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送牛肉(1 / 2)

第22章

薑穗穗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以為他是太累。畢竟他昨晚就上山了,跟野牛搏鬥了一整晚,隻睡這麼一會兒怎麼夠?

“你沒事吧?你小心一些,仔細割傷了手。”薑穗穗還是很關心他的。

可越是這種關心,越是讓宋時清感到難受。與薑穗穗的真摯比起來,他越被襯成了‘流-氓’。

“沒事。”宋時清頭也不抬地說道,“藥膏忘擦了。”

薑穗穗聽了也沒多想,交代了句:“那你晚上回去的時候記得擦藥。”

說完才指著牛肉,朝宋時清乖甜地說道:“給我兩斤五花肉,再來一斤牛骨頭吧。”

前麵那句話倒還好,五花肉好吃大家都知道,可是後麵的牛骨頭又算是咋回事?牛骨頭上能有什麼肉?骨頭能吃嗎?他們又不是狗!

劉愛娣聽完臉都綠了,眼神像是要吃人,她一把拉住薑穗穗,忙朝宋時清擺手:“你彆聽她的,我們不要牛骨頭,你再給我們切一斤肥肉,越肥越好!”

這個年代的人買肉還是主張買肥的,因為常年吃不到幾次肉,導致大家肚子裡都缺油水,有些人吃素吃多了,都吃的胃裡泛酸水,好不容易能買點肉了,肯定得買點肥的,油水越多越好!

那些早早的就過來排隊的,哪一個不是為了搶一斤大肥肉回去?

也就隻有薑穗穗一個‘大傻瓜’,竟然買牛骨頭。

趙英來也來買肉了,隻不過是瘸了半條腿來的。

要說她也挺倒黴的,原本以為這麼大一頭野牛是她兒子打到的,賺大發了。結果啥也沒撈著,還被劉愛娣刺了一通。

罵罵咧咧地下了山,卻在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不知道倒了什麼血黴,一腳踩到了顆釘子。釘子紮破了鞋底,把她腳底也給紮破了。還好她不胖,一腳踩下去也不夠敦實,要是換個胖子一腳踩下去,還不得把腳都給紮穿了?

但疼也是真的疼,血流了不少,腳底板被紮的皮開肉綻,當下林紅兵就帶著趙英來去衛生所了。這不剛從衛生所回來沒多久,怕林永根買的肉不好,林紅兵丟了麵子也不肯來買,她為了買到點好牛肉,又負傷而來了。

此時趙英來排在了薑穗穗後麵兩位,聽了這話之後,忍不住冷笑幾聲,跟排在她前麵的人說道:“瞅瞅,這像是過日子的人嗎?真是錢多了沒處造,竟然要買骨頭。還好我家紅兵跟她退親了,這樣的人誰娶了簡直是家門不幸!還是翠翠好,又能乾又持家……”

前麵那個婦女臉上有些尷尬,這話附和也不是,不附和也不是,薑穗穗就在前麵站著呢。雖說趙英來壓低了聲音,可萬一被聽到了呢?

趙英來這麼說,不是故意挑事嗎?

果然,離得近一些的劉愛娣聽了趙英來的話之後,狠狠瞪了她一眼。

宋時清先把兩斤五花肉切好了,然後看向薑穗穗,似乎是在詢問她到底是要牛骨頭還是肥肉。

薑穗穗隻能歎了口氣,妥協了:

“那就再給我切一斤肥肉吧。”

其實她買牛骨頭是有原因的,牛骨頭燉的湯很鮮,不管是下麵吃還是煮麵疙瘩之類的,都是極好的。再灑上幾粒蔥花,來小半勺辣椒油,要是有豆腐絲,再放上一些,那滋味簡直了。

吃光了麵,再喝一口湯,鮮的舌頭都要打顫。

但她忘了,這是七五年,不是她的那個年代,這時候是不會有人錢多到去買肉骨頭,肥肉才是最緊俏的。

宋時清手起刀落,給她割了一塊最肥美的肥肉遞給薑穗穗。

薑穗穗看著那上麵的肥泡,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吃進肚子裡,得有多膩啊。

但是劉愛娣卻是十分滿意,這塊肥肉好啊,比前麵那些人買到的肥肉質量還要好得多,她就知道宋時清不會忘記她之前幫他的事情的。

拿了肉,找了錢,薑穗穗轉身準備走了,可是劉愛娣還不著急走。

她站在邊上,對著宋時清傻笑:“嘿嘿,嘿嘿,宋知青,你還記得我吧?今天在山上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宋時清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有些冷漠地點了點頭:“嗯,記得。”

