主人是誰。
明承帝此話一出,大元帥臉色微變,可他神色轉極快,直接拱手道:“陛下看重程將軍,乃是他福氣,程將軍,還不快謝陛下隆恩?”
程澤睿起身跪下謝恩:“多謝陛下隆恩。”
“起來吧,”明承帝心情甚好,又看向了大元帥道,“濱職不必覺得朕隻記得小將之功,此戰勝利,你才是頭功,趙濱職聽旨。”
西北大元帥名為趙濱職,他聞言起身走到殿中跪下直接叩首道:“趙濱職接旨。”
“西北戰事大捷,元帥趙濱職當居首功,你既護疆土,保得百姓,朕也不能寒了將士們心,即日起,加封趙濱職一等公爵,賜封號……”明承帝說正是興起,卻被剛剛起身程澤睿打斷。
“陛下且慢!”程澤睿重新跪下說道。
明承帝剛剛獎賞於他,此時不想再申飭,但是話語中已然有了不悅之意:“愛卿即便有要事要稟,也該等朕將話說完才是,如今貿然打斷,非為臣之本分。”
“陛下說極是,程將軍,還不自請責罰。”趙濱職嗬斥道。
蕭唐坐於自己位置上,本來未曾往此處打量,聽聞此言時卻是心神提了起來。
“陛下,末將所說之事正是與陛下此次獎賞有關,事關重大,不能不說。”程澤睿抱拳道,“此次西北戰事最後一戰,主帥趙濱職剛愎自用,耽於享樂,不聽人言,致使西北營地被夜襲,險些全軍覆滅,即便突圍而出,折損人數也有上萬,末將以為這等人不堪承受陛下之賞賜……”
“程將軍,本帥可曾有何處得罪過你,讓你如此血口噴人!趙濱職厲聲說道,“本帥既有罪,你且說說此戰是如何勝利?”
“帥不賢,末將隻能將主帥關押於軍牢之中,破釜沉舟,才有此一役大捷。”程澤睿話擲地有聲。
“程將軍此話倒像是說西北大捷全是程將軍一人之功,其他人連同本帥倒皆是廢物了。”趙濱職冷哼道,“程將軍想要搶功,也要問問眾將軍允還是不允了。”
他看向了眾將所在之地,一將軍道:“程將軍確有搶功之嫌,那耽於軍情乃是屠洪將軍,那人不是已然被程將軍斬於陣前了麼?”
“你……”程澤睿看向他,麵上帶有不可思議之色,明顯沒想到他會如此說。
蕭唐看到此處微微垂眸,此人雖氣勢與林肅有幾分相似,但若是換作那人,絕不會讓趙濱職活著回來京城,瀆職之人害是將士萬千性命,罪該萬死,若是林肅,也不會讓帶上殿人在這殿中被人反咬一口。
此人忠勇正直,但比之林肅還是缺乏了幾分睿智與沉穩,不是說如此不好,畢竟像林肅那般,這世間有一個便夠了,若人人皆如他,隻怕天下四分五裂,人人皆能為主。
“程將軍,你說朕西北大元帥瀆職,可有證據?”明承帝說道,“空口白牙若是誣陷,朕可是要治罪。”
程澤睿拱手道:“臣有證據,乃是屠洪死前交於臣血書,他同樣有瀆職之罪,隻是卻是被人推出來當了替罪羔羊。
他將布帛從懷中取出,明承帝看了太監一眼,太監匆匆下來將此物捧了上去,呈到了明承帝麵前。
本來鮮紅血色如今已然有些發黑,但血腥之氣未減,明承帝看著其上內容,又審視看著頗有些戰戰兢兢趙濱職,開口道:“趙元帥,你對此事有何辯解?”
“陛下,不過是一張血書,誰都可以偽造,程將軍既是要斬屠洪,屠洪又豈會將血書拿給他,他既能認定是臣之罪,為何又不斬了臣?”趙濱職說道,“陛下,這是構陷。”
“父皇,兒臣覺得……”蕭瑾得了繼後授意,想要拉攏趙濱職,正想開口說話,聲音卻被人打斷了。
“父皇,兒臣覺得西北大元帥說在理。”蕭唐起身拱手道,“正如程將軍所說,西北之事險象環生,眾將也是與程將軍共生死過,為何在這大殿之上卻不為將軍發一言,反而大元帥頗得人心,血書確實可以偽造,還請父皇明查此事。”
蕭瑾被他搶了話,一肚子話憋在心口,卻隻能暗暗瞪了蕭唐兩眼,拱手道:“父皇,兒臣也是這般認為,不論如何,下屬狀告上級,本就是不忠之舉。”
程澤睿跪在原地聽著二人之語,心中微微下沉,他遠在邊關,隻知道京中皇子爭奪皇位局勢厲害,卻不知不過寥寥數語,那本來確鑿證據也可能變成偽造。
他倒是無妨,可邊關死去將士該有多麼寒心,他們拚死保護人坐在這般舒適明亮大殿之中,身穿綾羅綢緞,享用美酒珍饈,個個養金尊玉貴,哪裡知道將士在邊關無鹽可吃時,一塊鹽布都能夠反複煮上很多遍。
將軍百戰死,是為榮耀,可死在這種地方是恥辱,程澤睿恨自己如此笨嘴拙舌,可如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能跪地道:“陛下,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所說之事並無半句虛言,請陛下明察!”
