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小交易(1 / 2)

秋風蕭瑟,在洛陽以北,黃河河陰,卻是一派熱火朝天,欣欣向榮之景。

在經過接近兩年的打造擴建後,這裡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座小城,黃河邊的棧道碼頭修出了四個,每個都可以停泊四艘船隻,幾乎都是空船而來,滿載而去。

滾滾白煙從高高的煙囪中升起,像是巨大的旗幟,向自世人證明自己存在。

這是裡最靠近河邊的便是焦坊與鐵坊,大的量鐵礦與煤炭都要在這裡用黃河水流洗選礦。

精煤被洗選好後,便有民夫推起沉重的板車,一人推一人拉,將一車車選好的煤炭送到高爐之中,他們大多上身□□,滿身的汗水混合著空氣中燥熱的煙塵,滾落在土地上。

一天的辛苦後,他們能打上一壺焦坊提供熱水,拿著作工計件獲得的紅簽,去工頭處兌換今日的工錢。

一個簽,便能換得一個用模具壓實的鹽幣,鹽幣極易碎,所以他們都早早準備好了布袋,用雙手捧著,如孩子一般珍惜地包起,放進懷裡,貼身收藏著。

相比於那些破爛的劣錢,又或者是撕碎的布帛,這種不腐不壞,容易攜帶,還能換成錢幣、糧食的鹽,才是他們最喜歡的。

一名獨眼的中年漢子也是其中一員,他眼眸微藍,帶著化不開的陰鬱,換了七個鹽幣。

才走出工坊大門,門外便是一大圈的棚鋪,這些是周圍村民自己搭建的棚子,賣著各種吃食、茶水,還有幫著補衣的婦人坐在角落,一些商人一車車地運來了各種粟米麥粒,用來交換工人們手中的鹽。

如今,河陰的鹽,已經有了一個響亮的名字“洛鹽”。

相比於苦澀隴西青鹽、解池鹽、青州鹽,洛陽滋味純粹,潔白晶瑩,已經成為各地世族們最為追捧的鹽,同樣的鹽,在洛陽買到了,隻要送去南朝、草原,或者幽冀之地,能輕鬆獲得十倍之利,怎麼能不讓人趨之若鶩?

唯一的問題就是洛鹽太少了,供應完洛陽這都城後,所剩無多,被各家爭搶之後,能剩給普通低門庶族的,便沒有多少了。

於是才有了這收零散鹽的商戶,也算是各取所需。

這中年漢子裹了裹身上的皮襖,在一賣吃食的地方買了兩張大餅,一葫蘆熱水,這才回到自己那宿舍中,通鋪裡,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也有一對藍眼睛,看漢子來了,眸裡全是雀躍:“叔叔。”

“阿瑰,”中年漢子麵色流露出的慈愛,將一張餅子遞給少年,“餓了一天了吧,快吃些東西。”

“沒,”少年笑了笑,“我去挑了六十斤羊毛,換了一個餅。”

清洗過的羊毛裡還是會有一些疙瘩、草葉、小石子之類的雜物,需要人手一點點挑選出來,否則很容易卡住梳毛的鐵滾刺,坊裡便會挑選一些小孩,做些雜物。

“唉,”中年漢子長歎了一聲,“你要再長高些就好了,能入坊裡,尋個生計,好過在外讓人欺負。”

“倒也沒有被欺負。”叫阿瑰的少年笑了笑,狡黠

道,“我用換來的一個餅,換了個打掃的活,您看這碎羊毛,把這些填到了襖衣裡,可比稻草暖和多了。”

碎羊毛就是斷掉的,短到沒法搓線的碎毛,工坊裡到處都是,打掃時混成灰塵裡,要把他們分出來,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你是怎麼弄出來的?”

“放水裡洗,塵土會沉底,羊毛會浮上來。”少年笑道,“叔叔,要不,你也彆去洗炭了,如今天氣涼了,咱多收碎塵,用做襖衣。”

中年漢子點頭,隨後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一隻筆:“我今日被炭管事誇獎了,他給了我這個,說是以後工坊裡會開一個夜課,教什麼‘拚字’,我不也懂這個,你拿著去吧。”

紙是黃色的葦草紙,筆就更簡陋了,隻是用細線捆住、用燒成的炭棍的柳木筆。

“叔叔……”少年驚喜無比地拿起紙,目光閃動,“真的嗎?”

“嗯,聽說是那位坊主的恩德。”中年漢子想說要學的話,每天是要給一個鹽錢的,但這機會太難得了,他辛苦一點,讓孩子能學到字,就是天大的幸運了。

阿瑰用力點頭,小心地將紙筆入下,出門把自己的臟手洗乾淨,這才敢去撫摸那筆了紙。

同一時間,工坊的一處小窩棚,七八個小乞丐正縮在這,分享著他們從水磨房出的汙水裡撈出的糠粉。

“回頭我們要多撿一些鐵。這個冬天應該就可以熬過去了。”一個小乞丐正數著手上的鐵塊激動的說。

“是啊,他們的爐渣裡還混著好多的鐵渣。隻要咱們能多尋些,送給鐵匠鋪,就能活下來。沒準過兩年就能攢下一筆錢去,買一塊地了。”另外一個小乞丐也熱切的道。

“隻要咱們能再長大些,就能進工坊了,好想快點去上工啊。”

“要是爹娘還在就好了。他們要是能多堅持幾日。咱們就不用流落街頭了。”一個小男孩低聲抽泣道。

此話一出,一群小乞丐們都沉默了下來。

朝廷遷都,大量的平層貴族來到洛陽,圈地占田,他們的小村子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彆人家的田地。連著他們也同樣成為彆人的奴仆。

如果隻是這樣還好,當奴仆比當丁戶日子能過得更輕鬆些。

可是今年夏天大旱,主家催收又緊,不給救濟,他們無奈隻能逃荒。

可是還未靠近洛陽城。父母親族就因沒有路引私逃鄉裡為由,被捉去修石窟寺。他們也不知道石窟寺在哪裡,隻能流落鄉裡。好在及時找到了河陰鎮,這才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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