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說完這些話, 承聖帝淡淡瞧了他一眼,隻說了一句知道了, 便讓水溶回去了。
水溶走後,承聖帝繼續批閱公文折子,待又過了兩三刻鐘後,承聖帝才把注意力從公文奏折上移開, 伸手去端手邊的茶盅, 結果剛將蓋子揭開才發現茶水都冷透了。
承聖帝抬眼, 將德平喚過來:“去換些熱茶來。”
若在尋常,這冷茶承聖帝也就將就飲了,隻是近些時日/他舊疾複發,身體著實有些不舒服,這又正是數九寒天最冷的時候, 太醫囑咐他要好好將養, 承聖帝也就沒繼續糟踐自己的身體。
德平為承聖帝換了熱茶來,他瞧瞧時辰, 想著承聖帝晚飯用得不多, 遂還一同拿了些小點心過來給承聖帝墊墊肚子。
承聖帝一心撲在政務上,也沒管德平拿來的是什麼, 他正是有些餓的時候,飲了熱茶後便拿了點心來用。
結果點心才入口, 承聖帝旋即轉眸看向德平:“這是貴妃宮裡的小廚房做出來的小桃酥。是貴妃遣人送來的?”
德平道:“是娘娘/親自送來的。娘娘見聖上忙於政務,不敢打擾,將這小桃酥放下便回去了。娘娘說冬夜寒冷, 還請聖上保重身體,早些安歇。”
承聖帝點頭,將酥/軟鬆脆的小桃酥一口氣都用了,才意猶未儘的道:“還是貴妃宮裡的小廚房做出來的點心味道好。”
承聖帝將手頭剩餘幾本奏折都看過了,挑了幾個批複了,便將其中一摞指給德平看,“明日一早,著人將這些送去中書省交給丞相,讓丞相著六部會同辦理。剩下的那些,朕還需要斟酌,就先不批複了。”
德平一一應了,見承聖帝起身,便忙命人進來伺候承聖帝洗漱就寢。
承聖帝舒展身體伸著胳膊讓宮侍為他寬衣,待身上的常衣被解下後,承聖帝才又開了口,他問德平:“前日就聽貴妃說起,說賢妃有些不舒服,連著兩天都頭疼,貴妃說讓太醫去瞧了,這兩日朕忙,也沒見著貴妃,也沒過問,賢妃是怎麼了?生了什麼病?”
德平道:“賢妃娘娘是除夕那夜受了驚嚇,後來因為娘家府裡的事情又受了一點刺激。太醫去瞧了,說賢妃娘娘是因為有孕在身,胎氣不穩才會頭疼的。賢妃娘娘素來身體不好,這次受/孕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太醫說要賢妃娘娘好生靜養才是。”
承聖帝聞言倒不驚訝,隻淡道:“哦,原來她是有孕了。”
承聖帝喜愛餘貴妃,後宮諸多佳麗,其中最為得寵的還是餘貴妃。但縱如此,承聖帝也不是專寵餘貴妃一人,偶爾後宮雨露均沾,看得入眼的嬪妃還是有幾個的。
賢妃位列四妃,承聖帝對她並不十分關注,這些年也很少去她宮中,更妄論侍寢寵幸了,所以賢妃膝下便隻有一位公主,無寵之人多年沒有身孕,也是尋常事了。
也就是一月前,承聖帝因林澗來他這裡說起賈政之事,他忽然就想起賢妃來。他也有一兩個月沒去見過賢妃了,前些日子倒是見過賢妃所生的十五公主,小公主提起賢妃來,倒是露出幾分想要承聖帝去瞧瞧她母妃的心意,隻是承聖帝太忙,就沒放在心上。
因想著快要除夕,一年到頭,他許久不見賢妃也著實說不過去,心裡又有些憐惜十五公主,就去見了賢妃。
見了賢妃又覺賢妃可憐,也便是那麼一回,沒想到月餘之後,賢妃倒診出剛剛一月的身孕來了。
承聖帝反應冷淡,德平覷著眼瞧了承聖帝片刻,才道:“娘娘見聖上這兩日忙著,便隻將這事交代了老奴,等著聖上閒下來再同聖上稟明。賢妃娘娘如今在宮中養著,情形比先前好些了。”
承聖帝淡淡點了點頭:“知道了。讓太醫好好照顧賢妃。她身子弱,早年生公主損了身子,多年不/孕,這孩子來之不易,要她好好珍重。她娘家府裡的事情,就彆多想了。”
德平一一應了,承聖帝不再多言,洗漱更衣後,將德平遣出內室,他自己又去禦案前親自擬了數份聖旨,凝神瞧了許久,才將手頭事務放下,去歇息去了。
水溶回了郡王府,他剛踏進府門就見府裡的管家正在等著他,水溶便問了一聲。
管家道:“郡太妃命小的守在這裡等著郡王爺回來。說是郡王爺回來了,便請郡王爺過去一趟,郡太妃有些話要同郡王爺說。”
水溶點了點頭,問管家道:“郡太妃這麼晚了還未歇息麼?”
