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金原本還納悶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個磋磨吳老師的張主任和林德金是朋友,和宋桂芹的哥哥是乾兄弟,他可沒少聽老張說要怎麼怎麼讓吳克己不能翻身的話。
怎麼的林溪和謝啟明去看了一趟,這臭老九就翻身了?
林德金真是感覺生生吞了一個秤砣似的,墜得他心口窩又疼又腫。
這個死閨女,真是要氣死他了!
她男人有這麼大的本事,不知道幫襯一下娘家弟弟?給兄弟弄部隊裡去當兵不比什麼都強?
他能花錢給女兒考工、上工農兵大學,卻沒有辦法給兒子弄部隊裡去。
因為現在部隊是香餑餑,組織養著,吃喝穿都不愁,要下鄉的年輕人都想去。
因為想去的人多了,超出了需要的名額,自然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兵役部也會金把關呢。
誰要是收錢招了體能不合格、脾性嬌氣的,那都是要跟著吃瓜落的。
林德金越想越來氣,前天死丫頭回來的時候,把宋桂芹氣得昏倒了。他趕緊把宋桂芹送去醫院,查了一下竟然血壓高,讓她注意情緒不要太激動,不要大起大落,否則年紀大了以後中風的危險。
想起這個林德金就氣得火冒三丈,真是一輩子的修養和好脾氣都被死丫頭給破壞了。
他從鄉下考進中專,然後再進機械廠當工人,這是他一輩子吹不完的傳奇。
現在全被林溪一夜間給摧毀了,讓他喪氣得不行。
這會兒直接蔫頭耷腦,以往的自信和驕傲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現在出門碰到人,他都以為人家對他指指點點,指責他有了後媽就有後爸,跟後媽一起對親女兒刻薄,然後譏諷他得罪了女兒結果女婿回來他一點好處撈不著,女婿寧願幫吳克己也不幫他這個正兒八經的嶽父。
他感覺人人都在對他幸災樂禍!
他向來覺得沒有對不起林溪,可林溪卻這樣對他,他恨得一跺腳,心裡罵道:當初就不該生她!
林溪卻想都沒想起他。
這會兒她正坐在火車上聽宋哲講那些吃過或者沒吃過的美食呢。
宋哲正說到他和韓燁一起在鄉下野地裡燒花生的事兒,結果他把嘴巴燙破,爛了半個月才長好呢。
幾個和宋哲認識的學生也坐在周圍,他們湊一起就辯論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在火車上好歹克製一下。
這會兒他們聽見宋哲說燒花生,又開始杠,非說他追求資產階級好享樂的那一套,不配去大學,要被無產階級專政改造再教育才行。
宋哲翻了個白眼,他都躲著他們跟著謝啟明和林溪蹭同行,他們還想怎麼樣?
一個同學看他翻白眼,立刻怒了,指著他,“宋哲,你要當縮頭烏龜嗎?躲著不敢應戰!”
宋哲:“我就想吃飽肚子,吃得好點,我怎麼你們啦?我吃你了嗎?”
“你吃自己的也不行,你好享受就是追求資產階級那一套,那是腐爛敗壞的,會腐蝕我們的社會主義紅太陽!”
這一下林溪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要說好享受、吃好的,在座的都是渣,她才是王者好吧。
要說追求吃好點,享受好點就是壞的,那可有意思了,你們這些垃圾為什麼要去上大學,在鄉下挑糞就好了嘛?
裝什麼呢?
喊口號誰不會啊?
林溪的白眼翻得比宋哲的優雅,卻更加明顯,直接翻到了斜對麵那個鬥雞的眼睛裡,噎得他眼珠子都瞪大了。
他霍然而起,怒視著林溪。
林溪旁邊的謝啟明原本靠在座位靠背上閉門養神,聽林溪和宋哲說吃這個吃那個的話題,這會兒緩緩睜開眼,瞥了那個鬥雞一眼。
這一眼,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卻讓鬥雞渾然一個激靈,就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
他頹然坐下,之後啞巴一樣不吭聲了。
周圍其他的乘客紛紛鬆了口氣,都暗暗感激謝啟明,幸虧有他在,否則這幾個嘴上沒毛衝動又毛糙的學生,還不知道要怎麼鬨騰呢。
就上車這一會兒,唾沫星子噴了能有兩斤,簡直膈應人。
宋哲看他們變成啞巴,他樂了,繼續興高采烈地跟林溪討論吃的。
“你吃過冰磚沒?”
林溪搖頭。
“那小碗冰激淩呢?”
林溪想了想,冰磚她沒吃過,但是小碗冰激淩,就現代常吃的那種算不算?她點點頭。
宋哲頓時羨慕得不行,舔舔嘴唇,“你可真幸福。”
他也隻是聽韓燁說過,自己可沒吃過,一心向往呢。
他就問林溪那冰激淩什麼味兒,林溪就隨口說了幾個很普通的,奶油的、巧克力的。
“奶油和巧克力你都吃過!”宋哲羨慕得不行不行的,看謝啟明的眼神都帶上了崇拜,這男人真好,也太慣媳婦兒了。
大哥,你還缺媳婦兒不?
謝啟明被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跟被針紮了一樣,便瞥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實點。
宋哲又開始問林溪還吃過什麼好吃的。
他發現林溪是真人不露相啊,吃過那麼多好吃的,簡直不可思議。
林溪被他這麼一提醒,發現自己真的吃過好多好多數不清的好東西啊。
宋哲說的魚皮花生、酸梅粉,她居然也吃過,當然會更高級一些。
酒心巧克力、棉花糖夾心、夾心餅乾等等,都讓宋哲饞得流口水。
他歎息:“我為什麼賣棉花,因為有錢能跟老鄉兒換好吃的。他們自己做的麥芽糖,一咬能把牙真的糊住,可那也真好吃啊!”
