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裡頭才比較過一番,方家大房婆媳還等著管家發話呢,突然就不說話了。就見他帶這個瘦了吧唧的小姑娘進來。指著其中一個空位置,讓她先忙。
一群等著宣布好消息的幫廚們不明所以,就看到那瘦不拉幾的小姑娘兀自去到案板後頭。拿起插在砧板上的菜刀顛了顛,目光就在桌上掃視了起來。
王員外算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富戶了,聽說生意都做到中原去。府上的小廚房菜品食物自然比較齊全。至少對比方家寒酸的糧倉,算得上十分富裕且奢侈了。
大都是醃漬的肉食,畢竟西北邊兒,冬日裡新鮮果蔬少。安琳琅這個位置手邊就是一把已經泡軟的紅薯粉,乾豆子,乾花生米和切好的蔥薑蒜配。油鹽醬醋也擺放齊整,瓶瓶罐罐擺在一起。安琳琅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打開一一聞了聞。
重點嘗了嘗醋和醬油。這醋不知怎麼釀的,味道很驚豔。但醬油就差點意思,不夠鮮。
安琳琅看了材料粉都是現成的,那就酸辣粉。
後頭灶上的火是著的。燒火的婆子是王家的下人,看管家的眼色行事。安琳琅舀了一瓢菜籽油,刺啦一聲就澆在鍋裡。油燒熱了下花生和乾黃豆。
那一大勺的油,管家還沒說什麼呢,一旁來幫廚的人倒是心疼得直抽抽。
其中一個黑臉的老婦人瞧管家在,不知是真心還是邀功,張口就指責安琳琅大手大腳:“小姑娘家家的不會做事就彆逞能,這席麵是你一個沒經事兒的小姑娘能整出來的?瞧你這一大勺油澆下去,這是拿東西不當東西,不心疼是吧……”
安琳琅被她指責得好笑,沒搭理他。
隻見她拿起刀先顛了顛,然後抓起砧板旁邊一個蒜頭啪就拍上去。那刀又重又沉,拍砧板上嚇得那老婦人臉一僵。安琳琅手挽了個花,咄咄地就切起來。
那動作,利落得仿佛在作畫。花生乾黃豆炸變色,香氣冒出來。她一手拿著漏勺,將那炸好的東西撈出來盛在盤子裡,一層油光,鮮豔欲滴。
先不說味道如何,就這有彆於鄉下人的做派很能唬住人。
有那不服氣的看出了什麼,在一旁嘀咕:“炸東西又不是什麼難事兒。這年頭誰還不會炸?”
方家大房婆媳倆盯著安琳琅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刺穿。要不是這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小丫頭片子打岔,這會兒管家定然將做席麵的好差事交到她手上了!
想想二兩銀子的賞錢,婆媳倆心裡跟貓爪似的難受。想著剛才聽王媽媽說什麼方家村二嬸子的女兒,方家村幾個二嬸子?該不會說的是二房瘸腿老二的婆娘吧?剛才那王媽媽不就送二嬸子回方家村。但老二家就一個病秧子兒子,哪來的女兒?
扭頭看了一眼婆婆,婆婆也在狐疑。
安琳琅瞥了眼大方媳婦,將猜到往砧板上狠狠一插。那婦人眼一縮,收回的打量。
酸辣粉講究的就是一個酸和一個辣。這年頭還沒有辣椒,就算有人吃,估計還沒有端到桌麵上。武原鎮很偏僻,再說大雪天瓦市也關的早,去碰運氣也不一定有。
好在沒有辣椒,還有茱萸。茱萸這東西也帶點辣味。為了讓辣味儘可能出來,安琳琅特意用鍋煸了一下。嫌醬油味道不夠鮮,正好碗底還裝了點乾的小蝦米。安琳琅抓了一把,一瓢油澆上去,刺激人味蕾的香味瞬間在廚房爆開。
酸辣的味道天然的刺激,再將炸好的花生乾黃豆撒進去,撒點香菜點綴。
安琳琅不禁歎氣。豆瓣醬和剁椒才是川菜的靈魂,茱萸到底差點意思。鍋裡水開了,立即下紅薯粉。時間緊迫,她隻做一碗。一小把,軟了撈上來。
裝了一大碗,料子澆上去,一碗熱騰騰的酸辣粉就端到管家的跟前。
“嘗嘗。”
管家聞著味道,忍不住咽口水。
旁邊幫廚的一邊咽口水一邊還不忘踩上兩腳,方家大房婆媳臉泛著青。溜溜達達走過來刺了一句:“這什麼東西?黑不溜秋的,也能吃?”
沒了紅油,色澤確實不大好看。但安琳琅是什麼人,一個靠天賦能將食材味道放到最大的黃金手。這酸酸辣辣的味道跟長了鉤子似的,勾得人直流口水。管家拿起筷子挑了一筷頭。紅薯粉煮的軟彈,一嗦到嘴裡一股獨特的酸辣味道就在舌尖綻開。
管家臉色頓時就變了,仿佛喉嚨裡有個吸盤似的呼呼地就小半碗下了肚。花生乾黃豆炸的又香又脆,混在這軟糯糯的紅薯粉中,味道出奇的香。
“就是你了。”擦著嘴,管家捂著火熱的胃心滿意足。
說著他想到一事:“林主簿是北方人,也是鎮上走出去的人物。”
沒想到這丫頭瘦巴巴的,竟然有這手藝。席麵沒問題,管家懸著的這顆心頓時就放下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搞砸了,大奶奶員外那邊你自己去給大奶奶瀉火!”
安琳琅點點頭:“自然。”
到手的差事就這麼一碗粉的功夫換了人,方家大房的婆媳倆頓時就不乾了。
方伍氏在方家村橫習慣了,當下就想鬨。但管家是誰?他管著偌大的王家大宅,難道怕一個鄉下婆子?當場就黑了臉,“不想乾就滾!大雪天廚子找不到,幫廚難道還找不到?”
“可話不是這麼說的啊管家!”方伍氏臉色訕訕,“你方才不是嘗過我家媳婦兒做的菜?她手藝好是出了名的,你剛才也說好……”
“我何時說好了?矮子裡頭拔將軍,你媳婦兒做的還沒我家婆娘做得好,還想整席麵?”管家還頭一回遇到這種自說自話的,“你要乾乾,不乾就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