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1 / 2)

牛車走得慢,但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已然算很好的交通工具。吱呀吱呀地走到穿過一個村子,在一戶空蕩蕩的院子門前停下來。牛車才到,籬笆圍的院門就吱呀一聲從裡麵推開,一個瘦筋筋的老太太端了盆水從門裡伸出頭來:“怎麼這麼久才回?”

話音剛落,瞥到牛車後頭還坐了個人,不由訝異:“這是哪家的姑娘?”

“瞧著可憐,順手就買了。”

老頭兒歎了口氣,解開了韁繩蹣跚地從牛車上下去:“咱玉哥兒今年也二十有二了。”

老嫗聞言一怔,她扭頭仔細打量安琳琅。

安琳琅此時的模樣,老實說,並不好看。一頭烏發臟得打球,坨在腦袋上。臉上是幾個月沒洗漱過的汙垢,長了凍瘡,又紅又腫。兼之人牙子沒給她吃過什麼飽腹的東西,人瘦得就跟個柴火棍一樣。腦袋伶仃地搭在脖子上,嘴唇乾得出血。上下嘴巴這麼一搭,安琳琅都能感覺到翹起的死皮。瘦弱的身體一陣風吹都能刮跑。一言以蔽之,就是埋汰又寒酸。

“這模樣……”玉哥兒怕是瞧不上啊。話未出口,弦外之音安琳琅和老漢都聽出來。

“尋常男子十五六就成家,玉哥兒這些年孤身在外誤了婚事。年紀本就大了些,身子骨又不好,不好聘人家的。”老漢從腰間抽出煙管,啪嗒啪嗒敲火石點燃,“你想想,去歲你求到人家去,哪家可願意了?馬上都二十三,不如買個性情不錯的過日子。”

兒子的婚事都快成老夫妻倆一塊心病了。旁人家孩子十五六歲成婚,十七八歲孩子就滿地跑。她家玉哥兒二十二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老婆子心裡難受。他們老方家再怎麼也是正經人家,正經人家誰買兒媳婦?

“我們玉哥兒那幅好品貌,若不是身子不好,怎麼也該說個好姑娘……”

老漢搖搖頭:“婚姻大事不能拖。”

安琳琅腦子裡嗡嗡的,一路從鎮上回到方家村,她的意識就一陣沉過一陣。直到牛車進了院子,老漢與老婆子的聲音才仿佛飄然遠去。她一頭栽進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等她清醒,人已經在老漢家留了下來。

窗外的北風呼嘯,吹得破了一個洞的窗欞哐哐作響。安琳琅擁被坐在炕上,盯著桌上一盞搖晃的燈火出神。高燒了幾天幾夜,安琳琅已經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穿越的事實。後世成功的安老板葬身在那次嚴重的車禍中,她如今就是一本裡下場淒慘的配角。

她所在的這戶人家姓方,是武原鎮方家村的一戶三口之家。安琳琅沒看過原,不曉得這家人在書中是個什麼存在,但回顧原主上輩子的記憶,至少她記憶裡是沒有這戶人家的。

安琳琅的出現改變了原主的際遇。原本幾日前,她應該在瓦市上被花樓老鴇買下的,送去柳巷的裙下香的。現在人卻在這兒,安琳琅不確定這是不是好的改變。但這幾天方家那伶仃的老婆子衣不解帶地照顧她。幾日高燒沒燒死,至少說明老兩口心不壞。

窗外天色已晚,但隱約還有說話聲。

聽聲音,是方婆子。

安琳琅往窗戶看了一眼,見方婆子佝僂著腰站在門邊,外頭站著矮矮壯壯兩個鄉下婦人。都穿得灰撲撲的舊衣裳,邊說話便指手畫腳的。

“大壯她二伯娘,都是一家人,怎麼還做兩家事?老方家的兄弟姐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有這好事,找旁人不如找自家人。大壯媳婦她手藝你不是不曉得!她做的菜,那就是村長都說好。”其中一個方臉的邊說話便推搡,“你有那個好處不給自家人,這可就是你不對了!”

“就是啊二伯娘,我手腳利落那是村裡村外都知道的。你信不過彆人,還信不過自家人?”

方臉旁邊一個聲音也冒出來,“你有那閒功夫到處找人幫廚,不如叫我去。我乾活利索,你做不動了還能替你搭把手,去就是替你省事兒。再說,你給我推了這好差事,我這心裡頭難道不念著你的好?”

方婆子臉色不好看,但奈何是個嘴笨的。被人大房婆媳倆堵得說不出話。

“再說了,伯娘疼愛小輩,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我的手藝在娘家的時候就是被人誇大的。彆說幫廚,就是那再大的席麵我也能給整出來……”

後頭說什麼,安琳琅沒聽清。就聽到門口啪嗒一聲響,那對婆媳笑嘻嘻地離開。

方婆子唉聲歎氣地把門關上。

方家離村子遠遠的,一家就老夫妻倆加一個病弱的兒子。倒不是方家無人,老方家在方家村算得上人丁興旺的大家族。兄弟姊妹七個,方老漢排行老二。自古以來,排中間的性情都有那麼點敦厚。方老漢也是,年輕時候上敬著兄長,下扶持幼弟,在家就是一條埋頭乾活的老黃牛。

二十多年前朝廷征兵,老方家要出人。兄長讀私塾是要考功名的不能去,下麵弟弟年紀小,吃不得苦,也不能去。他一咬牙答應父母,帶著兩件破衣裳就上了戰場。

在外頭打了十多年的仗,斷了一條腿,才被朝廷賞了些遣散錢帶著軍營裡做廚娘的婆娘回了鄉。

回到家時爹娘早已不在了,兄弟姐妹早早地分了家。方老漢突然回來,麵對的隻有十年前已去世的兩座墳,還有讀了三十年書連個童生都沒考上的兄長和一屋子陰陽怪氣的指責哭窮。

老方家不是什麼富人家,其實也是有點薄產,否則不會舍得下銀兩供長子讀書。隻不過老夫妻一死,東西就被瓜分乾乾淨淨。方老漢回來彆說田產,連間住的屋子都沒有。兄弟姐妹不僅沒顧念親弟弟斷了一條腿,夫妻倆千裡迢迢回來,反而指責兩人在外多年不孝敬父母,想著從方老漢手裡扣銀子。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方老漢再是敦厚,戰場上廝殺這些年也有幾分血性。頓時就被兄弟姐妹這要錢的嘴臉給寒了心。一氣之下跟村裡親族斷了關係,帶著婆娘在山腳下自己搭了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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