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了時清,穗穗在家裡吃過飯了，這麼多飯她的確吃不完，你就幫她吃一點吧。”宋奶奶說道。
宋時清這才沒說什麼了。
宋奶奶和宋時清都吃過了薑穗穗帶過來的糖醋排骨,並且反響都很不錯。隻有宋爺爺一個人，好似還在跟宋奶奶慪氣一般,不去夾糖醋排骨，而是專吃著那碗被炒糊了的肉。
看來是倔脾氣又上來了。
宋爺爺彆的什麼都好，就是動不動愛生點倔脾氣。而且他這個人吧,還有個毛病就是,你要是哄他，他還不一定會順著台階下來,說不定更加起勁。但要是有些時候晾著他,晾的他連說話的人都沒一個了,過不了多久，他又會自己乖乖的來了。
薑穗穗看了看宋時清，吐了吐舌頭，小粉舌吐出來之後很快又縮了回去,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宋奶奶也有些無奈,但早就摸清了宋爺爺的脾性，非但沒勸，還反諷道：“自己的胃不好,還要吃燒糊了的肉，等晚上胃痛了，可彆找我。”
宋爺爺夾菜的筷子頓了頓，氣哼哼地說道：“不是你讓我把這碗菜吃掉的嗎？我現在聽你的,你反而還不高興？”
“我讓你吃掉你就吃掉啊？我讓你做點彆的你怎麼不做呢？真是，也不知道把聽話放在彆的事情上用。”宋奶奶語氣無奈。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人老了之後，許多行為會變得跟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宋爺爺或許就是這樣。
薑穗穗被二老之間拌嘴的話給逗笑了，睜著那雙烏溜溜的，如同黑葡萄一般的明媚雙眼。一會兒看看宋爺爺，一會兒又看看宋奶奶，臉上帶著笑。
宋奶奶見罷，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穗穗，讓你看笑話了，你宋爺爺這個人就是這樣，他不是不喜歡你做的菜，也不是對你有意見，上回你送來的那碗扣肉，我跟時清兩個人加起來吃的都沒有他一個人吃得多。他這是呀，在跟我慪氣呢。”
“沒有沒有，奶奶，我沒有誤會，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好笑話的。剛剛我笑，是因為覺得你們拌嘴的樣子真的好可愛，以前我爺爺奶奶也是這樣的，可是我比誰都清楚，他們是世界上最相愛的人，我覺得你跟宋爺爺也是這樣的。”
薑穗穗怕宋奶奶誤會，嘴上解釋了不夠，還伸出兩隻纖細的手擺了擺，足以證明她的真摯：“我覺得就算我以後結婚了，也不能保證就不跟他吵架，說不定吵得更凶呢。”
宋奶奶倒是沒有想到薑穗穗會這樣說，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沒忍住，又問了句：“穗穗說這話，是有喜歡的對象了？”
上回薑穗穗去相親結果攪黃了的事情，宋奶奶是聽宋時清說了的。她以為薑穗穗目前應該是還沒有喜歡的人的，所以當薑穗穗這樣說的時候，稍稍有些意外。
她也沒有想到，牛翠芬竟然是牛曙光的表姑，給薑穗穗介紹的對象竟然是牛曙光。當時便說了句，還好宋時清當時在，否則真怕薑穗穗被騙了。
牛家
一家子就沒個好東西。
說實話，宋奶奶是很希望薑穗穗可以做她的孫媳婦的。
可是孩子們的事情，她做長輩的不可能去插手，至於他們兩個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自己也還弄不太清楚呢。
要說二人關係很好吧，看起來好像也不是特彆好，兩人說話一板一眼的，都有些放不開的樣子。
要說關係不好吧，也不見得，上回她告訴時清，穗穗不小心在桌子上撞了一下，他好像很緊張，剛剛兩個人分飯的時候，看起來也挺親昵的。
還真是剪不清，理還亂了。
她老了，搞不清楚年輕人的事情了，索性就不管這些。年輕人的事情，就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吧。
