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元宏的總是在錢財上扣扣索索,但讓蕭君澤滿意的是,這位皇帝一旦答應了,便說到做到,從不拖泥帶水。
如果沒有他的支持,他在洛陽、襄陽推行的事務便會有無窮的障礙,所以,哪怕會分他一部份利益,這份分紅還是很劃算的。
哪怕他把這些收入都投去了南征這個大坑,但問題不大,畢竟他知道民力深淺,也不會盤剝太過。
九月底,元宏的身子漸漸恢複,便準備起程北上,渡過黃河,去鄴城監督平定高車叛亂的事務。
蕭君澤也準備告辭,回去襄陽。
馮誕邀請他一起吃了個飯,詢問了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安好,又囑咐他小心南朝反撲……
“知道了,”蕭君澤被念叨得頭痛,抱怨道,“我在襄陽,就是為了守備南朝反撲,不然你以為陛下為何那麼輕易就同意我任雍州刺史?”
馮誕眉頭微皺:“你年紀還小,可入中樞積累威望,何必如此心急立功,為兄也不能幫上忙……”
蕭君澤隨意道:“當然是為了救萬民於倒懸,濟蒼生之危難,兄長你照顧好陛下,彆讓他死了,就是幫上我大忙了。”
馮誕正要斥責,元宏無奈道:“君澤,私下閒談便罷了,若是在外,你可莫要如此無禮。”
蕭君澤看著瘦了一大圈,神情疲憊,精力大不如先前元宏,微微一歎,終是道:“你是皇帝,如今朝廷改革尚且日短,國之大事,還要依仗於你,元恪年紀尚小,可沒有威望壓下諸王。”
元宏當然也明白這點,不由微笑道:“君澤安心,無論是為了家國,還是為了阿誕,朕都會多加保重。”
兩人又談了襄陽水軍的細節,北朝剛剛拿下襄陽以北不久,朝廷以前的水軍多在淮河流域,需要調集大量的造船的工匠,巨木倒是不難找——雍州左右的大彆山、巴山、桐柏山一帶,都是蠻居之地,有大量木材。
尤其是桐柏山有大量桐油果,提煉出的桐油雖然不能食用,卻是船舶防水的重要戰略資源。
如今兩朝的戰船,都是大船,蕭君澤和元宏商量了把投石機搬上戰船的可能性,再畫上一些讓人一聽就流口水的大餅後,兩邊敲定了這次錢糧支出,簡單說,就是元宏出錢、出糧、出工匠;蕭君澤出地、出後續管理、出圖紙,出改進技術。
蕭君澤於是這才帶著魏道長離開,離開前,徐太醫用家傳的醫經、兩個親傳弟子、太醫院能找到的所有藥材都提供了一份,這才從魏道長手中換到她的那個喇叭一樣的聽診器,還換了十幾種新提取的特效藥劑。
如果不是魏道長的存在,實在太過動搖軍心——她隻是在軍中進行了十幾日的免費醫療,就是已經造成了巨大騷動,甚至驚動了王駕。
她走時,軍中諸將甚至專程派人盯梢,在確定她走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而同時,元宏也讓軍中度支,將先前備好的錢糧拔出兩成,送到襄陽,並且將了用處。
聽聞前因後果
後,掌管南下軍需度支的司徒從事宋弁聽得眉頭緊鎖,忍不住問道:“陛下啊,您出人出錢出糧,那位君刺史說是出地,可地不也是您的王土麼?他出了什麼,他隻是動了動口,便拿走六成船隻,是不是太……”
元宏卻是微微一笑:“義和啊,你可知,朕與君澤相識多年,從他身上學到最大的治國之術,是何物麼?”
宋弁恭敬道:“臣愚鈍,還請陛下指點。”
元宏感慨道:“錢財如水,放於朝廷、存於府庫,隻會讓錢幣鏽蝕、布帛朽壞,隻有用之於民,才能富天下而利萬民,朕不缺錢財,缺的是君澤這般,懂得用之於民的賢才,他願意幫朕花錢,是家國之幸,你既處理此事,便萬萬不可怠慢!”
宋弁若有所思,隨後恭敬低頭下拜,稱陛下英明。
元宏微微點頭,隨即又有些憂慮,如今他活著,自然壓得住朝廷諸臣,也壓得住君澤,可他一但駕崩,元恪既壓不住諸王,也壓不住的君澤啊。
隻希望他能看在義兄的麵上,多容忍幾分了。
至於說……想到這,他搖搖頭,有時,他甚至覺得君澤有先知先覺之能,這樣的人物,隻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強迫不得,否則,反而會弄巧成拙。
先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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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蕭君澤風塵仆仆地帶著數十軍卒和魏道長回了襄陽城。
坐於堂中,他灌了半碗茶水,聽著明月和青蚨彙報這大半個月城中諸務。
青蚨倒沒有什麼,他曾經幫著君澤在河陰鎮建立起大片產業,已經是熟手,如今不過是在襄陽城外重新再來一遍而已,隻是言語之間,對君澤沒有帶他一起去這事上,頗多怨念。
斛律明月則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表示城中沒有大事,但卻到處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小吏居然把官司打到他麵前了,實在太煩人了,公子您還是快點找個襄陽郡守吧!
蕭君澤聽完,笑了起來:“明月安心,襄陽郡守我早已定了,再過些日子,處理了運河事務,阿曜便過來了。”
斛律明月不由皺眉,忍不住道:“怎麼是他!啊,我的意思是,郡守是兩千石的大官,需要得四品門第方可就任,崔曜雖然有幾分才能,又哪裡能當上郡守之職?”
蕭君澤淡定道:“隻要陛下點頭,世家門第,都隻是浮雲罷了。”
斛律明月當然也明白此理,但想到自己不過是一個七品的遊擊將軍,崔曜卻一下便是四品,這其中落差實在太大,不由心中鬱鬱。
蕭君澤看著剛剛還朝氣蓬勃的少年瞬間就像一隻受傷的大狗,耳朵和尾巴都垂了下去,不由微微一笑,上前抬起少年的臉,認真道:“明月,再過些日子,南朝必然領兵來攻襄陽,到時,你能立下功勳,為我而戰麼?”
那溫柔的目光,肯定的神色,像是一杯美酒,哪是一個少年抗的住的。
“屬下,斛律明月,”少年單膝下拜,聲音前所未有地堅定,“願為主君效死!”
哼,本朝
以武立國,
那崔曜,
不過一文臣爾,憑何與我相比?!
……
安撫自家小將,蕭君澤回到後院,青蚨拿立即拿出一套新衣給他,讓他去沐浴更衣。
知道自家青蚨生氣了,蕭君澤乖巧地泡到了木桶裡,趴在邊沿,讓青蚨給他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