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穿成邪神之後 一口果 10387 字 9個月前

李府之中。

漓池將目光從因果線上收回。

在他目中,世界二分,一麵是如常人所見的天青地闊,一麵是籠罩在茫茫大霧下的渾渾噩噩。

假象、真意,虛妄、幻真。

一麵世界生機也蓬勃,死意也流轉,生死依道而行,萬物依理而運。

可在那大霧籠罩之下,那道也殘破,那理也扭曲。有報無報,善極轉惡。

漓池斂目,那如茫茫大霧一般籠罩世界的因果從他目中隱去。

因果、因果,這便是此方世界的模樣!

他看過了因果線的另一端,瞧見了青拂的所為,也看入了因果線之中,瞧見了自己此前與青拂的交集。

他並沒有瞧出什麼不妥來,卻覺心中複雜難言。

在點破青拂所執虛妄之後,他曾以自身神力洗刷她身上的怨與執,試圖令這飽經苦難的婦人走上一條解脫之道。

可尋子的執念散了,青拂的心氣也就散了。

她如今以怨恨為執念,免去了消散之憂,卻化作了心苦意執的怨戾之鬼。

因果命理、地府輪回。

前身的神明為何欲立地府、鎮壓因果,再鮮明不過地展現在他麵前。

地府當立,但他也要仍然是他。

漓池閉目,悠長地出了一口氣。

青拂有恨,凝聚執怨也屬正常,可她曾受神力洗練,不該這麼快就化身成為怨戾如此深重的妖鬼。

可漓池卻並未能從因果線上看出什麼問題。

食夢貘的夢、青拂的怨,兩件事都是看似合情合理,但發展之中卻又令漓池隱隱覺得有所不妥。

這些不妥令漓池生出不安。

他想要儘快查出原身的身份,雖然他能夠理解原本神明的所執所願,若有能力也願將之完成,但他首先要確保此身能夠存活下去,而他自己,也仍然是他。

他需要足以自保的實力,屬於他自己的實力。

漓池垂首,看向膝上的琴。

兩根七情引,一根為懼,一根為哀。在吸收了望月的哀之情後,哀弦比之懼弦更清晰凝實了幾分。

在望月撥弦的一試之中,漓池已經得出了新的凝聚七情之法,隻需要七情各得一根七情引便可。

懼與哀的七情引已經具備,黎楓與衛秋寧身上尚凝聚著一根愛的七情引可摘,淮水神君孟懷與餘簡之間有一根喜的七情引將凝未凝,若得機緣,或許也可得之。

如今所差,還有怒、憎、欲三弦。

七情引誕生條件苛刻,無法強求,隻能看機緣。他能在短時間內獲得三根,已經稱得上是幸運。

漓池梳理了一番,接下來他還能做的,唯有兩件事,一是謀劃孟懷與餘簡之間的因果凝聚出七情引,二是繼續凝實已經獲得的三根七情引。

前者隻能靠他自己,後者……或許丁芹可以幫得上忙。

但漓池需要先想辦法令她獲得引動七情的能力才行,他自己可以憑借七情引施展,此法卻是無法教授給丁芹的。

不過,水固鎮中,卻恰好有一位鬼神,頗善以音律引動七情……

……

水固鎮中。

餘簡倚在井旁,一手虛虛按在琴上,另一隻手停在井沿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

“你就是把這井台按出窟窿,它也奏不出樂來。”井中傳出孟懷的聲音。

餘簡手指一頓,出言道:“你被困於井下,如今有了出來的希望,自己倒是不急。”

孟懷似是在井下懶懶翻了個身:“兩千多年都等了,還差這一會兒嗎?那位神明不好打動,你便是在這兒愁禿了眉毛,也換不來機緣。不如修行。”

餘簡聽得想瞪他,然而有深井相隔,餘簡隻覺懶得費這番力氣,兀自閉目盤坐。

他之前隻是乍聞脫困之法,又擔憂那位神明在此地待膩了離開,日後再想找有能力處理井上封印的人可就難了。

但孟懷都不急,他又急什麼呢?

