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福盛被王修玨的舉動嚇了一跳,一邊小心地把地上的聖旨撿起來,避免被閒雜人等看見,一邊將清火茶端給王修玨。
他很努力地試圖去理解世子剛才說的話,巧費心思琢磨半晌,才終於弄明白他原話大概的意思。
“當初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廢物皇子,一朝得勢,竟在我麵前作威作福了!”
福盛勸慰王修玨彆生氣,“奴愚笨,不太明白,陛下將此得名聲的好事兒交給世子,世子為何如此生氣?”
王修玨哼唧了幾聲,終於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困難,彆人也未必聽得懂,遂提筆寫給了福盛。
流民一案牽涉到太多名本地官貴的貪腐。由林子方交到皇帝手裡的貪腐名單太過準確,以草包林子方的能年根本不可能做到,其背後必有高人指點。那最後最大的便宜落到誰那裡,誰就會被大家懷疑是真正的幕後之人。
如今這‘好處’要落在他身上,自然不會是福氣了,而是大麻煩。
福盛恍然大悟,不禁在心裡暗歎今上的手段高名,不過兩句話就四兩撥千斤,挫了他家世子的銳氣,可謂是城府極深,更令人畏懼。
王修玨喝了兩口敗火茶後,情緒鎮定下來,對福盛道:“鵝腳你紮孤雁呢歌紮到沒有?”
靜默了片刻之後,福盛又悟了。
世子是在說:“我叫你查顧晏那個人可查到沒有?”
世子前日剛到宣城的時候,那王夫人就派人來說明了靜心苑發生的經過。葉初棠在喝了林伶人下藥的酒之後,有名叫顧晏的男子突然來訪找她。之後昌平郡主和王夫人她們就走了,沒人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世子便對顧晏此人很好奇,下令讓他徹查此人身份。
“還沒查到消息,之前咱們在靜心苑收買的那名奴仆,前兩日剛被葉娘子給抓著了。如今靜心苑就像銅牆鐵壁,半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紮!”王修玨這會兒覺得自己的臉好像沒那麼疼了,大概是藥起了作用,所以聲音很鏗鏘。
他冷笑一聲,因此而扯動了他又大又黑的臉盤子,又泛起疼痛,比之前更劇烈。王修玨難受地雙手捂著臉冷吸氣,痛得嘴歪臉斜,氣得麵目猙獰。
往常世子模樣俊逸,冷笑的樣子如懸崖之巔的雪鬆,看起來清直又高潔。如今這張臉比拍扁了的黑豬頭還要醜陋和扭曲,實在是叫人不忍直視,更想捧腹大笑。
福盛為了忍下這衝動,保持住表情的不卑不亢,可謂下足了苦功夫。
“鵝子得——”
王修玨放棄說話,提筆在紙上寫了“熙春”和“林南”兩個名字。
福盛馬上應道:“奴明白了。”
……
林子方在領命離開宣城前,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幫葉初棠徹查黑蠍子紋身的情況。
如今衙役們通過多方暗查和審問,總算弄清楚了那三名帶有黑蠍子紋身的男子的來曆。
這三人都來自於風雨樓。
宣城內合法賣酒之所隻有三處,風雨樓就是其中之一。不深查竟不知道,原來它明麵上是一處酒館,暗地裡竟還經營者娼妓生意。
風雨樓的酒在宣城很有名,口味好,種類多,每日都有不下二三百名男客來此打酒或喝酒。普通客人並不知其暗地裡的勾當。暗娼館的新客隻有在老客的作保和引薦下,才能到光顧風雨樓後院,去暗娼館裡消遣。
而暗娼館裡所有護院,手臂上都有黑蠍子紋身。
葉初棠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午飯都顧不得吃,立刻乘車返回宣城。
一路上葉初棠都沉著臉,心事重重地望著窗外。
熙春知道自家女郎因何事而發愁,幾度動嘴唇想安慰或勸解葉初棠,但怎麼都張不開口。女郎冰雪聰明,什麼道理不懂?她怕是不管說什麼話,都化不開她壓在心底的那道憂思和傷痛。
“停車!”葉初棠突然下令,而後就提裙跳下車,往盤州山方向望。
“怎麼了女郎?”熙春跟著下車,連忙追問。
葉初棠指了指遠處半禿的盤舟山,“一定是他乾的!跟半個禿瓢似得!”
熙春這才朝盤舟山方向望過去,驚訝瞪圓眼,用手捂住了嘴,“那裡的桃林被砍了?”
“真瘋!因為我跟他吵了架,他便拿桃林撒氣?”
葉初棠命車夫先去盤舟山。
到了地方之後,葉初棠查看桃樹被砍斷的截麵,已經乾了,上麵還落了灰土,並不算特彆嶄新。
“不是近一日剛砍的,有三四天了。”
如此葉初棠就琢磨不明白了,三四天前他們倆也沒鬨什麼,蕭晏為什麼會突然抽瘋砍桃樹?
“太瘋了!”葉初棠改換形容詞,再度加深形容其瘋的程度。
蕭晏這六年來過的日子一定很難捱、很淒慘,才會瘋得如此讓人難以預料,萬般琢磨不透。
主仆二人回到車上後,熙春就將一盒點心打開,謹慎送到葉初棠跟前。
“女郎要吃麼?”
葉初棠瞥了一眼盒中的點心,她從不曾見過。如手指一般粗細的黃色蛋卷,表麵粘著芝麻,內裡似乎還有餡料,淡淡的甜甜的蛋香味在時刻刺激著她的味蕾。尤其是對於一有煩心事就愛吃甜食的她來說,過分誘人了。
“哪兒來的?”
“陛下前日差人送來的,因為用了顧晏的名字。下頭人不懂,還以為隻是普通巴結女郎的訪客,在核驗品過點心之後,才稟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