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膏上仿佛還帶著她的餘溫,還有獨屬於她的,淡淡的玫瑰香味。
他說道:“奶奶,你彆問了,我現在這個身份,跟誰在一起就是耽誤誰。我是教育不好的黑五類子女,整個月亮灣的人,除了個彆的人,都是能離我們有多遠,就離我們有多遠的。她跟我走的近了又能有什麼好處?她之前就被人搶走了一門親事,我不想她再因為我,親事又被攪黃。”
一番話說得宋奶奶心裡頭難受極了,以前多麼優秀多麼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的孩子,就因為搞運動,跟著他們一起被下放到了這裡,什麼都給毀了。
打從一開始,宋時清就沒抱怨過半句,甚至一直以來都會安慰她和老頭子,告訴他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也
才二十二歲,五年前也才十六七歲,怕他們年紀大了乾不了活,常常搶著活乾。
宋奶奶心裡就跟針紮似的,隔了一會兒,才問道:“你這話的意思,是薑家又給穗穗說人家了?”
宋時清點點頭:“嗯。”
宋奶奶又問:“穗穗她都知道?”
宋時清:“知道。”
宋奶奶沉默片刻,才道:“那你剛剛也不應該那個語氣跟穗穗說話,凡事都能好好說的。她來這兒是專門給
我們家送扣肉來的,說是燉了一個下午的,中午的時候特地回去準備這些,晚上一下工就趕緊給送過來了。剛剛出門的時候還不小心在桌角撞了一下,我看她手上都被撞青了,你一來就趕人走,也難怪她不高興。”
宋時清聽了這話,心頭跳了一下。
她的手被撞青了?難怪剛剛她走的時候,另一隻手捂著胳膊肘。
等到奶奶歎口氣說去準備晚飯了,宋時清沒有再耽擱,轉身跑出了門外,去追薑穗穗了。
宋奶奶聽到動靜,看著宋時清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這到底是他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她一個老人家又能摻和什麼呢?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看這兩個孩子有沒有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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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穗穗走的並不快,所以宋時清沒追出多遠,就看到了她。
哪怕心裡再氣,可走起路來的時候還是嫋嫋娜娜的,賞心悅目。
一邊走,嘴裡還一邊罵著:“死宋時清,臭宋時清,討厭死你了,話裡話外竟然還敢嫌我纏著你,哼,簡直可笑,你知不知道,喜歡我的人排著隊都能繞地球一整圈?那麼多優質男,我看都懶得看上一眼,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啊……我長得這麼好看,難道還配不上你?還敢嫌棄我……”
說到氣頭上,抬腳狠狠地踹了一腳地,誰知不小心踢到塊硬石頭,把腳給踢疼了。想要甩甩腳來緩解一下疼痛,結果腳上穿的膠鞋又給踢飛了。
薑穗穗:“……”
薑穗穗委屈極了,感覺自己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簡直恨不得坐在地上大哭。
可她忍住了,開口安慰自己:“不能哭,哭鼻子會很難看的,我要忍住。”
身後突然傳來了另一個聲音:“嗯,不哭。”
宋時清手上拎著剛被薑穗穗踢飛的膠鞋,看著她。
平日裡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有些發紅,像小兔子。應該是真被他的話給氣到了,宋時清有些後悔跟她那樣說了。
她這麼嬌氣,原本就應該哄著的。
“彆生氣了。”宋時清蹲下身子,捧住她那隻如同雪玉般的足,親手將鞋子給她穿上。
跟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冷漠完全不同。
薑穗穗縮回腳,甕聲甕氣地說了句:“不是讓我離你遠點嗎?乾嘛又追過來?”
哼,她才沒那麼好哄呢,她偏要生氣。
宋時清歎氣,卻也沒有
解釋,而是從兜裡掏出來一個紙袋,遞到薑穗穗麵前。
“什麼東西啊?你彆以為隨便給我個破東西我就能原諒你,我……”薑穗穗狐疑地看過去,“這是什麼?”
