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刀劍之約(5)(2 / 2)

葉易隨便找了個理由:“風寒剛好,不易久站。”

笑青山給了葉易一記眼刀,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才起床,這個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餘明翰驚道:“青兒染了風寒?”

笑青山被他的稱呼叫得起了一聲雞皮疙瘩,以前年幼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長大了卻覺得這個稱呼著實太黏糊糊了。

而且雖然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印象,他總覺得對方在叫蛇……

笑青山回答:“我無事,已經好了。”

餘明翰皺眉道:“青兒被葉城主收留,在下本不該多說什麼,但他身子骨一向虛弱,天罡城又寒濕氣重,怕是不易久留在此。”

笑青山道:“餘師兄,你來到這大殿內,可感到有一絲寒氣麼?待客之殿如此,寢宮亦是如此。我這次生病,是我自己半夜跑出去賞月得的,即便是在劍宗,也是同樣的結果。”

師弟對葉易的回護之意如此明顯,餘明翰沉默不語,心中反複琢磨那“二城主”到底是幾個意思?

其實用金蘭之情來解釋也未必不能說通,但他怎麼想,都覺得這稱呼帶著點曖昧氣息,就好像不是“二城主”,而是“城主夫人”。

餘明翰的眼皮跳了下。

見他神色幾經變化,葉易心中冷笑,沉聲道:“卿卿來天罡城不過一月,的確會有諸多不習慣之處,不過餘道友也不必太過擔心,日後天罡城自然會照著卿卿運轉。”

笑青山垂下眼,這就開始禍亂朝綱了?

“本座倒是有一事想問問歸元劍宗的諸位。”葉易端起茶盞,茶蓋輕拂過茶水表麵,“既是師兄弟,那一個月前在雲城宋宅,麵對那小妖,你們為何丟下卿卿一個人逃走?”

這話對尚惜兒來說無異於一道晴天霹靂,正中她的心虛之處!

餘明翰眼眸瞪大,皺眉望向身旁的師妹:“尚師妹,我記得你告訴我的是……”

他沒有把話說完,也算是給她留了一份顏麵。

在尚惜兒的敘述中,在他們與妖怪對戰,不敵,撤退時找不到笑青山。

她話裡話外,都在暗示笑青山貪生怕死,自己一個人騎馬跑了。

尚惜兒平心靜氣,悄悄掐了自己打顫的大腿一把。

他沒有證據,自己就是當著他的麵騙了人,他也證明不了什麼!

尚惜兒努力用平和的聲音說道:“笑師兄怕是弄錯了,你沒有修為,無法與那妖怪周旋,沒有在現場,可能不清楚情況。我和諸位師弟師妹們打不過那妖怪,隻能撤退,來找你時,你卻不在房間裡了。”

笑青山問:“師妹是練氣九層了吧,神識連一宅院都覆蓋不了麼?”

尚惜兒麵色一黑,他個凡人有什麼資來評判她的修為?!

尚惜兒諷刺道:“我是用神識探了,可不見師兄人影,可能我修為的確不夠,探不到宅外的事物吧。”

這是在汙蔑他提前跑了?

笑青山抬起眼皮,一雙眼明澈透亮,盯得尚惜兒冷汗直冒。

她高聲道:“師弟師妹,我說的難道有假麼?”

當時和她一起的人都還要再抱她的大腿,更何況真要被查出來了,遭難的又不止尚惜兒一個,他們哪裡敢否認,隻連連道:“師姐說得沒錯。”

尚惜兒勾起笑容,挑釁地看向笑青山。

剛得意沒幾秒,一股威壓便劈頭蓋臉而來,玄木椅碎成齏粉,她一屁股跌坐在粉塵裡,煙塵四起。

葉易的聲音冰冷無比:“你的意思是,本座在宋宅裡見到的人不是笑青山麼?”

尚惜兒被山嶽江海般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哪裡還能分出心來找借口?

她隻能低俯在地麵上,像隻被定住的螞蟻。

全廳幾十道目光朝她射來,她堂堂長老之女,從來都是風風光光的,何時這麼狼狽過?

這下可是麵紅耳赤,丟儘了臉麵。

笑青山握住葉易的手,示意他收回威壓。

緊貼著他手背的掌心微涼,葉易撤出手來,灼熱的大掌捂住笑青山的手。

已調養了一個月,他的手還是這麼冷。

笑青山見尚惜兒的姿態不再那麼僵硬,顯然已從威壓中得到一絲喘息的餘地,便從懷中取出一物,啪嗒丟在她的麵前。

尚惜兒額頭上都是汗水,脊柱裡好像灌了鐵,動彈不得。

她費勁地支起脖子去瞅那東西。

一件法器。

餘明翰立刻認出來了那物:“這是掌門的蓮台護心鏡!”

尚惜兒心中咯噔一聲。

笑青山微笑道:“餘師兄既然認得它,也應該知道隻有渡劫期以上的大能才能破開它的防護。在離開宗門前,掌門將這物交付給我,為的就是保護諸位師兄弟們。有這物防身,我又何須躲出宋宅,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這話一出,尚惜兒臉色刷白,其餘同謀的神色也變了。

他們知道掌門偏愛笑青山,卻偏偏算漏了,掌門也同樣照拂著宗門內的每一個弟子!

這下,他們既羞愧又害怕,不安地看向餘師兄,等待著他的裁決。

餘明翰額角青筋暴起,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們”,顯然氣得不行。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後,說道:“尚惜兒和當日的其他人,你們背棄同門師兄,不覺得羞恥嗎?!”

