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更合一(2 / 2)

葉初棠偏不給他看,見蕭晏非擒住她的胳膊不放,她就低頭就咬了蕭晏的手。

蕭晏隨她咬,動都不動。

葉初棠以為自己不夠使勁兒,就咬得再狠一點,直到口中有了腥味,她才意識到自己在賭氣之下下口重了。

葉初棠忙雙手抓住蕭晏的手。

耳朵終於漏出來了。

蕭晏隻盯著葉初棠的泛紅的耳尖看,輕聲問她:“疼麼?”

葉初棠:“……”

疼個屁啊,那是她自己用手揉紅的!

“出龍血了。”

葉初棠捧著蕭晏出血的手背,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看他。

“我會因大不敬之罪被砍頭麼?”

蕭晏:“那你早死八百回了。”

葉初棠聽得心裡一抖,這話什麼意思?

蕭晏從秦路手中接來活血化瘀膏,在葉初棠的耳尖處反複抹了兩遍,問她感覺好點沒有,是不是還疼。

葉初棠:“……”

她什麼時候說過疼了?她壓根就沒疼過。

不過葉初棠很會利用機會,趁機問蕭晏,他剛才到底在鬨什麼脾氣。

“你心裡不清楚?”

“我為什麼會清楚啊?”是你鬨脾氣好不好!

葉初棠語調無辜地反問,令蕭晏的臉色再度陰沉。

葉初棠不慣他毛病了,立刻跟蕭晏告辭。

關門聲結束後,屋內一片寂靜。

縮在角落裡站立的秦路,默默然望向正負手立在窗前的皇帝陛下。

“陛下這又是何苦呢,何不把心事講給葉娘子聽一聽,葉娘子那般善解人意,必定能體諒理解陛下。”

蕭晏從袖中拿起一方黑帕,蒙在了臉上,隨即跳窗而下。

秦路大驚,一個箭步衝到窗邊,見暗虎衛已經跟上了陛下,這才鬆了口氣。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皇帝陛下什麼時候能不瘋?

葉初棠回房後,思來想去,覺得蕭晏肯定是知道了她今日見過王湛了,才跟她鬨脾氣。可這事她錯在哪兒了?又不是她主動去見王湛。

哄他兩句還不好,問他有什麼心事還不說,那理他作甚。

葉初棠來脾氣了,當即就告訴熙春,立刻就收拾東西,她要帶著父母一起離開安城。

葉放和苗氏都驚訝不已,“那王猛還沒被押回安城,罪名還沒宣之於眾,這案子就不能算完,咱們這麼急著走乾什麼?”

“東海王既然承諾了,就不可能反悔,否則他如何在各世大家族中立威?剩下的都不是我們能乾涉的事兒了,不如抓緊時間趕緊去京城找玲歌。”

這麼多年以來,王湛之所以能在門閥貴族中位居最超然崇高之位,除了手腕狠厲和處事果斷之外,信守承諾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至少他表麵功夫做得很到位。

如今他既然要定罪王猛,那王猛必不可能有命再活。

“那你跟陛下說了嗎,咱們連夜會走?”苗氏追問。

“我會給留一封告彆信給他。”

葉初棠將她寫好的信放在桌上,信的一角用茶杯壓住。

苗氏和葉放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問:“你們吵架了?”

“他欺負我。”

“走,立刻就走。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欺負我女兒!”

葉放一向是無條件地寵愛葉初棠。不管是誰的錯,隻要是碰到葉初棠的事兒,那就是彆人的錯。比如葉初棠踩了彆人的腳,在葉放眼裡,那就是彆人礙著他女兒腳落地了,該把腳給剁了。更不要說如今蕭晏主動招惹他女兒生氣,皇權在上,他逆反不了,但支持女兒的決定他總能做到。

苗氏遞了杯涼茶給葉初棠,讓葉初棠喝完後冷靜一下。

苗氏再問:“現在你還想立刻就走嗎?”

葉初棠點頭。

“行,那咱們立刻就走。咱們一家三口生死與共,患難同當!”苗氏乾脆道。

葉放立刻附和妻子的話。

葉初棠提出異議:“這不過就是簡單的留信告彆,到不了生死的地步。還有你們似乎又把大哥給忘了?”

苗氏皺眉:“忽然提你大哥乾什麼。”

葉放再度附和:“就是,提他作甚。”

遠在廬陵的葉縉,再度連打了數個噴嚏。

家仆在旁側關切詢問葉縉是否著涼了,欲去給葉縉準備薑湯驅寒。

葉縉哼笑:“用不著,必是我那遙遠的父母在念我呢。”罵了不止一句!