林溪悄悄從口袋裡摸出幾塊糖來,推給他一塊,自己吃一塊,往謝啟明嘴裡塞一塊。
林溪給謝啟明往嘴裡塞糖的時候,周圍凡是有眼睛的人全都瞪過來。
這個又高又俊又冷又傲還不愛說話的男人,他會吃糖?
他不是喝風的嗎?
謝啟明也是一怔,隨即耳朵尖有點熱熱的,他側了側首,若無其事地把林溪指尖的橘子糖瓣兒給含在嘴裡壓在舌尖底下,頓時透心兒的甜。
宋哲:我也想有個給我吃糖的媳婦兒。
晚上的時候,謝啟明怕林溪太累撐不住,一直想給她補臥鋪票,可惜一直沒有空位。
結果他又一次去的時候,碰見了宋車長。
說了兩句話,宋車長主動讓林溪去列車員的小房間去躺著睡覺。
這時候列車員也不是每個車廂都有的,但是每個車廂都有小休息間。
謝啟明道了謝,然後把林溪送到那個小休息間兒去睡覺。
林溪:“我睡一覺就去換你啊。”
謝啟明:“不用,你睡到明天天亮就行。”
等林溪躺下,他把自己的外衣脫給她蓋著,又等了一會兒,看她睡著了就關上門回去。
火車晃晃悠悠,咣咣當當的,可林溪居然睡得很香。
她發現沒有了手機和平板,她的睡眠質量好得不行。
她原本還想半夜換謝啟明呢,結果一覺睡到天亮。
她回去找謝啟明,發現自己位子上坐著一個女青年和宋哲,謝啟明卻坐在了宋哲原來的位置上。
恰好那女青年去廁所,林溪就讓宋哲坐進去,她坐外麵和謝啟明麵對麵。
謝啟明睜眼看看她,“睡得好嗎?”
林溪沒說話,點點頭示意他繼續睡,大家都睡覺呢,這會兒醒了也沒事兒乾。
過了一會兒那女青年回來,對林溪道:“麻煩你讓一讓。”
林溪:“這是我的位子。”
女青年皺眉,臉色有些不大好,提高了一點聲音,“我昨晚上一直坐這裡的。”
林溪:“你有票?”
女青年抿了抿唇,“反正我一直坐這裡的,不信你問這個解放軍大哥。”
林溪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他是我愛人,座位是我讓出來的,你占了一晚上便宜我沒管你要錢你就彆得寸進尺了啊。”
女青年臉色一白隨即脹得通紅,她氣呼呼地轉身走了,座位不就是給人坐的麼,她不坐還不許彆人坐不成?真是地主資本家做派!
林溪看對麵謝啟明跟沒聽見一樣還在睡呢,也沒叫他,卻直接給宋哲一巴掌,“你怎麼回事?”
宋哲其實醒了,但是裝睡呢,這會兒被林溪拍了一巴掌,他撓撓頭嘿嘿笑起來,“我這不是替謝團長保持了清白麼?”
昨晚上謝啟明跟林溪走了以後,這個女的就過來一屁股坐下。
等謝啟明回來,她就說自己站了一路好累,能不能讓她坐會兒。
謝啟明沒說話,直接讓宋哲坐過去和她一麵,他自己坐另一邊了。
謝啟明坐下就閉目養神,女青年卻一個勁地跟他倆套近乎說話,謝啟明不接茬,宋哲隻能應付幾句。
後來好不容易時間晚了,他趕緊睡覺,免得那女的一直用那種奇怪的語調和他說話。
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意思,就是和天生嬌氣的女孩子不一樣,她是捏著嗓子的感覺,讓人很難受。
宋哲幾次都忍不住想伸手把她的脖子給捋捋,讓她正經點說話。
可下熬到天亮了!
夏天的火車車廂裡,味道非常奇特,林溪半點胃口都沒,她吃了兩個蘋果就扛到下車的時間。
首都火車站在東南邊,而他們要去的北大則在西北還要過去,需要穿越整個京城。
好在謝啟明要去學習深造的地方也不在城裡,而是城郊公主墳那一帶,一個軍區大院,海陸空三軍共同成立的軍官培訓學校。跟林溪他們的校園一比,那就是正兒八經的鄉下。
因為還沒到正式報到那天,所以車站也沒有學校人員來接,謝啟明就直接送林溪過去。
他在火車上已經跟首都當地人打聽過公共汽車的線路圖,出了火車站,他們直接背上行李去坐公共汽車。
宋哲很自然地就跟上他們,而另外一些學生聽說北大清華在一起挨著,看謝啟明知道線路和怎麼坐車,他們也呼啦圍上來求一起同行。
林溪看得樂不可支,感覺謝啟明就是一個旅遊團的冷麵導遊,顧自在前麵走,遊客們在後麵嘻嘻哈哈,東張西望。
她正偷笑呢,謝啟明回頭看她,“笑什麼呢,跟緊了。”
怕她步子小跟不住,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回來一把牽住她的手,將她領在身邊才踏實放心,免得偌大首都她在跟丟了。
林溪看他之前還一本正經目不斜視呢,這會兒牽著她的手,耳朵尖都紅了一圈。
看來他也沒有表麵那麼鎮定嘛!
她用肩膀碰了碰他,腦袋湊到他肩膀處,小聲調戲他:“那什麼,咱們倆能住一起嗎?”
謝啟明的耳朵就徹底紅了,他側首看了她一眼,用很平淡很輕緩的語氣道:“你這麼強烈要求,我自會想法滿足你的。”
林溪:“……”
搞得好像她多離不開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