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琅很孝順地沒有繼續追問:“……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下個月初八。”
“這也太趕了吧!”安琳琅知道安侍郎娶妻心切,但這麼急切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這麼趕,秦家能接受麼?秦姑娘會覺得爹不尊重吧?”
“這不必你擔心,”安老太太擺擺手,“已經說好了,日子都定了。”
……行吧。既然如此,安琳琅回晉州的事兒就暫時擱淺。
不過她的鋪子不能就這麼乾等著,放置就等於浪費錢。
吩咐彆人回去,她好像也沒什麼人手。正好英娘等人正等著安琳琅的事情安排妥當,才能上任做新掌櫃的。乾脆讓他們提前了解一下自己的生意。
英娘等人對此自然是義不容辭。他們被周攻玉派過來往後都不會回去了。世子爺的意思很明確,往後他們就是跟著世子妃的第一批老人,作為世子妃的心腹培養的。彆看著世子妃如今還是個小姑娘,往後就是周家唯一的女主子。
英娘等人心潮澎湃,早就等著替安琳琅效力。
於是將回晉州將香腸作坊和酸菜作坊的一些關鍵技術帶來京城的任務就交給他們了。最主要的是她那些寶貝辣椒和土豆。安琳琅再三囑咐這些東西的重要,並強調了食材的特殊性。英娘等人也是做過生意的人,自然是看得明白這裡頭的重要性。
再三保證務必將東西妥善帶回來,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他們一走,安琳琅也閒不住。將特彆為火鍋和燒烤準備的店鋪單獨劃出去,她忍不住又搗鼓起了奶茶和臊子麵的生意。臊子麵是方婆子一直在念叨的。雖說這段時日跟安府的大廚在學做菜,她心裡始終放不下她的臊子麵攤。
但到了京城,安琳琅是無論如何不會讓她去擺麵攤的。想著正好手裡有不少鋪子,就劃分了一個城北的鋪子出來,給她單獨做臊子麵館。城北那邊住著京城大多數的小老百姓,花大價錢去酒樓的少。臊子麵和牛肉拉麵煲仔飯這種小吃食,正好這邊賣也恰當。
方婆子一聽有場地給她做麵,忙不迭就收拾了行禮去鋪子上做臊子麵。
安琳琅原先在武原鎮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後要給方婆子開專門一間臊子麵的鋪子。正好就打算將這鋪子給了她。奈何方婆子願意做麵,卻死活不要鋪子。說什麼自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不需要這些銀子。
安琳琅說了半天說不通,一想自己絕不會讓老兩口冷著餓著,乾脆就隨她去。
另外,方老漢閒來無事的這段時日。除了把安琳琅和玉哥兒成親用的家具物什給打出來。他也做了不少竹筒杯子。就是當初在晉州用來外帶奶茶的。
總是聽安琳琅叨念生意生意,他就順手做了許多。
正好安琳琅在京郊的莊子上佘嬤嬤養了許多羊。那些羊奶多餘出來也沒人喝,就這麼給浪費了。安琳琅一聽都覺得心疼。她覺得自己也不是摳搜,就是見不得好東西浪費。所以在見過佘嬤嬤與她聊過以後,乾脆就讓她把這些新鮮的羊奶送到鋪子裡。
煮羊奶茶也不難,隻要會點灶台上的事兒就都能煮。安琳琅於是又托安老太太找了府中好些能做灶台活兒的人給她。她給這些人做了培訓,就讓其中手藝最好的三個人去開鋪子賣奶茶。
還彆說,奶茶這東西在晉州賣的不顯,到了京城簡直就成了爆款。
短短幾日就把口碑給打出去。鋪子裡的竹筒杯子都不夠用,方老漢本還嫌在安府的日子太清閒。如今忙得連麵兒都見不到。
真是生意一做起來,就日子都過的快了。
眨眼半個月過去,眼看著就要到四月份。安琳琅沒想到自己回來這一趟,一呆就是四個月。想著遠在晉州的小蘇羅。一個人在晉州,怕是要鬨脾氣了。
“將蘇羅也接過來,”當初走得匆忙,以為不久便會回晉州。所以許多事情都沒有安排,如今確定短時間內不會回去,小蘇羅就不該一直留在武安縣,“這麼久不回去找他,怕是要氣死了。”
自然是氣死,蘇索等了安琳琅四個月還不見人。都開始整日琢磨從書院逃課,自己來京城尋人了!