不如修行,大不了度過這漫漫三萬載。

餘簡正閉目,忽然聽井中傳來一聲水波。他睜開眼,就聽孟懷道:“有客來了。”

風過竹林,其氣清冽。

白衣士人模樣的神明悠悠從竹間窄道走出,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跟隨在他身後一同走了進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靈動清澈。

水固井上原本浮散的水汽倏忽卷動,凝聚成一條盤在雲中的遊龍。

漓池拂袖,青石磚上落著的竹葉隨風旋開,露出一塊潔淨的空地,灑然坐下後,略一抬頭,示意道:“這是我的神使,丁芹。”既然介紹了丁芹,便也說了自己的神名。

丁芹行了個禮,抬頭看著遊龍與井旁抱琴的鬼神,目光中有些許好奇。

餘簡被她看得忽然生出些歉疚與不好意思來。

之前食夢貘的事情結束之後,神明一直沒有露麵,想來是並不欲與地神和赤真子打交道,然而孟懷卻借著這個小姑娘的身份將之透漏給了赤真子。

這雖算不得什麼大事,但總有些利用了人家的嫌疑。

更何況,丁芹來往於水固鎮中的時間也不短了,神明卻在這個時候將她帶來。介紹之語雖帶笑意,話中卻仿佛彆有深意。

孟懷卻仿佛毫無所覺似的,大大方方地讚道:“好一個鐘靈慧秀的姑娘!”

漓池一笑,清風朗月地將此事滑過,談笑起彆的。

往日漓池來此,常是要聽琴的,但今日餘簡無心撥弦,漓池也未提,幾人隨性而談,卻也開懷,由天到海、自古及今,又論回琴上。

時人以古琴為貴,認為它的聲音具有高雅韻味,超凡脫俗,以琴為諸般樂器之首。

餘簡搖頭,神色間似有不讚同。

漓池轉頭看向他,含笑問道:“道友有不同想法?”

餘簡道:“簡雖因琴藝高超而受後世琴師祭拜,得以在死後化身鬼神,然而並不認為琴就比其他樂器更高一籌。”

“為什麼這麼說?”丁芹好奇問道。

“樂器始終也隻是器,樂的高低,隻在於奏樂者,而不在於器。一位無心無意的奏樂者,不會因為用了古琴彈撥曲樂,就比用琵琶奏出的曲樂更高雅悅耳。我雖慣於用琴,但也並非不會其他樂器,同一首曲子,我用其他樂器奏來,也不會就比用琴奏來的差。賦予樂靈性的是奏樂者,而不是樂器。”餘簡答道。

“時人以古琴為貴,但在我生為人時,樂師的地位並不高,甚至可作為禮物於諸國之間轉贈。今時以古琴為貴,但彈奏古琴的樂師地位難道就真的高了嗎?我做說書人行走之時,也見過不知多少懷抱古琴賣藝維生的琴師。所謂以樂器分高低,在我看來,不過是以樂器自抬。”

井下孟懷插言道:“上古之時,凡人曾以琴為祭祀天地之器,故而以琴為貴,後來祭祀之禮改變,琴的地位也就落了下來。不隻是琴,鐘、鼓……哪一樣沒有被奉為祭器過?所謂高低,不過凡人捧踩自定罷了。大音希聲,天地之樂,難道是以什麼樂器奏出來的嗎?”

丁芹若有所悟,看向餘簡,好奇問道:“我常聽上神稱讚您的琴音,您的琴音是否已經達到了大音希聲的地步了呢?”

餘簡搖頭:“慚愧,那是極高的境界,我距離那一步還遠得很,如今隻是到達了以琴傳心、以音引情的地步。”

他見丁芹一雙明眸澄淨,對他的琴聲多有好奇,此時久談之後,心境疏闊,浮躁儘去,便笑問道:“你想聽什麼?我可試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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