時清若是有幸真能娶了穗穗，算是他運氣好，遇上了個好姑娘。若是不能，隻要穗穗不嫌棄他們家，那她就會一直把穗穗當做親孫女一樣對待。
…………
薑穗穗想說不僅有了，還是你孫子呢。
但又怕自己真說有了，宋奶奶問起來她不太好說。萬一說的太明顯，暴露怎麼辦？於是她搖搖頭，笑著說了句：“還沒有呢，我隨口說說的。”
眼神閃躲了一下，餘光瞥見身旁的宋時清仿佛正在盯著自己看，眼神侵略。
她趕緊岔開話題，親手給宋爺爺夾了一塊糖酥排骨：“爺爺，你快嘗嘗看我做的排骨嘛，我特意拿過來給你們吃的，要是你不吃，我會傷心的。我還不知道爺爺的胃不好，不過我倒是會做幾種養胃的湯，等下次我煲湯給你喝吧。”
薑穗穗說話好聽，又乖又甜。
原本宋爺爺也就是在等個台階下而已，此時薑穗穗將台階伸到了他的麵前，宋爺爺便麻溜的順著台階下來了。他拿著排骨咬了一口，眼中亮了一下，顯然對糖醋排骨十分的滿意。
還故意刺宋奶奶一般，說了句：“還是小薑燒的菜好吃。”
宋奶奶沒理會他，對著薑穗穗說道：“那會不會太麻煩了？穗穗，你要是真知道什麼養胃的法子，能不能告訴我一個？”
其實以前她也專門為宋爺爺學過煲養胃湯，隻不過當時那些煲湯的方子都是宋爺爺部下的老婆們送來的，方子上的用料在他們家當時的財力來說，買來是沒有問題的，可是現在到了這般境地，就不再適合了。
如果薑穗穗能給個用料簡單的方子，那就是太好了。不過聽說很多人不太輕易將方子說出來的，就好比當時那些人給她的方子，聽說還是買過來的。
所以宋奶奶問這話的事情還挺不好意思的，她不知道薑穗穗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養胃的方子，可萬一不能告訴外人，那她就唐突了。
“行啊，我等會兒就寫幾個給你，其實都挺簡單的。”薑穗穗馬上點頭。
她完全沒有猜到宋奶奶還會有那些想法，更不知道這些在後世隨便上百度搜一下就能搜出一堆的養胃補氣的食譜，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
吃過了飯之後，薑穗穗準備</把那幾個養胃補氣的方子都寫下來送給宋奶奶。
宋家如今也就隻有宋時清的房中才有紙筆，薑穗穗跟著宋時清進了他的房間。房間很狹小也很簡陋，比她的房間要小上一半多，隻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書桌，但卻很乾淨。
一看就知道，房間的主人是個做事有條理的人，將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條。
宋時清打開抽屜，從裡麵拿出筆和紙，將椅子拉開到能坐下一個人的位置，朝薑穗穗招了招手：“坐在這兒寫吧。”
薑穗穗坐在椅子上，注意到抽屜裡有一疊信紙，還有一封貼上了郵票的信，日期是最近的。她想起文中關於宋時清寫信卻一封都沒寄出去過，宋時清也因為這件事情，而導致往後再也沒寫過信的事情。
她有些詫異，忍不住問了句：“你又開始寫信了？”
對上宋時清狐疑的眼神，她這才發覺自己說這話的意思，說明自己知道他以前寫過信。她趕緊補充了一句：“嗯……四年前我聽郵遞員說過關於你的事情，你寫了很多的信，但是一封都沒寄出去。我以為，那件事情對你的打擊會很大，你不會再繼續寫信了。沒想到你這麼有毅力，真的很令人佩服。”
這話並不假，宋時清的毅力不是常人所能及的，薑穗穗也十分欣賞他這點。
誰知宋時清卻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不，我本來不打算寫了的，可是後來因為你跟我說的話，又讓我改變了主意。”
“我的話？什麼話呀？”薑穗穗的眼中露出疑惑，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在極力思考著，自己到底跟宋時清說了些什麼話。
他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自己對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現在猛然要想，還真想不起來了。