水溶孝順,每日都會去給他母親請安。今日是晨起後就過去請了安才出門的,隻是回來的太晚了,水溶原本是沒有打算要過去請安的,卻沒想到他母親倒打發人一直守著他回來,還要請他過去說話。
管家答說:“郡太妃今日去過賈府了,回來便有些不大自在。郡王妃陪著郡太妃用過晚飯,便被郡太妃打發歇息去了。郡太妃在榻上歪著等著郡王爺呢。”
水溶斂眉默然片刻,輕聲說知道了:“本王先去更衣,待收拾好了,自會過去。你去回郡太妃。”
水溶剛回府裡,這雨就停下來了。
水溶換下官服,尋了一套月白色的常服穿上,又特意係上大氅,稍稍處理了一下除夕那夜他身上的一點皮肉傷,他動靜小,也沒驚動已經歇息了的郡王妃,便自己提著燈籠,悄悄往郡太妃鄭氏那邊去了。
鄭氏出自南安郡王鄭家。是上一任南安郡王的嫡親妹妹,是現在南安郡王的嫡親姑母。鄭氏輩分高,年紀卻也不是很大,如今也才年過四旬,不到五十歲。
水溶來時,鄭氏正歪在榻上打盹兒,她早先生過病,身子不大好,人年紀也沒太大,但因為身體不好,這人看起來就顯老,瞧著倒像是快六十的人似的,但幸而平日裡還肯保養,這精神還是可以的。
鄭氏歇得淺,也沒深睡,聽見小丫鬟們給水溶挑門簾的聲音,又聽見水溶走進來的腳步聲,鄭氏就將眼睛睜開了。
瞧見水溶走過來,鄭氏便露出一個笑臉來,又衝著水溶擺手:“這屋裡留一盞燈便罷了,咱們一處說說話,不要那麼亮。你還提著燈籠做什麼,快給了她們,過來坐。”
鄭氏閉著眼睛打盹,再睜開眼睛便有些不適應太亮的光線,等小丫鬟將水溶手裡的燈籠拿走了,鄭氏才覺得舒服些。
水溶過來至鄭氏跟前,先給鄭氏規規矩矩行禮問安,而後才坐下同鄭氏說話。
畢竟已逾深夜,鄭氏怕自己精神不濟沒精神同水溶談話,特意讓人點了香爐,待清新香氣溢滿屋中後,鄭氏深深吸了一回,才望向水溶,問他道:“你今日去送大皇子,情形如何,可還順利?”
水溶道:“大皇子精神不好,途中/出了一點變故,不過後來,兒子還是將大皇子安全送到了。”
鄭氏聽水溶說起途中變故,沉吟片刻後,又問水溶道:“那這些事,你可有對聖上提起過?”
水溶答說:“兒子奉旨押送大皇子出城。這些事情跟著去的人都是瞧見了的,即是複命,兒子自然要實話實說。”
鄭氏又問:“那聖上作何反應?”
水溶道:“聖上反應倒還冷淡。也並不如何著急,聽說大皇子無礙,也隻是遣了太醫隨行問診。”
鄭氏歎道:“這不奇怪。大皇子起事,想必傷透了聖上的心,聖上沒有下狠手,也不憎惡厭棄已經是仁至義儘了。這冷淡反應也在情理之中。肯派太醫隨行醫治,表明聖上心裡還是有些惦念大皇子的,不至於全無心思。”
“不過,依你看,大皇子是當真受刺激過深以致瘋癲麼?”
水溶想了想,道:“兒子覺得,大皇子應是真的瘋了。那樣刺骨的冷水,大皇子一頭紮進去,若非瘋癲,豈會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