明承帝本是信了趙濱職話,即便不信,西北戰事已然告捷,兵將之功自然也是元帥之功,可這一切是在蕭唐開口之前。
太子已有了西南作為支撐,在朝堂之上也有數位大臣擁戴,讓他這個做皇帝都忌憚非常,可偏偏找不到他把柄,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他長子能夠將事情做如此圓滑,讓他半分拿捏不到。
若是此時他再得了西北擁戴,他這帝位隻怕直接換人。
“唐兒說也不無道理,但是程將軍有證據在手,朕覺得還是要將此事查清楚,免得誣陷何人,讓朕損失一名大將。”明承帝改了口風道。
蕭唐目光往趙濱職那處瞟了一下,起身拱手道:“父皇英明,孩兒拜服。”
蕭唐隻是有可惜之意,蕭瑾聽著明承帝口風卻有錯愕之感:“父皇……”
“你坐下吧。”明承帝看見他屬實有幾分心煩,他扶持五子上位,本來是想牽製太子,結果這個兒子給他惹出了不少麻煩不說,如今還明目張膽覬覦他西北大元帥,莫非也想學蕭唐,尋一方力量好威脅他帝位麼?
蕭瑾見他麵色不善,又不知他為何不悅,隻能訥訥坐下,看著坐在對麵蕭唐運氣。
蕭唐並不動桌上酒水膳食,察覺他目光,抬頭時微微一笑,這笑容在蕭瑾看來頗有自得之意,硬生生給氣了個半死。
明承帝如今也摸不準自己兒子現在心中所想,看著跪在地上程澤睿與趙濱職二人道:“今日是慶功宴,此事目前不必再提,待宴後查清,朕自會給你們一個公道,坐回去吧。”
事情未定,兩人皆是不罰不賞,程澤睿也不知皇帝為何突然改了口風,隻能行過禮後坐回了原位,趙濱職同樣回到了自己位置,隻是對上程澤睿全無剛才半點笑意。
慶功宴氣氛有些沉悶,繼後宮中氣氛同樣沉悶可怕,宴會繼後自然是不能去,她本想夜間繡繡花想想如今怎麼應對淑妃等人,卻不想林肅這個平日連請安都不怎麼來太子妃卻是突然造訪。
他既然來了,繼後自然不能夠晾著他,反而這突然前來讓繼後心中有些咯噔,因為每每碰上此人都沒有好事發生,那一百遍佛經如今她想來還心有餘悸。
收拾梳妝,繼後迎了林肅進來後一直暗暗戒備,林肅行禮就坐後偶爾與她閒談兩句,喝喝茶,吃吃點心,來意卻是不明。
繼後一直提著心神,難免有些崩不住:“不知太子妃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隻是在家中閒來無事,想要來探望探望母後罷了,母後不歡迎兒臣麼?”林肅笑著問道。
他如此稱呼,繼後當真是嚇了一跳,皮笑肉不笑道:“怎會,你能來,母後歡喜緊。”
“可惜兒臣身為雙兒,也不能日日前來,要不然壞了母後名聲可就不好了。”林肅笑道。
他話中有話,繼後提神很,卻又猜不出他來意,隻能耐心陪著。
林肅坐倒是有幾分慵懶,繼後卻得維持著儀態,腰背挺直情況下,難免腰間乏累,可手卻不能伸過去捶上一捶。
【宿主,您是過來找茬麼?】06問道。
宿主若要找茬,不應該如此悠閒才對。
【不是,隻是在等太子宮宴結束。】林肅說道。
原世界線中此時蕭唐並未搬出東宮,卻也因為身體不好和繼後母子刻意打壓緣故不能出席,鬱悶之下出遊,然後碰上了從宮宴溜出來避諱寧相主角受寧隱。
原世界線中有此一遭,若是緣分使然,隻怕還會遇上,既是蓋上了戳,自然要老老實實接自己雙兒回家,要不然送他回家就可能變成旁人。
感情自然需要小心維護,不是得到了手就萬事大吉了。
06恍然大悟:【宿主如今越來越有二十四孝老公潛質了。】
【我從前不是?】林肅問道,不等06回答,他笑道,【這樣行事他會高興。】
從前未曾放在心上,都會用上手段,沒理由如今喜歡了,放在心上了反而不用了,溫柔解意自然是要留給放在心上人。
又過了一些時間,繼後已然緩緩挪動坐姿了,06彙報道:【宿主,宮宴結束了。】
林肅直接起身道:“母後,兒臣想起府中還有事,便先走了,母後多多保重,萬事切勿煩心。”
他這什麼事也沒有做直接就要走,繼後著實有些懵,可又不能挽留:“太子妃有何急事?”
林肅笑道:“兒臣估摸著太子殿下宮宴要結束了,此時去正好能夠碰上,母後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