“你說，讓我不要輕易放棄自己，再試一次，或許就會成功。”宋時清站在薑穗穗的身後，他們的麵前是透著青色光的玻璃窗戶，隱隱約約倒映著二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處，勾勒著美好畫卷。
玻璃已經碎了一塊了，宋時清還來不及修，此時風從那塊破了的地方吹進來，吹動了放在桌上的書本。
宋時清垂眸看著麵前少女巴掌大小精致明豔的麵龐，她的嘴唇很紅，顯得格外健康的同時，更加勾人。她今天穿的這件衣服領口稍微有些寬大，露出她性感凸出的鎖骨，瑩潤潔白的脖頸微微仰著。
二人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宋時清甚至通過夕陽的餘暉，看見了她雪白脖頸上細小的絨毛，有些可愛。她的脖頸處弧度柔和，姿態優美，坐在桌前時，也宛如
高貴的白天鵝。
那是他在家中出事之後，第一次聽見彆人對他那樣說。
當時他麵上雖不顯，可心中卻波瀾萬千。薑穗穗同他說的好些話，他如今還清清楚楚的記著。
薑穗穗反倒忘了，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說起過這些話了。不過她沒在意，反正宋時清說她說了，那她恐怕就是說了的。
她勾唇笑了笑，轉頭看向宋時清，認認真真道：“嗯，隻要你不放棄，一切就都有希望。”
“好。”宋時清愣愣看著麵前少女。
也不知道怎麼的，聽薑穗穗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仿佛褪下滿身泥藻，從黑暗深處，觸碰到了光明的未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隻要是薑穗穗說的，他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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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穗穗端坐在書桌前，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寫食譜了。她憑著記憶，隨便寫了兩三個，一個是紫蘇生薑紅棗湯，一個是山藥豬肝湯，還有一個則是桑葚紅棗枸杞湯。
這些湯的材料都容易找到，做法也是十分簡單的，補氣養胃都是挺不錯的。
她纖細如蔥管般的手指握住那支派克鋼筆，下筆順滑流暢。鋼筆的重量適中，手感極好，恰好能寫出很好的字。薑穗穗對鋼筆並沒有什麼研究，但也看得出來，這是一支好筆，也是宋時清極其珍貴的東西。
說實話，她此時能拿著宋時清這樣珍貴的筆寫字，心裡也挺開心的。
她寫字的時候，宋時清便在一旁看著，原本已經做好了薑穗穗的字不會太好看的準備，沒從到她的字跡娟秀工整，雖說尚有進步的空間，但一看就出自平時喜歡練字的人的手臂。
宋時清微微有些詫異。
鄉下人讀過的書都不多，極大部分人會寫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錯了。哪怕宋時清知道薑穗穗讀到了初二，可一直以為她的字恐怕寫的並不怎麼樣。因為就連公社的會計寫的字都跟狗爬一樣。
薑穗穗的字帶給了宋時清不小的驚訝，他誇獎了她：“你的字寫的挺好看的。”
薑穗穗聽罷，正在寫字的動作頓了頓，下巴微抬，紅唇微微噘起，頗有些驕傲地說道：“那當然了。怎麼？難道在你的心中一直以為我的字會很難看嗎？哼，你不要太小看人好不好。”
她的目光落在宋時清的身上，因為被小看了，而有些不高興。
繼而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是有句話說，字如其人嗎？我的字要是寫的難看了，怎麼配得上我的臉啊？”
