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明姝微微笑,目中流光溢彩,她道:“自然。我又不是為了當大英雄,被世人敬仰,才出此策的。我為大魏出行南蠻,本也沒指望誰知道我會做什麼,做過什麼。
“父皇放心,兒臣一行,絕不會讓南蠻在西域繼續坐大。兒臣即使無法摧毀南蠻,也定讓南蠻四分五裂,無法統一,威脅到我大魏。”
暮明姝撩袍跪下:“兒臣隻有一個懇求——若兒臣此行可成,回歸大魏之時,父皇能將兒臣封王。”
暮烈目光幽靜地看著她。
暮烈說:“寫個策子遞來,若寫的不好,朕就當你今日什麼也沒說過。”
暮明姝垂眸說是,語氣輕鬆。
她起身告退,退出大殿。
她即將邁出大殿門檻,皇帝在後忽然叫住她。
高貴明豔的廣寧公主回頭,半個肩落著外麵的雨幕,半個肩被殿內燈火徐照。她置身於光與暗的邊界,即將走入晦暗長夜。
皇帝問:“今夜的這番談話,你的一切所為,和韋江河有什麼關係?”
暮明姝在半邊黑暗中,一靜之後,對皇帝嫣然而笑:“沒有關係,爹。不聯姻都是沒有關係的。”
她強調自己和韋浮關係的不牢靠。
她更說:“爹不必擔心。今夜睡不著的人不是爹,而是林相。”
皇帝聽她叫“爹”,眉頭跳了一下。
暮明姝少有地像個調皮女孩兒,說完後再次一笑,提著裙裾揚長而去,腳步輕快。
坐在燭台後的皇帝,沉默許久後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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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變小了。
永寧坊的民宅中,木門半開著,晏傾披著那件女士氅衣,和徐清圓一同坐在門檻上,望著天際間漸漸緩和的雨勢,雨後靜黑的天幕。
有小風輕拂。
徐清圓靠著晏傾肩,二人都不說話。
無非是借看雨來掩飾方才親吻時的情難自禁。
隻是坐在這裡看雨時,泥土香與花葉香一同到來,天地間空氣清新至極,讓人產生歲月靜美、天荒地老的恍惚感。
徐清圓閉上眼,才想和晏傾好好坐著賞雨,就聽到了木門外的馬車車輪碾壓青石磚的聲音——蘭時和風若回來了。
徐清圓目露懊惱,手臂被晏傾輕輕推開。
晏傾不看她,隻說:“衣服應該乾了吧?勞你幫我取一下了。”
徐清圓悄悄看眼他的唇,被他拉起來。她依依不舍地進裡間取已經晾乾的官袍,又在外間背對著晏傾,聽身後聲音窸窸窣窣,是他在換衣。
徐清圓想到方才二人忘情的親吻,他沒控製住的喘息……她用手背試探一下自己臉上的溫度。
半晌,晏傾說:“好了。”
她回過身,目光清亮閃爍,見他又是那個風度翩翩的讓長安女郎們齊齊迷戀而不得的大理寺少卿。與她的片刻忘情,不為人知,隱晦難言。
晏傾目光依然不落在她身上,他作揖後,開門便要離開。
門打開,他已經看到風若和蘭時推開外麵的籬笆門,二人撐著傘,邊走邊吵。
晏傾正要出去,袖子被身後的人拽住晃了晃。
他定神片刻,自覺可以控住情緒不唐突她,方才的情難自禁不會再影響自己,才轉過身,終於看了徐清圓一眼。
徐清圓仰著眼,在他看來時,她眼中才有了閃亮的星光一樣的笑意。
她偏臉,俏盈盈倚著木門,笑吟吟與他小聲說話:“清雨哥哥,你對未來妻子,可有什麼要求嗎?”
晏傾目光閃爍一下。
她執著地拉著他衣袖。
怕身後走來的風若和蘭時看到,他垂下眼快速回答她:“……是女子便好。”
徐清圓愣一下。
晏傾反問她:“你可對未來夫君有何要求?”
徐清圓小聲:“我原本有一堆要求,但是清雨哥哥這麼回答我,我反而不好說那麼多要求了。我隻好、隻好——”
她紅著臉,回答他:“是男子便好。”
晏傾莞爾。
他溫聲與她告彆:“之後我便真的不來看你了。你安心備嫁,我們……婚禮再見。”
徐清圓沒說話,點了點頭,鬆開了他袖子。
他轉身要走,袖子又被拽住。
他已經十分不好意思,對上了風若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硬著頭皮回頭,看徐清圓還要說什麼。
徐清圓卻是乖巧的。
他一回身,她就鬆開了他袖子。她十分淑雅地屈膝,向他行了一禮:“晏郎君,祝你新婚安樂。”
晏傾停頓一下,彎腰作揖,緋紅大袖擦過地麵。
他語氣溫和輕柔:“徐娘子,祝你新婚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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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和徐清圓的婚事定在六月廿一,眾人皆知,隻待成婚日登門,慶賀晏少卿和徐娘子喜事終成。
過了幾日,皇帝為廣寧公主和南蠻王子雲延指了婚,定在六月廿五。之後,這對和親夫妻便會回返南蠻。在指婚前,廣寧公主和南蠻王子談過一次。
兩門親事,幾乎是相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