隻見紙袋子裡裝滿了一顆顆,像草莓一樣的果實。隻不過卻比草莓小上許多,每個大概又薑穗穗大拇指那樣大,飽滿多汁,仿佛在召喚著薑穗穗去吃它們。
這個年代吃水果也是一種奢侈,薑穗穗自從穿過來,還沒吃上過水果呢。</宋時清說道:“五月泡,學名叫樹莓,吃起來很甜,你快嘗嘗看。”
“我不要。”薑穗穗想起自己還在生宋時清的氣,一口拒絕。
宋時清無奈,隻能輕哄著她:“我特地給你摘的,很甜的。”
薑穗穗被說的心癢癢了,實在沒忍住,這才哼了一聲,作出一副‘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就勉為其難吃一顆吧’的表情。
伸出修長纖細的手,牛奶般的白與耀目的紅相得映彰,拿住一顆小小樹莓,緩緩送進嘴裡。
輕輕一咬,樹莓的汁水便在口腔當中彌漫,帶著甜津津的味道,薑穗穗覺得,比草莓還要甜上一些。
三月泡、四月泡,五月泡當中,數五月泡最甜,也就是薑穗穗吃的這個。
她吃完了一顆,又拿了一顆,接過整個紙袋,一顆顆地吃起來:“你這個在哪兒摘的?下次帶我一起去。”
宋時清笑了笑:“好。”
他知道,薑穗穗這是氣消了。她看著氣性大,其實很好哄,也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
“手還疼不疼了?”宋時清問。
不提還好,一提薑穗穗又開始委屈了;“疼死了,都怪你!”
女孩子生氣的時候總是這樣沒道理,分明是她不小心撞的,可如今卻說都怪宋時清。然而宋時清卻並不會因為這話生氣,他的心中也挺過意不去的。
她連拿鋤頭多乾一會兒活,手心便會發紅,剛剛那一下,定是撞疼了的。
薑穗穗見宋時清不說話,她卻還是惦記著他之前說的話的。
連吃了好幾顆樹莓過後,她哼了一聲,開始找他‘算賬’:“宋時清,我問你,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嫌我跟你的距離太近了,你煩我還是做什麼?你要是不願意見到我你就直接跟我說。”
二人一人坐在一塊石頭上,麵對著麵。宋時清盯著薑穗穗看,歎了口氣:“不是這樣。”
頓了一下,才說道:“我爺爺被打成右-派,我現在是黑五類子女,你跟我離的近了,不好。”
“放……”屁字還沒說出口,薑穗穗及時殺了車,重新說道,“放什麼厥詞,我知道你身份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真在意的話,從一開始就不會跟你多說話。宋時清,你彆總是覺得你的身份有什麼不好,我從沒這樣想過。”
“宋時清,我們兩個可是經曆過生死的革命同誌關係,同誌之間,有必要這樣嗎?同誌之間,不都應該互幫互助,互相關愛嗎?”薑穗
穗突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她盯著宋時清,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些話了,今天我當你沒說過。要是以後再說,我可就真生氣了,也不跟你做同誌了。”
兩人的目光對上,眼中都倒映著彼此。
宋時清終於點頭:“好。”
那就做,純潔的革命同誌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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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乾了好幾天的活
,終於等到趕大集的日子,又要放假了。
薑穗穗去了一趟李秀琴的房裡,跟妞妞玩了會兒,聽李秀琴向她打聽起方桂芝給她說親的事情,問她進行的怎麼樣了,她這才想起,她好像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在山上那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當時還驚魂不定呢,李秀琴突然跟她說起那件事,她原本是打算回家之後就問問方桂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也是因為她沒怎麼上心,沒當回事的緣故,等到了家,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
方桂芝也沒跟她提起過這件事情,她就更記不得了。
要不是剛剛李秀琴提醒她,她壓根就不會想起來。
薑穗穗從大哥房裡走出來,直接就去了方桂芝房裡,開門見山:“媽,我跟你說個事兒。”
方桂芝恰好也要找她:“正好媽也有事要跟你說,來,進來坐著說。”
母女兩個坐在一塊兒,方桂芝拉著閨女的手問道:“囡囡,你想跟媽說什麼事?說吧,媽聽著呢。”
“媽,聽說,你托人給我說親了?”薑穗穗問道。
方桂芝一見閨女要找自己說的事情竟然就是自己要跟她說的,立馬便笑開了:“是聽你大嫂說的吧?媽是聽你牛嬸兒說她表哥家有個侄子,在國營飯店當會計,爸媽的工作也都挺不錯的,他媽好像是在百貨大樓工作,爸爸還是個國家乾部呢,這樣好的條件,打著燈籠都不好找的。”
“正好你牛嬸兒來找我問了你的一些情況,於是媽就把你的照片給你牛嬸兒拿去給男方相看了,結果你猜怎麼著,他們家特彆滿意,定了明天趕大集的時候跟你見上一麵。不過這事我想來想去,我沒跟你爸商量過,所以想跟你爸通了電話,你爸同意了再跟你說。”
“這不是,打了好幾天,今天才通上嗎?正好趕上了,你爸也覺得條件挺好,讓你去見一麵看看。你要是覺得合適,那這事才定下來。”
薑穗穗聽著方桂芝的話,有些無奈。
她倒不是怪方桂芝,畢竟現在的大環境就是這樣,父母介紹,然後年輕人再見上一麵,要是合得來,才確定關係。
不急著結婚的可以再多接觸接觸,著急結婚的,就可以定下辦喜事的日子了。
現在的人不怎麼出門,更彆說娛樂活動,見天的在家裡待著,要不是靠熟人介紹,哪裡能找到對象啊?
