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彆鬨啊,人家的馬車咱們豈能隨便上。”
“滾!”方翎一聲吼,隨從們全都老實了。
方翎抽出腰間的小鞭子,對準葉家這些攔著他上車的家仆,橫道:“讓不讓我上?”
“世子饒過小的們吧。”家仆們紛紛請禮。
方翎揚起脖子:“棠棠姐,你再不出來,我就向天下人宣告那三條——”
“讓他進來吧。”葉初棠終於鬆了口,用原音說話。
方翎得意地收起他的小鞭子,立刻讓屬下抱他上了馬車,飛速地撲向葉初棠懷裡。
“棠棠姐——”
“叫姨母。”葉初棠揪住方翎的衣領,捏了一把蘿卜頭肉嘟嘟的臉蛋,就把他推坐在側邊。
“棠棠姐——”方翎笑嘻嘻又叫一遍。
“我與你娘互稱姐妹,你自該叫我姨母。”
“那可不行,我將來可是要娶棠棠姐的人。本世子對你最大的讓步就是稱姐,懂?”六歲的小蘿卜頭一臉霸道道。
葉初棠嘖了一聲,“我二十,你六歲,懂?”
“十年後,我就十六了,且等我十年。”方翎一臉認真道。
果然是‘小童’不知愁滋味,把十年說得跟喝水一樣輕鬆。
葉初棠懶得與這小混賬爭辯,因為他年紀太小了,根本不會懂你講的道理。
“你怎麼會在曆陽,你爹娘呢?”
“阿爹受聖命,正巡守邊關。阿娘在京城呢,正在弄什麼花啊節的。我一個人無趣,好生想念棠棠姐,聽說棠棠姐要來京城,就來這接棠棠姐啦。”
“你一個人來的曆陽?”葉初棠震驚,“小東西,你離家出走?”
“誰是小東西?我才不是東西。”方翎不爽道。
“好好好,依你之言,你不是東西。”
方翎腦筋立刻轉過來了,瞪著葉初棠,“你怎麼跟你未來夫君說話呢?”
“快閉嘴吧。”葉初棠怕方翎繼續瞎說,忙捂住他的嘴,催促車夫趕緊走。
她不想見這小東西,怕的就是這個。一跟他講不了道理,又沒法子聽他胡說;二他胡攪蠻纏起來,你還不能揍他。方翎的母親是長寧大長公主,與靖遠成婚後,在三十歲時才得了方翎這麼一個兒子。
長寧大長公主原來住在揚州,葉初棠與她私交甚好。當年方翎剛一歲的時候,得了頑疾,多虧葉初棠介紹的大夫才及時治愈了方翎的病。長寧大長公主早年還承諾過,等方翎長大了,就讓他對葉初棠像對待親姨母一樣孝敬。誰料這小家夥被寵溺過甚,偏偏還早慧聰明,他在五歲開蒙之後,懂了點道理,就開始混賬了,喊著要娶葉初棠為妻。
葉初棠問過他原因。方翎因為沒有兄弟姊妹,平常身邊儘管有一堆家仆陪他玩兒,但沒一個人懂他的心,能讓他樂嗬,唯獨葉初棠除外,他每次都能跟葉初棠玩得很開心。葉初棠對他來說就是最甜的姐姐,他就想把最甜的姐姐永遠留在身邊,聽人說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娶她。所以方翎自那之後就認定了,一定要娶葉初棠。
長寧大長公主糾正過方翎,奈何方翎不僅不聽,還賊能鬨,她哪裡舍得讓她的寶貝兒子傷心,就隨他了。反正孩子小,鬨著玩兒,等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道理了。然而作為被鬨的受害者葉初棠,就深受其擾。
半年前,長寧大長公主曾因為方翎思念葉初棠,特意來宣城小住了三月。那三月於葉初棠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這小東西繼承了父親靖遠侯的精力和謀略,母親長寧長公主的聰慧心機,在折騰人上麵出神入化,日新月異。
葉初棠雖然也能見招拆招,但她平常還要分精力去處理彆的事情,而且她這個人喜歡過的是不操心的快樂日子,天天跟個熊孩子費心思,日子不叫地獄叫什麼?
