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亭鈺見她反駁得如此迅速,而且看向他的眼神裡,還充滿了嫌棄的意味,隻覺得渾身不得勁。
不至於吧?
溫明蘊這麼翻臉無情的嗎?明明之前很看好他的,結果現在他主動表白了,卻遭受迎頭一擊。
但是一想溫三娘的性格,似乎又覺得意料之中。
他瞬間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目光哀戚地看了她一眼,緊接著低垂著頭,再配上他那蒼白羸弱的模樣,活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
“少給我來這套,程亭鈺,你一個大男人擺出這副表情來,不覺得丟臉嗎?”溫明蘊更加嫌棄了,頭皮發麻。
五公主見這才剛開個頭,就談崩了,立刻挺身而出,拉住溫明蘊。
“如意如意,你彆著急啊。你得允許這世上有很多不一樣的人,你看女人裡麵也有我倆這樣不容於世俗的巾幗英雄,當然男人裡也會有程亭鈺這種病美人,況且你肯定不知道,病弱的美男子搞起來,彆有一番風味呢!要不然——”
五公主說到後半段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興奮。
不過戛然而止,她看了一眼聽得相當認真的程亭鈺,輕咳了一聲,湊到溫明蘊的耳邊說悄悄話:“要不然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能看上他,還不是因為他既長得好看,身材雖然高大卻又身體柔弱,看起來腦子也不太聰明的樣子,這種男人搞起來簡直仙品好嗎?”
溫明蘊眨眨眼,忍不住跟著點頭。
好像的確是這樣,皮囊極其俊朗的花瓶,還腦袋空空,至於說身體孱弱不能快樂,那是必然不存在的,古代助興的藥五花八門。
不過五公主看錯了一點,程亭鈺可不是什麼腦袋空空的草包美人,他心眼兒多得很,要不然也想不出這個損招兒。
當初溫明蘊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確認過眼神,老茶男無疑了。
“那既然這麼好,娉婷你就收用了唄,正好他又沒定親,萬萬不能錯過!”
五公主立刻搖頭:“可是他心悅你啊。若是旁人就算了,但對於你的愛慕者,我是不可能碰的。世上男人千千萬,本宮想搞誰還不是勾勾手指的事兒,也不差他這一個。我可不想因為小小的一個男人,就讓我們之間的感情產生裂痕。”
溫明蘊頓時心動得一塌糊塗,這手帕交真沒白處。
“你這麼做,我很感動。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因為這種事,錯失一次搞男人的機會,畢竟你也說了,他是個仙品啊,下次再遇到還不知什麼時候呢!最重要的是,第一我不喜歡他,第二他明知道你講義氣,所以在欺騙和利用我,來躲避被你搞的命運。”
兩人積極地推讓起來,完全就是姐妹情深。
程亭鈺坐在對麵,一臉菜色。
習武之人,原本就耳聰目明,哪怕這兩人說悄悄話,他也聽得清清楚楚,一句話都沒落。
他就這麼拿不出手嗎?兩人你推我搡的,沒一個想要。
偏偏他還得偽裝不知情,也多虧他裝病多年,經驗十足,否則已然露餡。
對麵兩位女子似乎終於意識到,她們說得太激動,聲音頗為吵鬨,隻怕要被當事人聽到。
為此兩人十分默契地拿出紙筆,背對著男人開始寫字。
自從上次用這種方式,整治了曹狗之後,她們就愛上了文字交流。
果然無論什麼年代的人,都逃不過傳小紙條的魅力。
一盞茶的時間,這兩人終於再次麵對他,溫明蘊的臉上掛上了熟悉的笑容。
程亭鈺一看見這個溫和的笑,就開始頭皮發麻。
來了,惡女人要開始發揮了。
“公主殿下原本有意讓你當駙馬,你卻在這時候選擇向我告白,明明我們見過好幾次,而且之前程家大爺可是明確拒絕過我,實在是讓人懷疑真實性——”溫明蘊開了個頭。
男人一聽,立刻忍不住解釋:“之前實在是程某怕連累三姑娘,讓好好的姑娘家,年紀輕輕的卻為我守寡。如今在鬼門關走一遭之後,程某忽然想通了,人生不能留下遺憾,至少在死之前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五公主瞬間握住了她的手,不停地向她使眼色,顯然對程亭鈺的花言巧語滿意得不行。
他真的,本宮哭死。
溫明蘊的嘴角抽了抽,聽他瞎幾把胡說!
這茶味兒都香飄十裡了,五公主還能為此感動,隻能說她是真的好哄。
“少浪費點口水吧,時機太過巧合,我們懷疑你也是正常的,還是說程家大爺不敢為自己的表白負責?”溫明蘊反問他。
程亭鈺明知是激將法,還得硬著頭皮入套:“那自然是敢的。溫三姑娘是天外飛仙,而我隻是一介凡人,自然……”
他又開始灌**湯了,可惜溫明蘊撇嘴,並不買賬。
“嗯嗯,你說得可太對了,凡人肖想天外飛仙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我一向人美心善,也不為難你,隻要接下來的一個月,按照我說的做,我就相信你的真心。”溫明蘊敷衍地點點頭,很快進入正題。
她推了推傻笑的五公主,提醒她開口。
五公主方才的視線一直在他倆之間遊移,像是看到什麼新奇的趣事一般,如今被提醒才輕咳一聲:“之後的一個月,每逢單日來伺候我,雙日伺候如意。然後十五和三十這兩天是你的休沐日,你看我們多疼你!”