尚惜兒一邊哭啼,一邊為自己找理由:“餘師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是當時太害怕了,都跑出城了才想起來沒叫上笑師兄……你網開一麵,饒了我們吧!”

餘明翰正要再說,便聽葉易道:“小友們畢竟閱曆不足,麵對小妖慌了神也情有可原,但無論怎麼說,此舉都有失道義,如果不罰,難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依我看,不如從輕處罰。”

尚惜兒心中一喜,問:“敢問這個從輕是——”

葉易:“按我天罡城之法,領三十鞭便可。”

聽到這個數字,尚惜兒不禁咬牙,但若換在劍宗,恐怕得五十鞭起步,現下的三十鞭的確不算多。

餘明翰皺眉:“這是不是太少了?”

尚惜兒嬌聲哀求道:“師兄!”

葉易笑了笑:“卿卿,你覺得如何?”

笑青山撫摸著小狼崽油光水滑的皮毛,眼也不抬:“隨便。”

葉易決斷道:“那就三十鞭吧。為了保全小友們的麵子,就不在處刑台執刑,改在戒律殿內吧。”

尚惜兒驚疑道:“現在就去?”

葉易冷冷瞥了她一眼,並不回答,反而叫道:“碧霞。”

碧霞仙子回了聲“是”後,快步走到尚惜兒麵前。

女子看起來較弱,實則力能扛鼎,她像抗麻袋一樣,抗起尚惜兒就走。

碧霞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尚惜兒的胃被她的肩膀抵住,隻覺胃內翻江倒海,頭部也暈沉沉的。

她再怎麼遲鈍,從碧霞的態度中也察覺出了這看似輕鬆的刑罰必定不如表麵一樣溫和,立刻掙紮個不停,求饒道:“餘師兄!”

餘明翰伸出手去想製止,卻被威壓定在座椅上不能動彈,眼睜睜看著師妹被人帶走。

葉易冷冰冰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內:“諸位小友是要本座親自帶路麼?”

其餘涉事人等一個哆嗦,打著戰栗跟在碧霞身後。

戒律殿內,光線昏暗,刑具的輪廓也模糊起來,與陰影合為一體。

這裡可沒有什麼陣法阻隔寒氣,寒意如附骨之疽般沿著人的小腿往上攀爬,更彆說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梧桐葉落了一地,每一次呼吸,濕冷之氣都要把人的鼻子凍下來。

進了殿內,碧霞也不擔心尚惜兒逃跑,撲通一下把她摔下,手中掐一法訣,火苗噌地燃起,照亮了整座大殿。

牆上的雕像凶神惡煞,怒目圓睜,目光皆鎖定殿中央。

它們持刀持劍持戟,無殺伐之氣,卻隱含著肅穆之風。

餘明翰環顧大殿,正為此處的莊嚴所震撼,卻聽見尚惜兒一聲尖叫:“紅鱗鞭?”

餘明翰一愣,轉頭望向碧霞,女子正從武器架上取下長鞭。

那鞭從頭紅到尾,嵌在其中的龍鱗在光照下如粼粼漣漪般耀眼,鱗片似扇形貝殼,流淌著層層紋路。

此鞭不僅外表豔麗,打起人來也是凶狠無比,輕輕一抽便能打出血來,下手狠了能直接抽斷人的骨頭。

隻一鞭,便足以讓修為不足的人痛哭流涕。

怪不得隻打她三十鞭,這可抵過普通鞭子的上百鞭了,一番懲罰下來,她半條命都得去了!

尚惜兒膽戰心驚,拔出劍來妄圖抵抗,隻聽一聲鳴響,愛劍斷成兩截,可憐兮兮地墜落下來。

而斬斷它的,隻是一隻手。

那隻雪白的柔荑下一秒就抓住了她的小臂,碧霞笑道:“小友真是性急,其他人見了這鞭子躲也躲不急,隻有你是興衝衝想往上靠的,我身為處刑人,必定滿足你的願望。”

尚惜兒嘴剛張開,便被按在地下,臉貼著冰冷的地麵。

金屬聲響起,鐐銬扣住她的四肢。

師妹的求饒聲淒厲無比,餘明翰閉上眼,不忍再看那嚴酷的形罰。

很快,尚惜兒的叫聲便消失了,鐵鏽味充滿了戒律殿,殿內也隻剩下鞭子抽打時帶起的風聲。

而當日宋宅內逃跑的其餘人等,臉上都全無血色,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中,抖成了篩子。

三十鞭打完,尚惜兒已奄奄一息,被抬在架子上送去千草殿上藥。

碧霞收鞭,拂去上麵的血跡:“小友們似乎都很害怕?是否覺得我天罡城不近人情?”

餘明翰咬緊後槽牙道:“師妹的確該罰,但這三十鞭是不是太重了?”

碧霞漠然道:“打都打了,你難道要我收回去不成?而且這在天罡城內的確是最輕一檔的刑罰,你師妹若是我們城中人,膽敢背棄同門,怕是早就被淩遲個三天三夜,掛在城中菜市口示眾了。”

餘明翰沉默不語,心裡卻擔心起了笑青山。

天罡城的手段如此殘忍,師弟又沒有修為,若是犯了錯,豈不是任他們拿捏?

碧霞一轉之前的冷酷麵色,盈盈笑道:“不過諸位也不必太過害怕,城內的律法並不多,你們隻記住不要動刀動槍亂打架傷人便好,其餘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若還是不放心,我今晚遣人給你們送城規看看便是。”

諸人隻小雞啄米般點頭,暗罵這天罡城的確是天下諸魔的老巢,而葉易正是魔頭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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