可薑穗穗到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也挺煩‘相親’這一回事的。
她拉著方桂芝的胳膊撒嬌:“可是媽,我上回不是
跟你說了,我還不想那麼早嫁人嗎?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去呀?去見一個陌生男人,我好害怕的呀。”
“傻孩子,這有什麼好怕的,明天你牛嬸兒會帶著你一起去的,不怕的,啊。”方桂芝將已經比自己還要高半個頭的閨女摟進懷裡,“媽知道你不想早點嫁人,但你相看了之後,要是覺得合適,可以先談著,等明年再結婚也不是不行。”
薑穗穗一時語塞,方桂芝把話都說了,她還能說啥啊……
方桂芝
又道:“媽不是想逼你,就是剛好你牛嬸兒跟我說了這回事,我是怕過了這村沒這店,怕你錯過了個好對象。”
薑穗穗輕哼:“那我要是看不上他呢?”
誰規定她就一定要看得上那個人了?就憑他是國營飯店的會計啊?
方桂芝:“要是囡囡不喜歡,那咱們就不同意。這回就是去相看相看,咱們家也沒同意,更沒拿他們家的東西,當然是憑囡囡的喜好了。”
說完又歎口氣:“林家退婚的事,很多人明著不說,但是背地裡還不知道咋說的。媽一想到這事心裡頭就難受,不想我閨女被人說三道四的……”
薑穗穗隻能妥協,不過她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同意的,明天去城裡,最多就是見上一麵,然後她回來說沒相看上。
這樣做還有個好處,那就是能暫時讓方桂芝先歇了給她介紹對象的心思。
不過她出去之前突然想起她的係統,琢磨著能不能靠自己的烏鴉嘴,導致她媽不讓她去相親了?或許她可以不讓她媽受到傷害就能烏鴉嘴呢?係統也沒規定說她一定得讓對方受點什麼傷吧……
於是她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我媽肯定不讓我明天去相親”。
接著耳邊便聽到了句“錯誤指示!方桂芝不屬於極品,且沒有對宿主做出不好的事情,宿主無法烏鴉嘴。作為懲罰,扣掉宿主烏鴉嘴次數一次。”
薑穗穗撇撇嘴,沒忍住罵出了聲。
這也行??!!
不過,她烏鴉嘴的次數還是有限製的嗎?她在心裡又問了一句:那我目前還有幾次烏鴉嘴的次數?
但是係統並沒有回應。
薑穗穗覺得這個係統有點過時了,竟然不是人工智能的,除了一開始綁定係統的時候跟她多說了幾句之外,彆的時候就跟不存在似的。
她估計也隻能等到次數用光的時候,才能得到怎麼去獲得次數的提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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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集一定要早,集市最多擺到中午就撤了,從他們月亮灣公社坐牛車出發,到縣城集市還得花上一兩個小時,要是去的晚了,彆說趕集了,啥都趕不上了。
所以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時候,方桂芝就把薑穗穗給叫起來了。
薑穗穗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坐在小馬紮上,看著方桂芝給她倒了洗臉水,催促她趕緊去刷牙洗臉。
等洗漱完畢之後,又往她手裡塞了兩個大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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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桂芝小聲說道:“是肉餡兒的,這兩個包子的餡兒最多,媽做了記號的。”
薑穗穗吃完了包子之後,終於清醒了一些。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方桂芝催她趕緊去換件好看的衣裳,等會兒還得趕村裡的第一趟牛車呢。
薑穗穗今天的目的並不是讓牛翠芬那個表侄愛上自己,所以也沒心思打扮,隨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就打算出門了。
結果方桂芝看到她穿的,叫住了<她:“囡囡,你咋不穿你上回找謝裁縫做的那條黃裙子?你穿那條裙子多好看啊。”
她說的是薑穗穗上回拿係統獎勵的那塊布料做的長裙,裙子做的是法式風格的,這種風格的長裙一直都是薑穗穗的心頭好,她穿這條裙子時氣質絕佳,令人眼前一亮。
方桂芝還以為閨女會穿這條裙子呢,這條裙子穿在她閨女身上多好看呀。
於是,薑穗穗又被方桂芝同誌推進了房裡,等她換上了那條長裙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讓她出門了。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
牛車已經在村口等著了,牛翠芬坐在牛車上,遠遠地朝薑穗穗招了招手:“穗穗,快快快,快坐到嬸子邊上來,就差你了!”