程亭鈺:“……”
他聽到了什麼?
他是程國公府嫡出大房的爺們兒吧?而不是伺候人的小廝?
不對,依照著五公主的脾性,這種伺候和尋常意義上的伺候可完全不同。
“我是你們共用的——”他幾乎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詢問,最後兩個字實在講不出口了。
還是五公主善解人意地補充道:“麵首、侍奉?隨你怎麼理解。”
溫明蘊正在喝茶,差點噴出來。
她之前和五公主商議的時候,可完全沒這個意思,提出這麼苛刻的條件,隻是為了讓不懷好意的程亭鈺知難而退而已。
但是話一到了五公主的嘴裡,就變成限製級了,還充滿了曖昧的粉紅色,透著一股強烈的成人氣息。
“伺候我不用,就是尋常的端茶倒水即可,至於娉婷那裡,看你倆的意願。”溫明蘊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程亭鈺深呼吸,他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他的影衛去哪兒了?快來人啊,他改主意了,不要玩什麼表白脫困法了,還是把五公主殺了吧。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在陰謀詭計和折騰人這方麵,怎麼可能有人是溫明蘊的對手!
這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他一瞬間生出了一個念頭,人間太苦,下輩子彆當人了,當路邊的一條狗吧,衝溫明蘊告白的時候,這個惡毒女人應該會相信吧!
“我之前聽公主殿下說過,是堅決不可能搞手帕交的男人,為何現在變了主意?”
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了,死也當個明白鬼。
溫明蘊撇撇嘴,果然這老茶男的表白,另有企圖,這就暴露了吧。
五公主認真地點頭:“這話依然算數啊,你來公主府報道,我也不會碰你的。這都是如意的主意,她說你不是腦袋空空,反而渾身心眼兒,就是要治治你。其實我也覺得她多此一舉,若是對你有意,直接成親便是。就算你的表白是假的也沒關係,讓你一輩子離不開如意,假的自然也變成真的了!”
她的語氣完全歡欣鼓舞,表情也透著幾分天真,可是說出來的話卻相當殘忍。
溫明蘊看著她,都有些看癡了。
也唯有金尊玉貴的皇家,才能養出這樣的女子,天真和殘忍明明是兩個矛盾的特質,卻能融合於一體。
程亭鈺已然明白了,此事的關鍵在溫明蘊身上。
他對著五公主道:“能否請公主暫時回避,草民想和溫三姑娘說說話。”
五公主臉上又露出曖昧的笑容,下意識就想點頭,還是先看向溫明蘊,在她點頭之後才起身,快步離開了。
“程某沒想到溫三姑娘會如此行事。”他苦笑了一聲,主動開啟話題。
沒了五公主在,溫明蘊也收斂起周身柔軟的氣息,變得公事公辦起來。
“程家大爺想說什麼?說我心狠不留情麵,直接侮辱你嗎?這可不能怪我,畢竟是你主動送上門的。”
“想利用我的人,最後都被我利用了。程家大爺想借我從公主那裡脫身,不僅沒有提前通知,甚至都沒給好處,我又不是開善堂的,憑什麼幫你?”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真麵目。
同為茶人,她還是了解一些的,老茶男絕對不像看到的這麼簡單。
為了避免再牽扯到自己,她得彰顯自己的獠牙,明白告訴他,自己不是好惹的,以後少對她出手。
程亭鈺沉默片刻,直接認真對她作揖,看起來相當鄭重其事。
“是我唐突了,還請溫三姑娘見諒。”
他從衣袖裡摸出一個長方體小木匣子,放到了桌上:“上次踏青宴,溫姑娘助我脫困,還未曾奉上謝禮,如今補上,希望姑娘不要嫌棄。”
溫明蘊微微一怔,她原本以為要撕破臉了,畢竟事態一直在升級,兩個人也算是不對付了。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突然變回了君子,還掏出謝禮來了。
她眨眨眼,也沒拆穿他,為何謝禮來得這樣遲。
伸手取過木匣子,直接打開,就見裡麵竟然裝著一支完整的人參,看起來有兩百年了。
她不由得挑眉,這份謝禮還挺豐厚的。
平心而論,踏青宴上她雖出手相助,但其實還有秦叔寶與荷蘭豆的功勞,她主要是演戲,謝禮過重了。
程瘟雞在向她賣好,她毫不客氣地收下了,還附帶倆字:“上道。”
程亭鈺的嘴角抽了抽,果然溫三娘不是好相與的人。
知道他是有求於她,不僅不禮賢下士,還擺出一副頗為高傲的態度。
第一次頭已經低了,也不在乎第二次,因此他再次作揖。
“三姑娘高義,還請你再助程某一次。”
溫明蘊直接衝他伸手:“謝禮。”
男人動了動手指,眼前的女子當真是一點交情都不講,隻看重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