然後就沒了彆的動作。

劉愛娣不死心,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後麵的趙英來一把推開了:“買不買啊?不買肉趕緊走開,在這兒礙什麼事啊,真是的!”

劉愛娣氣的要命,但看宋時清竟然真的沒有給她分肉的打算,氣的身子一扭,屁股一撅,氣哼哼地跑開了。

薑穗穗看的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劉愛娣同誌這又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生氣了?就因為她說了一句要買一斤牛骨頭?

不、不至於吧?

再說了,她不是已經把牛骨頭改成肥肉了嗎?這麼油汪汪的一塊大肥肉,難道還不稱她的心意?

想不明白,薑穗穗也懶得理她,拎著肉朝家裡走去。

宋時清給下一位買肉的人切好了人,抬頭看向薑穗穗遠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但很快強迫自己專注切肉,不再多想了。

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是,說好的要讓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也沒實現,又有什麼資格去想那些男女之情。

****************

輪到趙英來了,因為林紅兵是軍人,每個月都有幾十塊錢的津貼,所以他們家的條件也算挺不錯的,所以這次也會多買幾斤肉。

“我要那條牛前腿,給我多割一點肉。”趙英來指著那條牛前腿說道。

她老早就看上了那條牛前腿了,要說牛肉哪裡的部分最好吃?那當然得是牛腱子肉了。

林紅兵當了好幾年的兵,每個月又發津貼也又□□的,每個月都會寄回來,所以林家自然不會像公社裡彆人家那樣肚子裡沒油水,饞肥肉。

既然不饞肥肉,那就得買最好吃的部位。

誰知宋時清抬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不賣。”

趙英來臉色變了變,但心想他可能是要把這兩條牛</p前腿留著拿回家吃,也就算了,於是退而求其次,指了指那條牛後腿:“那就給我一條牛後腿吧。”

“不賣。”仍然是宋時清沒有感情的聲音,乾淨利落。

這回趙英來有些生氣了,雙手叉腰,沒好氣地開罵:“宋時清,你故意跟我過不去是吧?不就是今天我說這野牛是我家紅兵打死的嗎?要我說,這野牛原本就應該有我家紅兵一份!要不是我家紅兵,這野牛能死的這麼快?你一個黑五類子女,能打死一頭牛?簡直做夢!”

“我沒找你分半頭牛,那是懶得跟你一般計較,想著算了,誰讓你家窮的都揭不開鍋了呢?上回還看到你奶奶上彆人家借米去了,要不是……”

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一聲沉悶的聲音。

宋時清冷峻的眼風掃過,手中的刀狠狠插在了砧板上,刀光閃過,宋時清如刀刻一般,深邃又冷酷無情的臉映在刀鋒上,雖不見血,卻勝過見血。

趙英來剩下的話被卡牢在了喉嚨裡出不來了,硬生生將後半句咽了下去。

但又不服氣,吞了口唾沫,縮著脖子磕磕巴巴地說道:“你、你乾什麼?你,你還敢跟我動手不成?我跟你說……你要是敢這樣,我、我家紅兵。不、不會放過你的我告訴你……”

大隊長見勢頭不對,趕緊過來勸架。

“行了行了,趙英來,你也少說兩句。彆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仗著你兒子紅兵是軍人,你沒少做欺負人的事!你說這野牛有你家紅兵的一半,那你讓紅兵出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隊長到底是個村乾部,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他一說話,眾人就都聽著了。

“要真是像你說的這樣,你能把這半頭牛讓出來?事情的經過我都聽衛軍他媳婦說了,是人家小宋先把牛打死了,你家紅兵才開的槍,這怎麼能算是你家紅兵打死的呢?你這不是蠻不講理嗎?”