“郎君此番回京述職後,正好可以歸家與家人團聚。”

葉縉又哼笑一聲,表情嘲諷,不置可否。

……

晚間時候,王修玨來暢春閣給父親王湛問安。

他步步謹慎,恭謹有禮,生怕行止有錯,被父親問責訓斥。

王湛輕掃他一眼,已然將他的表現儘數收在眼底了。

王湛留了王修玨一起用晚飯,飯後,王修玨主動表孝心,要為王湛撫琴。

他父親最愛琴音,他若能在此方麵有所表現,必得父親歡心。

王湛輕笑點頭,誇道:“我兒有心。”

琴聲響起後,王湛的表情就淡了,他取來盤中的一塊枇杷糕,正要送入口中,便有身邊人附耳來回稟情況。

“葉娘子連夜出城了,”侍衛頓了下,顫著嗓音小心翼翼道,“此前大王送她的點心,被她命人扔了喂狗了。”

王湛的舉動未有停頓,照舊咬著點心,斯文咀嚼著。

侍衛忐忑等了片刻,方拱手恭敬退下。

琴聲止,王修玨高興地起身,笑問王湛:“阿爹覺得如何?兒子的琴藝是否精進了?”

“嗯,是有精進。”王湛淡聲問,“花了多長時間?”

王修玨歡快道:“足有六月,兒子每日都會堅持習琴一個時辰。”他如此用心練琴,就隻為了這一刻向父親表孝心,父親肯定十分高興。

“反裘負芻!”王湛立刻罵了王修玨,丟了手裡的點心。

王修玨大驚,忙跪地認錯。

父親怪他把過多精力浪費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想想也是,如今他身上背負著諸多比練琴更重要的事。

“葉氏女那邊你辦得極不妥當。”

用了“極”,這於他父親而言是非常重的詞。

王修玨嚇得咽了咽唾沫,連聲磕賠錯。

王湛負手立在王修玨跟前,睥睨他兩眼後,嗤笑,“你這般腦子,再來十個也鬥不過她。你在京名聲已有損,三五年必須與你妻子琴瑟和鳴。”

王修玨愣住,不解問王湛:“可是阿爹之前明明答應兒子,讓兒子——”

王湛眼色陰冷地瞥向王修玨。

隨從福安忙向王修玨解釋,如今京城內有很多關於他的風流傳聞,甚至還有傳他欲殺妻另娶的說法。

王修玨這才明白過來他父親剛才那番話的意思。

十個腦袋都鬥不過她……

王修玨:“莫非是葉初棠在算計我?”

王湛蹙眉,用‘你居然才反應過來’的鄙夷眼神,嫌棄地瞥了一眼王修玨。

王修玨被父親的眼神刺得心裡極難受,他倍感受傷垂下頭去,口上不忘氣憤罵道:“且等著,我定叫她好看!”

“好看什麼?你算計人在先,智不如人在後,心甘俯首稱敗就是,怨得了誰?怪隻怪你自己蠢。”

王湛最後一句話說得極輕,卻猶如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王修玨的心頭,打得他內傷嘔血,鮮血淋漓。

“我已在晉安給你安排好了差事,回京後你小住一月,攜你妻子應酬幾次,之後便去辦差。等過個一年半載,你修德建功歸來,到那時自沒有人敢再拿前事非議你。”

王修玨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就皺眉:“兒子不喜她,和她再忍一年半載,葉氏那裡早就有變數了,到那時兒子怕是很難再娶葉氏進門。”

“說得像現在沒妻子,就能立刻娶她進門一樣。葉氏你就不要想了,好生反省你近來做了多少蠢事!”

王湛打發走了王修玨後,瞥一眼那把被王修玨彈過的琴,命人即刻把琴燒了。看那琴他便不禁想起他長子有多笨,就他那琴技,他早在八歲便已高於他。他可倒好,二十歲了,練成這種程度,還沾沾自喜地跟他顯擺。

福安瞧出自家主人的煩躁,忙安慰安撫。

“世子較之大王當年,是不可比,但與同齡人相比,世子已然是智廣才高,為眾人之中的佼佼了。”

“同齡人如他這般,也是王家長房長孫,是東海世子?”

“這——”福安垂下頭去,低聲道不是。

王湛活至今日,可以說所有事都儘在他的謀算掌控之中,唯獨有一件事讓他特彆後悔。

年輕時因疏於考慮嫁娶的重要之處,便任由母親安排婚事,娶了溫順賢淑的表妹為妻。

他當時一心立業,無心於男女情愛,當時隻覺得娶一聽話賢惠的妻子,她能完成繁育子嗣之責,能掌管好後宅內不惹事,不給王家丟臉便足夠。

等有了子嗣,眼見孩子長大,在教導上乏力,王湛才意識到擇一聰名靈慧之妻有多重要。三個兒子,竟儘數都不像他,甚至都不及他一半聰敏,愚笨的腦子全隨了他們憨厚的母親。

任你請遍名師,費心教導,令他們勤學刻苦,終究是抵不過天賦二字。榆木疙瘩就算開竅了,本質終究還是個榆木疙瘩,變不了通透的靈玉。

都說一族興旺看子孫,在王修玨身上,王湛什麼都看不到。他甚至蠢到連葉初棠一名女子都鬥不過,如何能指望他將來撐起整個王氏?更不要說,如今他心裡還有更大的圖謀。

“大王消消氣。”

福安一邊奉上茶,一邊在心裡正琢磨著該找誰出來給大王撒氣。掃一眼桌上的點心,他立刻想到了葉初棠。

“那葉縣伯的長女還真是不識好歹,竟把大王親手做的點心丟去喂狗。此女還算計世子,害世子名聲受損。該叫她知道知道,算計王家人的下場是什麼!”