安老太太還是頭一回聽到蘇羅這個名字,免不了要問。
安琳琅笑了一聲:“算是我的義子。今年四歲了,如今養在晉州。”
這話一落地,安老太太這一口冷茶嗆到氣管裡,咳得差點沒把肺給吐出來。她一把抓住安琳琅就瞪大了眼睛:“你這丫頭,親還未成呢就有孩子了?!”
“祖母,是義子,”安琳琅擺擺手,“孩子四歲了。”
“就算是義子,那也是兒子!“
“出去一趟未婚夫有了,還收了個義子?這事兒玉哥兒知道麼?”安老太太頓時就慌了,還未出嫁就多了個兒子,這可不是一樁小事。
“他家裡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周家家大業大,周氏子孫哪怕就是個義子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你這丫頭怎麼這麼糊塗!才多大就敢收義子!”說到這,老太太恨不得打開安琳琅的腦子看看裡麵裝的是不是水!
安琳琅對古代的宗法其實一知半解,嫡庶的界限也不是很清楚。但看老太太著急的模樣,才知道事情好像有些嚴重。當初她要收蘇羅為義子的時候章老爺子也提醒過她,讓她慎重。
不過安琳琅沒當一回事,“家裡多張口罷了,蘇羅那孩子乖巧的很。還救過我的命。”
“……救命之恩也不能這麼還的,”老太太一聽救過安琳琅的命,臉上的怒色倒是少了些,“你這孩子,唉,玉哥兒就沒說你呢?他膝下無子,莫名其妙多了個不是他血統的孩子。這哪個男人能容忍?玉哥兒就是再中意你,這事兒怕是也說不過去吧……”
“玉哥兒知道的。”安琳琅早就把周攻玉能觸碰的底線都碰了,“是他同意的。”
安老太太:“……”突然就很想知道這丫頭在外麵到底是怎麼跟周家那位世子爺處的。這親近的程度,放肆的態度,遠遠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玉哥兒脾氣很好的,”安琳琅一臉‘何不食肉糜’的無辜,“我說什麼他都答應。”
安老太太:“……”
……
英娘等人這邊得了吩咐便立即下去辦事。
怕耽擱了世子爺與世子妃大婚,他們連夜啟程。
手裡頭的這些事情分下去,奶茶鋪子開了,又折騰了幾個麵館。安琳琅閒不住,又開始折騰她的西風食肆。她如今重點就放在改建鬆陽巷子的道藏書局。
道藏書局的占地麵積是真的很大,從最外麵的書架到後麵的室,外加最裡頭夏誌師弄出來書房和住處。至少得有武安縣西風食肆兩個麵積大。這麼大的鋪子,被夏誌師拿來做慈善。真的是不是他的銀子他花著半點不心疼。書局年年虧空,他還好意思伸手問安府要銀子補貼。
不得不說,果然是做人隻要臉皮夠厚就吃不了虧。
不過,雖說很看不慣夏誌師拿她的鋪子做慈善,但這邊弄免費圖書館確實方便了不少寒門子弟。安琳琅突然關門,不少沒書讀的學子還守在鋪子門前來多方的打聽。在得知東家因為書局多年虧空書籍賣不出去而關了鋪子以後,一個個麵紅耳赤地掩麵而去。
沒花過一分錢買書,還吃了店家不少茶水點心,可不就是麵紅耳赤?
耗時半個月,安琳琅的西風食肆正式在鬆陽巷子落成。
剪裁這一日,秦婉叫來了京城最大的戲班子,在食肆門前擺了戲台。安老太太也特意請了舞獅隊上門舞獅助興。吸引了一大批人來看熱鬨。
有那京城在花街柳巷才宿醉醒來的二世祖,正好湊著熱鬨就呼朋喚友地就進來。不僅這些個二世祖,好些一眼看到頭頂那龍飛鳳舞的‘西風食肆’四個大字的人。在再三打量牌匾,確定字是出自安南王世子之手,那些個文人雅士也都紛紛湧了進來。
開店第一日,主廚自然是安琳琅本人。
開了臊子麵館的方婆子難得休店一天,跟安府的大廚一起都過來打下手。西風食肆的基本菜色加上安琳琅結合時令做的一些菜色,開張第一日就出手得盧。
生意一紅火就容易上頭。安琳琅這重新投入食肆的生意就特彆容易把彆的事兒拋去腦後。要不是周攻玉親自去食肆抓她,她都恨不得常駐食肆。
“啊?今兒什麼日子,玉哥兒你怎麼有空出來?”安琳琅被他拽上馬車的時候還有些懵。
周攻玉都被她氣笑了:“不是說好事情忙完就來商議婚期?”
