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阿燕還能坐個馬車,後麵的囚車就比較難過了,包括盧成張蘊在內的八個官員擠在一輛囚車裡,吃喝拉撒都在囚車上,臭氣連天,誰都不想說話,就連寒門出身的盧成都心如死灰,他的所謂寒門是對比大士族而言的,就張蘊這麼個推崇尊卑論的大儒,想也知道不會收那種束脩都交不起的寒生,盧成這輩子也沒吃過這樣的苦。
他都如此,其他官員就更不用說了。
到了曲沃,被廷尉府的人拉走的時候,幾個官員竟然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士可殺不可辱,他們現在是寧願蹲牢獄也不想再坐囚車了。
也不怪眾人都沒想到上刑場的可能性,實在是他們犯的案子,至少在他們自己看來都不算大事,就連盧成都覺得他這回最多丟官,畢竟他也沒真殺人犯法,到了公堂上,最多不認師生之情,把張蘊供出來,罪都推到他身上去。
張蘊對於盧成的打算門清,現在已經不是八議的時候了,他的名聲早在這一路上丟得差不多了,他甚至都不想去想江南那邊會怎麼傳,對於一個養望了大半輩子的人來說,名望沒了,也就哀莫大於心死,他早就不想活了。
到了廷尉府,乾淨整潔的牢獄環境讓身上臭烘烘的官員們都很滿意,連張蘊都露出了一點安心的神色,隨後眾人洗了澡,換了囚衣,冬日的囚衣並不單薄,裡麵還夾絨,穿得很暖和,就在眾人紛紛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的時候,幾個膀大腰圓的獄卒大聲呼喝著把他們攆進了廷尉獄最裡麵的一排單間牢房。
也就是和國子監一牆之隔的那一排牢房。
經曆了無數次酷刑的牢房看上去整潔乾淨,連地麵都是新換的青磚,四麵牆上規規整整地掛著一些刑具,角落裡還有堆積的枷鎖,在外麵看還好,一踏進來,就是最遲鈍的人背後都是一寒,一股淡淡的無處不在的血腥氣迎麵而來,在鼻端彌漫。
為首的牢頭分配了牢房,又說了點不許喧嘩,放飯時辰之類的規矩,就鎖了牢門出去了。
幾個官員坐在陰森森的牢房裡,回想著獄卒的態度,這一路上鳳翎衛的話語,慢慢地都有些懷疑,這次的案子好像真的是鬨大了啊!
阿燕不是第一次來到曲沃,她年紀小,長得好,原本是江南士族錢家的家生子,進入女閭是因為一個曲沃來的貴人看中了她,錢家就毫不猶豫找了個由頭把她送進女閭,讓那個貴人占了她,後來她又被送到了曲沃,在曲沃待了兩年。
再次來到曲沃,阿燕發覺自己一點都不恨這個地方,她親眼看見那個輕描淡寫決定她一生去向的貴人在鬨市被腰斬,死時叫得比她被拉去女閭要淒慘十倍,那時候她就覺得,曲沃的天是雪亮雪亮的。
秦杉進城時先找了個客棧把阿燕安置了下來,他對這個客棧還是很放心的,因為客棧是他老叔開的,平時也賣點酒水,他和城衛司打過招呼,巡邏的時候都會多看顧一下這裡。
然後秦杉就回宮複命了。
姬越對於秦杉的速度是很滿意的,但凡秦杉在路上耽擱了些時間,就趕不上過年了,她倒不是為了秦杉能不能回家過年而著急,主要是因為連審帶殺也需要些時間,萬一弄不好開了春,人就得到明年秋後再殺了。
秦杉也是個聰明人,他自己揣摩聖意,覺得以自家陛下的脾氣,把人留到明年再殺估計要氣瘋,所以一路上緊趕慢趕,一天都不敢耽誤,總算是趕在年前回來了。
人已經安排進廷尉獄裡了,姬越也不耽擱,當即命人把白起叫來,準備商量一下這些人的刑罰。
連審都沒開始,就先考慮刑罰,這也是姬越的一個習慣,法律畢竟隻是用來約束臣民的,在帝王看來,審案不過是個簡單流程,如果審案來不及,直接把人殺了也可以,反正歸根究底是要殺人,先商量死法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