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要去的是北大校本部,並不在首都城內,而是在城牆外的西北方。謝啟明要去的軍區學校,也在西北方那邊,靠著公主墳。
謝啟明帶著他們一行人先坐電車再換公共汽車,最後到了北大校門口。
北大一條街之隔的地方就是清華,兄弟院校,守望相助。
宋哲這會兒也不好再跟著人家林溪去學校了,約好安頓下來再聚,他就和自己學校的幾個學生先過去。
謝啟明帶著林溪去北大校園的報到處報到。
一進校園,林溪差點沒驚著,這和後來的校園差彆也太大了吧?!!
她挪了挪腳,險些要拉著謝啟明掉頭離開。
這哪裡是全國數一數二的象牙塔?
知道的是來讀大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玩什麼荒野求生呢。
嘖嘖,瞅瞅這滿園荒草,蕭瑟飄搖,再瞅瞅那破敗的校舍,門窗被砸得破破爛爛,滿地碎紙。還有些地方貼滿了大z報,寫滿了油漆或者黑墨大字,墨汁淋漓而下,看著就特彆觸目驚心。
要不是肯定這裡沒有玄幻元素,林溪要懷疑自己來的是那種靈異校園了。
同行的學生們也是感慨良多,嘖嘖稱奇。
報到處的工作人員並不是老師,而是學校的工宣隊,另外還有負責治安等的軍宣隊。
“都過來簽名!領自己的學生證和校徽牌兒,領補貼和宿舍鑰匙。”一個工宣隊的工作人員在那裡扯著嗓子喊。
林溪耳朵被震得嗡嗡的,這會兒報名的就五六個人,用得著使上開千人大會的音量?
林溪過去寫了名字,然後領了蓋鋼印的學生證,再領了校徽彆在左胸處,又簽名領下個月19.5元的津貼,再拿著津貼再買飯票。一個學生目前有三十斤的口糧定量,不直接給和外界通用的糧票,避免學生們倒賣糧票,而是通用學校的飯票,最小的麵值是一兩。
最後去一邊領了宿舍鑰匙,她被分配在20號樓408宿舍。
一個工作人員看謝啟明站在那裡,高大挺拔的特彆養眼,還跟旁邊的人誇這一批部隊學院外形不錯,他朝著謝啟明喊:“同誌,快過來簽到啊。”
謝啟明表示自己是來送人的。
“來送妹妹還是弟弟啊?”有人順口笑問。
哥哥這麼好看,弟弟妹妹肯定也好看啊,20歲肯定沒對象吧。
謝啟明:“媳婦兒。”
眾人:……
這是知道學校不讓談戀愛處對象,所以就乾脆結了婚再來?
他們大部分都是城裡來的工人或者知青,周圍的人也多數不會早婚,他們隻見過鄉下青年十八/九就結婚的。
等他們看到林溪過來,紛紛恭喜謝啟明。
有人忍不住小聲打趣,“要我對象這麼俊,我也得趕緊結婚。”
謝啟明看了看林溪的宿舍號,跟旁邊工作人員問一下宿舍樓的位置。
和他們一起坐車來的叫錢進的男學生笑道:“我打聽了在南門那裡,我們一起過去吧。”
林溪對這個錢進印象還可以,他中等個子,白白胖胖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笑眯眯的很和善,不像有些男同學那麼好鬥。
這年頭能吃得這麼白胖不容易,用錢進的話說,他是喝水也胖的體質。
這話當然是自欺欺人,凡是說自己喝水也胖的人,不是飯量比彆人大得多,就是嘴巴基本閒不住,反正錢進就這樣,他的嘴巴幾乎一直在嚼著什麼。
“等等我。”一個女同學跑過來。
林溪一怔,居然是火車上坐她位子的那個女生,這可真不巧。
女同學卻仿佛已經忘記那個事兒,不認識林溪他們似的,她笑了笑,“我叫朱惠,中文係的。”
錢進報上名字,“我化學係的,不過我對化學一竅不通,就因為在化肥廠裝過化肥,我們廠就給我報了個化學係。”他笑起來兩隻眼睛眯縫得要看不見了,“其實我也喜歡創作。”
林溪:“你到時候跟學校教導處申請一下試試,看看能不能轉到中文係來。”
朱惠挑眉:“你想得也太天真了,沒有那麼容易的。”
林溪不想和她說話,便跟謝啟明說吃午飯的事兒。
謝啟明:“你們學校食堂應該開了,我們中午在這裡吃,下午如果你學校沒安排,你陪我去報到。”
主要是看看怎麼住宿。
林溪學校這一次招生都是20歲以內的年輕學員,不允許在校談戀愛結婚,如果發現有人談戀愛處對象,立刻開除。
那麼自然也不會給已婚的學員安排夫妻單人宿舍了。
不過他們軍官學校不一樣,能夠級彆來深造的軍官,他這個年紀算年輕的,其他多半都是結婚有家口的。
因為一學兩三年,本地的學員基本會帶家屬來。
這就意味著他也可以跟學校申請夫妻住房。
林溪點點頭,她可期待和謝啟明住一起了。她知道應該獨立自主,可架不住謝啟明慣她啊。兩人在一起他幾乎什麼都不讓她乾,衣服都是他幫忙洗的。如果住宿舍那她得自己做,首都的冬天那麼冷,想想都可怕。再者說,冬天那麼冷,晚上睡覺也遭罪,跟他睡一個被窩就等於有一個人形暖爐,彆提多舒服呢。
當然,說一千道一萬,她其實就是愛他,想跟他膩歪在一起。
但是她不肯承認!
她才不是戀愛腦呢!
