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眼一覽無餘的映在少年瞳孔裡,許少庭默默的疑惑,有點眼熟,是在哪裡見過來著。
還有他的眼神,為什麼這麼驚訝看著他?
珍珍貼在許少庭身旁,便聽他哥哥小聲的問她:“這大哥是誰?”
珍珍驚詫的張大了嘴:“這大哥,不,哥哥,這是爸爸啊!”
許少庭恍然大悟的一點頭,他說怎麼這位青年的眉眼看著眼熟,他自己每天照鏡子,可不就能看到這樣類似的眉眼。
麵前人對他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喚道:“少庭,好久不見了。”
許少庭終於反應過來,麵容扭曲的去看小姑娘:“這是你爸爸?”
珍珍驚奇回道:“哥哥,你這話說的,我爸爸難道不也是你爸爸嗎?”
許少庭好險沒問出來:您爸貴庚?
這大帥哥無論怎麼看,都不到三十歲吧!
也不怪許少庭誤解,他因為不是原主,因此不清楚原主的父親和母親這段婚姻的來曆。
這兩人是娃娃親。許家、張家的老太爺都是晚清年間,浙江鄉下的舉人老爺。在張氏三歲,許懷清還在他娘肚子裡時,兩個老爺子就定了門親,若是生下的是男孩,就讓這男孩十四歲時候娶了張家五姑娘。
這個孩子就是許懷清了。
後來溥儀退位,清朝結束,前前後後這個國家又曆經了無數磋磨,許家卻是在風浪中站穩了腳步,從浙江鄉下搬到了上海。張家就沒許家的好運了,至今還在鄉下窩著,聽說這幾輩的男孩也沒個有出息的。
許家在這樣的狀況裡,按理說就算悔婚也不奇怪,都是人之本性。
老太太心中卻不願意兒子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老大老二娶得都是鄉下裹小腳的婦人,那便是任由她隨意拿捏。
老三她也巴不得依舊這樣娶,因此大字不識,還娘家沒落兄弟無能的許張氏,老太太是一萬個滿意。
隻等許懷清十四歲時,就派了馬車去將那滿了十八歲的張家五姑娘接進了門。
再說,倘若不滿意正房太太納妾就是了。
偏偏這樣的一個許家,就是出了許懷清這麼個彆具一格的人。
他不僅沒有納妾,還對待姿色樣貌平平,且大了自己四歲的許張氏很是尊重,萬事都會考慮到她的感受。
在這段婚姻故事的最開始,大概少年夫妻也有過那麼兩年真情。
可少年走的太快了。外來的文化日新月異的在這個飄搖的國家中一天一變換,每一天,肯主動去接觸外來文化的青年們,三觀都在不斷的自我碰撞。
他們不斷的否定著舊的思想,也不斷的否定著昨日的自己。就像這東方巨國徹底結束了的封建帝王製度。
最後的一個皇帝退位了。
五千年風雨飄搖的國家似乎就要站起來了,沒有人是該天生跪著,所有的人都該有著那近乎天真的抱負與理想。
“我的眼睛既然已經睜開了。”許懷清說,“你便不能再讓我閉上。”
那年從日本留學歸來,緊接著要去英國讀書,卻被母親阻攔,要求留在上海在政府尋個閒職,然後儘快多娶幾個姨太太,趕緊多生幾個兒子。
許懷清如此回答母親。
老太太道:“你讀書把腦子都讀壞掉了吧!”
又對許張氏發火:“你快勸勸你丈夫,你們這一房就少庭一個男孩,這怎麼能行呢!”
許張氏也不理解丈夫的話,她低聲的說:“你又不是瞎子,眼睛自然一直是睜開的,你為什麼說這樣的話,我不懂。”
許懷清直視著自己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
他道:“阿五,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我帶你一同去留學,帶著少庭和珍珍一起離開這裡,早年教過你認字,你學的很快,去了國外,我會請學生教你英文。”許懷清帶著憧憬,溫柔的對妻子說。
“你都在說什麼胡話?”許張氏退後一步,然後,她如同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轉身抱住兒子,對自己年輕的丈夫說,“我絕對不會讓你把少庭帶走的!”
少年夫妻本該最是情深如許,可若是有一人走的太快,快到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