說罷，她用左手撫了一下自己嬌嫩的臉蛋，一臉的欣慰。用了這麼久的美白霜，她終於將自己的皮膚都養回來了，如今說是膚如凝脂，吹彈可破也不為過。
宋時清看著她一臉陶醉的模樣，又無奈又好笑。
小丫頭未免也太自戀了些，但，她說的也是實話，她的確生的好看，好看到，彆人多看了她一眼，他都會不高興。
薑穗穗見他盯著自己看，以為他在笑話
自己。哼了一聲，突然湊近他幾分，啞著聲音問道：“難道我長得不好看？”
咕嚕一聲，回應她的是宋時清喉間滾動，身體上的快速升溫。
…………
寫完了食譜之後，薑穗穗將鋼筆蓋上，打開抽屜準備將鋼筆放進去，卻發現抽屜裡有一張舊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個兩歲左右的小孩子，手裡抱著一個小熊布偶，穿的是格子襯衫和背帶褲，眉心間一點紅，看起來煞是可愛，宛如年畫當中
的小童子。
薑穗穗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她看看照片上的孩子，又看看一旁的宋時清。二人眉眼間有幾分相似，她可以確定，這照片上的小男孩，就是宋時清小時候。
她宛如找到了寶藏一般，將照片拿在手中，左右仔細地看，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照片裡小男孩兒的臉蛋，被萌的一臉血：“哇，宋時清，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是不是？你小時候真的好可愛，眼睛這麼大，還抱著個小熊，好想捏捏你的小臉蛋哦。”
薑穗穗感歎。
卻聽宋時清啞著聲音說道：“你現在也可以捏。”
他的聲音有些輕，如同囈語，薑穗穗還以為自己恍惚間聽錯了。抬起頭來，十分詫異地看著宋時清，確認道：“你、你剛剛說什麼？你說……”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宋時清便接過了話頭：“我說，這張照片是我媽給我拍的。她很喜歡拍照，覺得應該用照片將美好都記錄下來。我家裡原本有好幾本相冊，都是我媽拍的，但後來……”
但後來家裡被抄了，他甚至都來不及保護好那些照片，就被那些革命小將衝進家裡，說是造反證據，給燒毀了，隻能留下這一張。
氣氛突然變得惆悵起來，薑穗穗仰著小臉看著宋時清臉上的落寞，心中也有些難過。她抿了抿唇，趕緊轉移了話題：“阿姨一定很漂亮。”
“嗯。”宋時清的視線落在薑穗穗的臉蛋上。
他點點頭，在他的印象當中，他的母親，就跟薑穗穗一樣好看。
四目相對，薑穗穗看著麵前已經長大，與照片上的小可愛天差地彆的男人。心中砰砰跳了幾下，惡向膽邊生，也不管之前是不是自己真的聽錯了，竟然伸出纖細白淨的手，當真碰觸到了宋時清消瘦如刀刻一般的臉蛋，而後，捏了捏。
宋時清沒有製止，也沒有適時走開。他便站在原地，任由薑穗穗觸碰著他的麵頰。她的動作很溫柔，溫柔到使他喉間發燙。
薑穗穗捏完了，這才注意到宋時清的眸光幽深，看起來還挺唬人的。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舉動究竟有多膽大妄為，收回手，又忍不住點評了句：“唔，手感很好。”
頓了一下，指了指照片上的孩子：“但我猜，應該沒小時候的手感好。”
宋時清一時之間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他讓她捏臉，她竟然還嫌捏起來的手感不如小時候。
恰在這時，外頭宋奶奶的聲音響起：“穗穗，你寫好了嗎？奶奶給你倒了
水，口渴了吧，快來喝點水坐會兒。”
薑穗穗朝外麵應了聲：“誒，奶奶，我寫好了，我這就拿給你。”
說完，朝宋時清露出乖甜的笑容，拿著她剛寫好的那張食譜，轉身朝外頭走去了。
宋奶奶剛洗好了碗，便給薑穗穗倒了一搪瓷杯的涼白開，還兌了一點兒白糖。薑穗穗從房中走出來，將食譜交給宋奶奶，宋奶奶看過之後，發現材料簡單，都是能找到的，心中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