他們去了20號樓,宿管阿姨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大媽,一雙和錢進差不多的眯縫眼,梳著□□頭,紮著紅袖箍,看起來很像城裡街道辦抓風化的稽查,特彆讓人肅然起敬。
宿管阿姨犀利的小眼盯著他們幾個看了一會兒,挨個問名字檢查學生證,核實過後她分發了床單被罩。她對謝啟明道:“解放軍同誌,你不能上去。這是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謝啟明:“好的,不過我媳婦兒東西有點多,我幫她放上去收拾一下衛生就下來。”
宿管阿姨點點頭,“行,去吧。”
她盯著謝啟明的背影,滿臉慈愛,真是個俊俏的小夥子,和她那個當兵的兒子有的一比。
林溪他們拐過去上樓梯,就發現這衛生還沒收拾呢,滿地的碎紙以及被撕爛的報紙,甚至還有血跡,牆上有些地方塗抹得也不像話,都得重新粉刷才行。
朱惠捏著鼻子,不滿道:“這是女生宿舍嗎?什麼味兒啊?”
看林溪沒理睬她,謝啟明目不斜視看都不看她,她頓時老大不樂意的。
林溪開了宿舍門,撲鼻而來是一股黴潮的氣息,不知道多久沒通風散味兒了。
朱惠捂著鼻子趕緊逃開了。
謝啟明讓林溪在外麵等等,他進去開窗戶通風。
畢竟是北方,沒有梅雨季這種讓人恨的節氣,所以屋裡的黴味兒通通風也就差不多了。
宿舍不大,一共有四張上下床,可容納八個學生。
謝啟明讓林溪挑一張。
林溪指了指右邊靠窗的那張上鋪,“我睡這裡吧。”
謝啟明:“你睡下麵。”
她那身手,爬上爬下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摔了。
林溪朝他嘟嘴,“你瞧不起我。”
謝啟明終於空出了手,摸摸她的頭,低聲:“乖。”
他就把那張床鋪收拾一下,灰塵很厚,需要好好擦洗打掃一下。
朱惠眼瞅著他倆把自己當空氣卿卿我我的就很氣,她道:“那我睡你上麵吧,麻煩謝團長幫我把上麵也收拾一下唄。”
其實她不說,謝啟明也會順手把宿舍打掃一下,尤其林溪的上鋪,如果不打掃乾淨,上麵的灰塵還是會往下鋪飄。
林溪卻不想慣著她,大家也不熟,在火車上坐人家的座位不但沒句謝謝,還陰陽怪氣的。
這會兒一個宿舍,真是狗屎的緣分。
不等謝啟明說話,林溪立刻道:“麻煩你把津貼和糧票和讓我愛人幫你吃了唄?”
朱惠:“……”
她驚訝地看著林溪。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溫溫柔柔漂漂亮亮的,原來是個潑婦呢。
她拿眼去看謝啟明,他卻像不知道女人之間的機鋒一樣,顧自做自己的事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和她正麵對視過。
朱惠就很氣。
她哼了一聲,撇嘴,自己爬上去收拾。
林溪讓謝啟明幫她打掃對麵那張下鋪,她才不要住在朱惠下麵呢。
謝啟明去打了一盆水,拿出從家裡帶上的抹布開始收拾那邊兩個床位。
林溪要給他幫忙。
謝啟明用身體擋著她,“你去走廊待會兒,這裡麵灰塵很大,一會兒嗆著眯了眼睛。”
就他說話這會兒功夫,朱惠已經開始撲通自己的鋪位,把灰塵弄得胡亂飛舞。
“阿嚏!”
林溪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趕緊跑出去躲著了。
朱惠自己也沒落到好,不停地打噴嚏,卻沒人幫她收拾,就真的很氣。
謝啟明卻不受影響,他不但把林溪的上鋪擦了,還把林溪對頭的鋪位和上鋪也擦了,就怕到時候人家來收拾的時候灰塵落在林溪鋪位上讓她難過。
朱惠看著他的身影,就頗為幽怨。
收拾完床鋪,他幫林溪把被褥鋪上,再把從學校領的床單被罩都鋪好套上。
他讓林溪歇一會兒,他去找笤帚和拖把幫忙把宿舍衛生打掃一下。
朱惠搞了半天隻把自己鋪位搞了個馬馬虎虎,還是用謝啟明帶來的抹布。她沒帶啊,誰出門還想著帶抹布?沒想到看著高大英挺眉眼冷峻的男人,居然這麼婆婆媽媽。
嘖嘖!
這時候又有兩個學生推門進來,一個穿著綠軍裝的女兵,一個很粗壯的……林溪沒分出男女,不肯定是來讀書的學生還是來送那個女兵的。
女兵一進門先看到了打掃衛生的謝啟明,他也穿著正牌兒軍裝呢,她立正啪一個敬禮,“同誌好!”
謝啟明正拖地呢,隻擺了擺手讓她不用客氣,他指了指林溪上麵的那張床,“你住那裡。”
女兵受過訓練,上下床利索,鋪床疊被也整潔,躺下睡覺很安靜,這就不會打擾林溪。
女兵自我介紹,她叫嶽欣榮,又報上部隊番號。
對方報上番號,謝啟明就不能再當她小姑娘了,便也正式見了禮,報上自己的部隊番號和職務。
嶽欣榮一激動,啪又是一個立正行禮,“首長好!”
謝啟明:“我不是首長,你放鬆就好。”
他把林溪介紹給她們。
嶽欣榮立刻道:“團長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嫂子的,絕對不讓她被人欺負,也絕對不讓她被敵人覬覦!”
林溪:“……”
這是什麼跟什麼?什麼覬覦?
她和嶽欣榮握握手,又跟另外一位同學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