牛車顧名思義就是牛拉的車,也是這個年代鄉下的交通工具。要沒有牛車,等他們走到城裡的時候,估計集市早就結束了。
隻不過,這牛車……還真有點兒難令人接受……
薑穗穗剛走近,就聞到了一股子味道。她皺了皺鼻子,在牛翠芬的熱情下,被她拉著上了牛車,在牛翠芬的身邊坐了下來。
笑了笑,叫了聲:“牛嬸兒好。”
牛翠芬一見薑穗穗,心想這閨女稍微一打扮,咋就這麼好看呢:“好好好,穗穗啊,你這條裙子可真好看。”
自從牛翠芬知道自己那表侄看上了薑穗穗,薑穗穗很有可能成為她的侄媳婦之後,對薑穗穗好的就跟薑穗穗是她親生閨女似的。
那可不麼,牛翠芬表哥家條件是他們整個牛家最好的,要是這事成了,她表嫂估計也不會虧待了她。再有她表哥幫幫忙,說不定她男人明年就能進城裡當乾部去了呢!
大隊乾部和城裡乾部雖說都是乾部,可差彆老大了!
她聽說她表哥每年都能領到好多東西呢,什麼布票,糧票,工業票,也都有補貼,吃的也是商品糧,前幾年還在城裡分了房子。
她去看過了,房子雖說不大,但卻是樓房,家裡家具什麼的都有,還買了台電視。當時牛翠芬就想著啊,啥時候她也能住到城裡去,這不,契機就來了麼。
薑穗穗因為牛翠芬的過於熱情有些尷尬,心想要是牛翠芬知道她壓根就沒準備跟她表侄好,會是個什麼表情……
就在牛車打算出發的時候,又傳來了一個男人清冽的聲音:“張叔,等等,我也要進城!”
極其熟悉的聲音讓薑穗穗轉頭看了過去,果然看到宋時清拎著個麻袋,邁著步子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薑穗穗沒來由的心中一喜,是宋時清。
宋時清看見薑穗穗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晃神。
她穿黃色可真好看。
黃色其實很挑人,要是穿的人膚色沒那麼白,就會將原本的皮膚顯得更加蠟黃,可薑穗穗不一樣。
明豔的黃,更襯的她的膚色白淨,平時總是編成兩條大辮子的長發,此刻隨意的被挽在腦後,像花苞,卻又鬆鬆散散,自有一股慵懶風情,尤其是配著她那雙勾魂奪魄的雙眸,隻對上一眼,仿佛就能將人給吸進去。
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沒有對薑穗穗表現出多麼熟稔,隻不過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後一手拎著麻袋,一手撐著牛車,一下子跳上了牛車,坐在了薑穗穗的邊上。
倒不是宋時清故意坐薑穗穗邊上,而是整個牛車,也就隻有薑穗穗邊上還能坐下個人了。
原本牛翠芬給薑穗穗留出來的位置坐她一個人還是挺寬敞的,但是加了個宋時清之後,就顯得擠了很多,空氣也變得濃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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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1/>作者有話要說:乾啥啥不行,忽悠人第一名,穗穗輕鬆搞定宋宋。
純潔的革命同誌?有多純潔?純潔到將來領結婚證的那種嗎?
本章穗穗烏鴉嘴方桂芝那裡,算是伏筆啦,烏鴉嘴技能並不是一直都可以使用的哦。還有,請大家不要怪穗穗把相親這件事忘了,那天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她因為不在意這件事情所以搞忘了,其實始作俑者主要是我hhhhhhhhh
謝謝大家送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