王湛瞥一眼福安,輕笑了一聲,問他:“你覺得當如何給她教訓?”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敢損世子的名聲,那我們就徹底汙了她名聲,看她還有沒有臉在這世間活!反正如今世子段時間也沒法子娶她進門了,此女流落在外就是便宜彆家,倒不如徹底了解了乾淨!”

福安自認按照自家主人慣來行事的方式,認真揣測了一番之後出了主意。

王湛又笑。

福安嘿嘿賠笑,覺得自己正切中了大王的心思,今日的賞錢怕是少不了了。

他還馬上主動請纓,願意親自帶人去處理葉初棠。那小娘子長得真挺漂亮,細皮嫩肉,笑起來的樣子可太甜了。他迫不及待想看一看,這個笑著甜如蜜的姑娘掙紮在自己身下,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的樣子。

王湛臉上的溫潤笑容突然消失,冷聲道了一句:“殺。”

原本一直悄然站在王湛身後,毫無存在感的鬼三,當即抄出匕首,一刀利落刺進了福安的胸口。

福安臉上還有未來得及收斂的嬉笑,他感受到痛的時候,胸口的血已經湧了出來。

福安瞪圓眼,震驚地看著胸口的刀,轉而不解、不敢相信又絕望地望向王湛。

他嗓子眼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像是質問什麼,又因為瀕死沒力氣喊出來,窒息得很絕望。

他想知道為什麼,他跟在東海王身邊足足十年,一向忠心耿耿,儘心侍奉於他,為何,為何有一天他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然而他心裡不管有多少個為什麼,此刻沒人能給他回答。

福安整個人後栽轟然倒地。不一會兒,他身下就有一灘殷紅的血向外蔓延。他殘留著最後一絲氣息,嘴唇抖動著,不甘地用儘全力地看向王湛。

王湛如常一般,優雅般坐在桌邊,取一塊枇杷糕慢調斯文地吃著,嘴角甚至還帶著隨和溫潤的笑容。

吃完一塊點心之後,王湛似乎才感覺到福安不甘的目光。

“竟然還沒死。”

王湛的笑容,如春花綻放,耀眼奪目。但於瀕臨剩下最後一口氣沒死的福安來說,是比地獄修羅還可怕的存在。

鬼三再抽出一把匕首,打算補刀。

“挖了他的眼。”

福安無比恐懼起來,一口氣咽了下去,終於死了。

接下來,王湛邊飲茶邊淡淡看著鬼三做事,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溫潤的模樣,表情上未有絲毫異樣的波動。

王湛隨即點名提拔了另一小廝代替福安的位置,也叫福安。奴仆的名字於他而言,不過如阿貓阿狗一般的稱呼罷了,即便他記性很好,也不願花心思去記這些卑賤之人的名字。所以他身邊的小廝,永遠隻能叫福安。

“派人跟緊了葉初棠,今後我要知悉她所有的行蹤。”王湛頓了下,忽然道,“最好是安插個人在她身邊,她樂於幫助貧弱,可利用此點,戲做真點。”

鬼三應承,立刻退下。

……

蕭晏從外麵折返回來的時候,聽屬下回稟說葉初棠及其父母已經離開了,便伸手接過葉初棠留下的信。

秦路戰戰兢兢,覺得陛下接下來肯定會勃然大怒。

萬萬沒想到,陛下打開信之後,看了一眼,居然笑了。

秦路覺得自家陛下改是在怒極反笑,忙戰戰兢兢勸慰他息怒。

“陛下,葉娘子雖連夜走了,可最後去的地方是京城。陛下與她雖然殊途,但最終同歸。”

秦路特意豎起兩根手指,湊在一起,寓意一對。

“王湛王修玨父子間早有嫌隙,此時時機正好,可派人去了。”

秦路沒想到皇帝陛下此刻居然想的不是情愛,而是權謀,馬上應承。

“那葉娘子那邊,奴要不要多派些人跟著?”

“她生氣了,寡人不惹她。”

蕭晏將信紙放到桌上,秦路膽大去瞄一眼,信紙上居然就寫了三個字“生氣了”。

秦路不禁失笑,葉娘子真不愧是葉娘子,耍小性兒生氣的時候都這般會說巧話,難怪在這種時候還能把皇帝陛下給哄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王遺風突然扔一個地雷!:,,.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