這話引來一些人的附和。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可就是趙嬸子你不講道理了,咱們月亮灣的人可不是那種愛欺負人的,那宋時清的成分再有問題,你也不能這樣啊!”

“就是就是,要是這樣說的話,那下回你家的雞再跑到我家菜地裡吃我家種的菜,我直接把雞殺了,就煮了吃了,反正按你的說法,那這雞被我殺死了,就算我了的唄!”

一群人哄笑,趙英來失了麵子,正抹不開臉呢,薑翠翠來了。

她剛趕上這事,拉了個人問清楚了粥,在心中想好了說辭。

薑翠翠趕緊替趙英來解圍:“大家都誤會了,我趙嬸子這不是當時去的晚,不知道具體情況嗎?再說這野牛也是真的中了槍,就說明紅兵哥開槍的時候,這野牛還沒有死,要是死了,紅兵也不會朝一頭死牛再開槍吧?”

“說到底,這牛到底是宋知青用刀殺死的,還是紅兵哥開槍打死的,咱們不在場的人也不知道,都憑他們當事人怎麼說就怎麼信唄。紅兵哥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不是個喜歡爭的,既然說了是宋知青殺死了牛,那這牛</就算是宋知青的了。”

“可我問問大家,要是你們遇上這種事,是不是心裡也有些膈應?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我趙嬸子跟大家的想法都一樣,但想想看還是算了。這不是宋知青牛前腿牛前腿不肯賣,牛後腿牛後腿不肯賣,趙嬸子這才生氣了,說了這些話嗎?”

“大家就當聽個樂子,都彆再為難我趙嬸子了吧,今天大家都買到了牛肉,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買到了肉的都回去樂嗬樂嗬,沒買到的就再等等,也能買到的,總能吃上肉的。”

這一番話可謂是說的漂亮,又一口一個‘我趙嬸子’的,好不親昵,也怪不得趙英來喜歡薑翠翠。

眾人聽了,也覺得是這麼個理,一個個的又轉了話鋒,開始覺得趙英來為人不錯了,要是換做了他們,指不定多心疼這半頭牛呢。

有人打趣:“一口你趙嬸子、趙嬸子的,下個月就要跟紅兵結婚了吧?乾脆叫媽算了!”

又有人說:“那怎麼行,這改口費還沒拿到呢,咋能這麼快就叫媽!”--

“趙英來,你可算是找到個好兒媳婦,這嘴皮子厲害的很喲!”

趙英來見這麼多人誇薑翠翠,心裡頭也跟著高興,得意極了:“那是,我趙英來看上的兒媳婦那能有差的了的?翠翠不止嘴巴會說,乾活也利索,哪裡像她那個堂姐啊,空長了副勾引人的皮子,內裡一包糠,又懶又饞,乾點活就喊累,花錢倒是大手大腳,誰要是娶了她準沒好日子過,我……”

正說著呢,趙英來就感覺到身後一陣寒意,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一看,原來是宋時清冷著一張臉看著她,隨後指著牛脖子上極深的刀痕,說道:“這一刀是我砍的。”

又指著牛腿上一個彈孔說道:“這是林紅兵開槍打的。”

語氣平穩,沒有刻意提高聲音,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但是兩句話就說的趙嬸子啞口無言,宋時清說這話還能有啥意思?明明白白的拿證據告訴大家,這頭野牛的確是他殺死的唄!

薑翠翠臉色僵了僵,但很快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趙英來:“嬸子,你打算買什麼肉啊?”

趙英來不滿地說道:“想買前腿肉,他說不賣,想買後腿肉,也說不賣,還能買啥?隨便買點唄。”

於是趙英來買三斤牛肚子上的肉就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

薑翠翠來的最晚,排在了最後一個。

輪到她的時候,彆

的都賣光了,就隻剩下一個牛頭,一塊牛肋骨,還有四條牛腿。牛腿宋時清不賣她已經知道了,牛頭上也沒什麼肉,又壓秤,不在她要買的範圍之內。

想了想,她心想要麼買點牛肋骨好了。

雖然也壓秤,但至少肉比牛頭上的多,也好吃一些。而且牛肋骨都是彆人挑剩下賣不出去的,價錢方麵至少也得便宜一半吧?