天曉得他為了儘快商議婚期,這段時日忙得一日誰兩個時辰。結果這小姑娘自己賺銀子賺得瘋了魔。要不是他見天兒地盯著,怕是明日上門都得撲空。
“明日就該是兩家合日子了,”周攻玉忍不住伸手去敲她腦殼兒,“你給我上點心!”
安琳琅捂著被他敲得邦邦響的腦殼兒,縮起了脖子:“你不是說一個月?這才二十天,還有十多天呢!你著什麼急!”
“我何時說一個月,我是說的大約一個月。”周攻玉真是敗給她了,“快些,自然就二十多日就夠了。再說一個月就三十日,你過了二十三天,去哪兒弄十多日出來?”
安琳琅被他堵得沒話說,老老實實回去換衣裳。
換了身衣裳出來,周攻玉卻沒有將她送回安家。反而是帶著她去到城外。安琳琅有些好奇,但是想著玉哥兒總不會害她,乾脆身子一歪,倒在他懷裡睡起了覺。
熟悉的清冽味道包圍,安琳琅很快就睡熟了。她這段時日忙得熱火朝天,看似精力無限,其實也挺累的。每日天沒亮就得起來準備菜色,一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因著生意的紅火,她時常天黑了還在食肆裡忙。回到府中都是酉時往後,累的很。
周攻玉摸了摸她的臉頰,小心地抱得更穩些。才點著她的鼻尖歎氣:“鑽錢眼子去的財迷!”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安琳琅是一陣窒息中醒來的。她迷瞪瞪地睜開了眼睛,馬車已經停了。周攻玉還抱著她,另一隻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安琳琅打掉他的手,無語:“……你乾嘛?”
“醒了就起來吧。”玉哥兒彎起了眼睛,把她扶正,“帶你來見兩個人。”
安琳琅愣了愣,趕緊坐起身。
周攻玉此時胸前的衣裳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一邊被安琳琅捏在手心的衣角更是結成團。他伸手撫了撫,然後傾身過來,伸出象牙般白皙的修長手指勾起安琳琅鬢角的頭發,幫她理到耳後去。
低頭又看了看她的衣裳,伸手替她撫平。
“我臉上的妝花了麼?”安琳琅睡覺不老實,時常東邊睡下西邊起來,“看看。”
周攻玉笑了笑,附身過來睜著大眼睛,笑:“拿我眼睛當鏡子,自己看吧。”
氣息相聞,安琳琅默默退後了一步:“你變了,你變騷了。”
玉哥兒:“……”
……
兩人在車裡整理了好一會兒,周攻玉才抱著安琳琅下了馬車。馬車外是一個山穀。暖陽的四月裡,漫山遍野的映山紅。樹木青翠,草木茂盛。周攻玉牽著她緩緩地往前走,安琳琅東張西望沒看到一個屋子,有些奇怪:“不是說帶我來見兩個人麼?”
“嗯,在前麵。”周攻玉笑容淡淡的,暖陽照著他的臉,仿佛在發光。
安琳琅眨了眨眼,總覺得今日的玉哥兒有些悵然。
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路,經過了漫山遍野的映山紅,落櫻冰紛是山穀,終於在一個能夠眺望整片山穀的略高處停下來。安琳琅看著正前方兩座並排的墳,心裡好似一顆石頭丟進深潭,蕩出了漣漪。
“啊,這是……?”
“我的親生父母。沒有葬入周家墓地,單獨葬在此處。”玉哥兒扭過頭,笑容明媚,“他們去世時我尚不知事,不知緣由。但成親之前想帶你來見一見。很遺憾,我這一生父母親緣淺,前二十一年獨自掙紮長大,往後也會有相伴一生的人。琳琅,很榮幸,在二十二歲這年遇到你。”
琳琅不知為何,眼眶一濕。她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許久,才隻是一句:“早知來看父母,我該收拾得得體些。”
周攻玉莞爾一笑,握住她的手:“不必,你已經很得體了。”
安琳琅看著他,須臾,也彎著眼睛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