到了彆苑,葉初棠匆匆下車。
方翎趕忙跟上。
葉放和苗氏看到方翎,俱是麵色微變,訕笑著表示歡迎,然後倆人就溜得比兔子還快。
葉初棠召來方翎的隨從,質問了一番,得知他們早已經把情況稟告給了長寧大長公主,並沒鬆口氣。
因為長寧大長公主早已經回了信了,這幫人就等著遇到她的時候,把信給她。
葉初棠預感不妙,把信拆開了一看,果然!長寧大長公主拜托她幫忙照看好她兒子,讓她帶著方翎一同回京。
“蕭家人就沒一個不麻煩的。”長寧大長公主麻煩,她那個侄兒蕭晏更麻煩。
葉初棠哼笑,她可不是吃虧的主兒,斷然不會讓麻煩兒子甩給她的長寧大長公主獨享安寧。
她看眼那邊安靜矗立的公主府侍衛,笑著叫來方翎,一邊給他投喂桂花酥,一邊笑問方翎是不是真想娶他。
“瞧你這張小臉蛋,多漂亮呀,將來必是英俊男兒。”
“那是。”方翎立刻應承。
“等我三十歲的時候,如狼似虎,你正當年華。”
旁側侍衛聞言,驚得忘了控製表情,眼睛瞪得溜圓。
“為何三十,如狼似虎?”方翎不懂地問葉初棠。
“到時你就知道了。”葉初棠又捏了捏方翎的臉蛋,“你娘是大長公主,你爹是靖遠侯,憑你這聰明勁兒,你將來必定有大出息,遠不止繼承侯爵那麼簡單。”
“那是當然,所以棠棠姐你就放心吧,你未來的夫君必然是英俊無比,器宇軒昂,大有作為,配得上你。”方翎揚著下巴,特彆驕傲道。
葉初棠欣慰似得笑了笑,目色深深地望著方翎:“那就好,我等著。”
侍衛徹底聽不下去了,悄悄從屋裡退了出去,隨即趕快書信一封,將剛剛的見聞報與長寧大長公主,向長寧大長公主嚴肅建議,很有必要讓世子儘早遠離葉娘子。
再說冬蘭,當得知自己並沒認錯車之後,馬上改換了態度,哭著對小廝劉淳表示,她是想先陪在父親的屍體旁邊。
“那你為何把錢給了我?你不就是為了這錢,才賣身葬父?”劉淳仍然不解。
“這錢給劉哥,是想求劉哥幫忙買一口棺材。”
“這容易,走吧。”劉淳拿著前便帶冬蘭去了棺材鋪。
在妥當安葬冬蘭的父親之後,劉淳就把冬蘭帶到李山花那裡,讓她們二人同住一屋,今後就一起負責伺候葉娘子。
“規矩不算太多,但要謹記一點,讓你做什麼再做什麼,切忌亂走動,亂傳話。三條中若犯一條,立刻轟出去。”
“明白。”冬蘭笑著應承。
送走了劉淳後,冬蘭打量一番李山花。給冬蘭收拾床鋪的李山花,則也用餘光暗暗打量冬蘭。
兩廂都故作客氣和善聊天,彼此用話互相試探,都假裝為對方的悲慘遭遇而落淚,然後齊齊發誓,表示今後定會好生效忠於葉娘子。
熙春把探知到的這二人的情況報與葉初棠後,歎道:“看來這倆人並不是一夥兒的。”
“有點意思。”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萬物相生相克,我掐指一算,這二人的克星就是小世子。”
三方都讓她耗精力,何不乾脆把他們湊一鍋燉了。
次日,葉初棠就召來方翎,問他是不是真有決心當自己未來的夫君。
“當然有!”小奶音脆生生的。
“那從今日起,我可就要開始考驗你了,你過了關才算可以。”
“沒問題。”方翎特彆高興。
這句話後又驚了一旁矗立的侍衛,侍衛默默退下,趕緊寫信報再與長寧大長公主去了。
方翎活得的任務是得到李山花和冬蘭的眼淚,用儘辦法把她們折騰哭了,徹底崩潰了,就算過關了。
這任務對於熊孩子方翎來說,簡直手到擒來。然而在實施的時候,他發現這兩名婢女竟然都不簡單,竟然總是能化解他胡鬨的招數。原來棠棠姐考驗他的深意在這裡!方翎這才認真起來,便開始琢磨三百六十中招數,專心應對這二人。
三日後,車馬抵達京城。
李山花和冬蘭俱是麵帶疲倦,黑著眼圈,腦袋渾渾噩噩,反應遲鈍。葉家在京城的府邸空置很久沒住了,需要好生打掃一番,府裡也有許多東西需要去外采買。
李山花和冬蘭分彆借著去采買的機會,見了各自的上級。
萬春樓內。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福安驚訝地打量李山花。
“彆提了,被靖遠侯世子折騰的,太能鬨騰了,這段時間我隻應對他都精神不濟,什麼都沒打探到。”
醉仙樓內。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福盛驚訝地打量冬蘭。
冬蘭困得直點下頭,然後擼起袖子,給福盛看她手臂上被彈弓打得數處青紫,搖腦袋抱怨道:“這根本不是人乾的活兒,我倒寧願繼續呆在妓院做妓子!”
長寧公主府內。
長寧大公主蕭婉終於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回來了,高興地抱了他一下,然後為他引薦自己的身邊人。
方翎進門的時候,就發現屋裡有一位冷峻肅穆的男子與母親並排同座,屋子裡所有的下人比往日更謙卑安靜。方翎早就察覺到不一樣了,便很更好奇這男子的身份。
“每次都不巧錯過了,今日總算得機會見著了。翎兒,快來見過你皇帝表兄。”
蕭婉笑著為方翎引薦蕭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