誰知她指著牛肋骨一問能不能便宜點賣時,宋時清隻回她兩個字:“不能。”

薑翠翠氣的要命,覺得宋時清就是故意的,哪有人把牛肋骨跟牛肉賣一個價錢的!

可這回要是不買的話,下次什麼時候能吃上牛肉還不一定了。

公社裡養的有豬,過年殺豬,每家每戶多多少少都能買到一點。可牛肉不一樣,公社的牛本來就少,又都得留著每年開春耕地,除非病死、摔死,否則壓根不可能殺牛。

咬了咬牙,薑翠翠心想反正自己下個月就要嫁到林家去過好日子了。林紅兵每個月有二十幾塊錢的津貼,再加上各種票,沒必要現在為了這點錢瞻前顧後的。

“行,那你給我切一斤牛肋骨。”薑翠翠掏出錢來。

還沒來得及遞過去,就見正在收拾東西的宋時清甚至都懶得抬頭,說道:“不賣。”

薑翠翠:“……”

她氣得跺腳:“宋時清,你什麼意思?你耍我?你不賣就直接說,乾嘛藏著掖著不說,等我打算買了又說不賣!”

宋時清用一塊布將刀上的血跡擦乾淨,鷹一般的眼睛裡閃過寒光:“你隻問我能不能便宜一點,沒問我賣不賣。”

這畫麵看起來實在是有些滲人,饒是薑翠翠心裡再氣,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她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走了。

這個宋時清總是獨來獨往,平時也不說話,看起來恐怖得很。而且聽說以前在城裡的時候,還經常跟那些小混混們打架,一個能打一群!

誰知道他會不會一生氣就把刀對準自己的脖子?

薑翠翠還不想死,哪裡又敢再繼續招惹宋時清?隻能把氣咽進肚子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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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攤子,宋時清一手拎著一個牛頭和一大塊牛肋骨,另一手拎著四條牛腿,回家去了。

到了家裡,將牛頭和兩條牛後腿遞給奶奶,讓奶奶今天先割一塊牛腿肉炒著吃,剩下的先醃起來,到時候做成牛火腿也成。

“咱們家還剩下不少豬油,我這回就沒留下牛油。”宋時清向宋奶奶解釋道。

因為一般人家肯定是先給自己家留一塊肥肥的肥肉再說,可以拿來炸出油來,將來炒菜用。現在油貴,每家每戶分到的油又少,很多時候都是靠豬油炒菜。

但是上回宋時清去城裡他常合作的國營大飯店時,那個采購員說他那兒正好有幾斤上好的豬油,拿來煉油正好,問宋時清要不要,便宜賣給他,還不要肉票。

宋時清就全都買來了。

直到現

在,煉出來的豬油都還沒吃完。

說完了又指了指那兩條牛前腿和牛肋骨:“這兩條牛前腿和牛肋骨,我打算送到薑家去,今天他們幫了我,算是感謝他們的。”

宋奶奶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更不會覺得宋時清送的東西太多了,趕緊笑著應下了:“好,你早去早回,奶奶和你爺爺等著你回來一起吃飯。”

“嗯。”宋時清點了點頭,將兜裡的錢掏了出來,“奶奶,我數過了,一共是二百六十八塊五毛八分

,還有些是咱們家本來就欠了他們家錢的,就拿牛肉抵債了。”

一頭牛殺死之後,去掉肚子裡的血水,還有一些不能吃的東西,剩下能吃的就沒有活著的時候那麼重了。他殺死的這頭牛有七百二十多斤,可產出的肉加上牛下貨和牛副那些統共也才五百斤多斤。

他留下來的四條牛腿,兩扇牛肋骨還有一個牛頭,已經有二百多斤了。

牛下貨和牛副肯定賣不上一塊七毛一斤,都是便宜了差不多一半賣出去的。

宋奶奶看著厚厚的一疊錢,什麼票子都有,十塊錢一張的大團結,五塊錢一張,兩元一張,一元一張的,更多的是皺巴巴的毛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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