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個反派媽(1 / 2)

鬱夏帶著小海在鬱家大宅住了兩日, 這邊環境的確好, 清靜不說, 出門就能嗅到藥香, 那味道使人心神安寧。

接連跑了幾個世界, 大大小小的場麵她見過不少,哪怕周圍處處陌生, 鬱夏也沒顯得十分局促。小海是有點不習慣, 最近幾天他見了太多陌生人, 這個是舅舅, 那個是堂舅舅,還有外公什麼的……他倒是不怕,就是稀裡糊塗分不出誰是誰,見著不認識的就習慣性仰頭找娘,聽娘說。

一開始所有人都抱頭痛哭去了,等發泄得差不多, 鬱二爺和鬱時清就帶頭關心起鬱夏這些年的生活。問她是不是都在榮省,又說早先也在榮省登過報,從沒見過嗎?

鬱家人丁興旺, 陸續趕回來的人多,提問也多, 鬱夏沒逐個應答,她挑著方便說的說了,遇上不好說的便笑而不答。鬱二爺看她笑起來就心酸,他隱忍的模樣讓大老爺看在眼中, 擺手就替他轟人。

“問題這麼多讓夏夏怎麼回?好了,你們人也見過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騰出點空讓人家父女兄妹說說話。”

大老爺發了話,房裡陸續清場,最後就隻剩下鬱二爺、鬱時清、鬱夏以及小海四人。

小海被鬱夏抱在懷裡,從進門起就沒吵鬨過,乖巧模樣讓鬱二爺想起閨女小的時候:“你當初胖乎乎的,很乖,很討人喜歡,就出去一趟,再回來都這麼大了。”

“爸才是,這些年也沒好好照顧自己,不到知天命之年,都生出白頭發了。”

看女兒的眼神裡略帶不滿,鬱二爺就擠出個笑臉,笨拙的想討好她:“不說這個,閨女你和爸說說,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生活怎樣?”

留在屋裡的兩人都是夜鶯的血親,總不會嫌棄她在百樂門唱過歌,鬱夏就把她知道的部分簡單講了講。鬱二爺剛才緩過來一些,聽完又含不住淚,鬱時清更是揪心,他這些年不好過,是心裡頭不好過,可妹妹呢,本來不需要有任何憂慮,她應該比誰都幸福,就因為做哥哥的帶她出去玩把她弄丟了,她吃了多少苦頭?

鬱夏說得簡略,遣詞用字也很小心,怕給他們的刺激太大。

不過再怎麼潤色基本情況就擺在那裡,她說遇到的還是好人居多,雖然麵臨過困境,最後都平平順順走出來了……鬱家父子忍著熱淚在點頭,心裡根本不認同這話。

如今這世道,窮人為了糊口什麼事都願意做,哪有那麼多大發善心的?

在百樂門唱歌的時候多受罪?

被有錢人玩弄的時候多難過?

發現懷孕的時候多驚慌?

生下小海以後更是步履維艱……

“他爸爸是誰?”

要是在這時候報出蔣仲澤的名字,得鬨出命案?想想錢雪的所作所為,她未婚夫蔣仲澤不會好過,想他二人總會吃到苦頭,鬱夏就搖頭不願意說。

“閨女你和喬二少爺又是怎麼回事?”

鬱夏低頭看了懷裡的小豆丁一眼,說:“我想讓阿越做小海的爸爸。”

鬱二爺和鬱時清都在思考讓喬越心甘情願當個接盤俠的可能性。鬱夏又說:“他同意的。”

不管曾經曆過什麼,在做父親和做大哥的眼中,她永遠潔白無瑕,比誰都漂亮比誰都乾淨。但是換位思考一下,鬱二爺必須實打實說一句,哪怕羅大帥是地痞出身,喬師長也是自己搏出來的前程,談不上有什麼底蘊,他家還真就不好攀。

省裡的富商都想找軍閥做靠山,想儘辦法也要同這些高位軍官結親,喬家兄弟作為羅大帥唯二的外甥,又有個做師長的爹,他倆行情俏得很。

喬深有其父之風,往後說不準青出於藍勝於藍,他是最好的選擇。喬越也不差,他娘懷著他的時候舍身救過羅大帥的命,這使得羅大帥最偏心他……站在喬師長的立場,他兒子要什麼老婆娶不上?為什麼非得找個人生經曆這麼豐富的?

鬱二爺揣摩了喬師長的心理,覺得閨女要真認定了喬越,情路恐怕坎坷。他又一想,自家也不是什麼低門矮戶,哪怕閨女不嫁了,照樣能舒舒服服將外孫養大,不用操心。這麼一想,鬱二爺反倒護起短來,心說喬越想給小海當爹,還得看看他的態度,是不是天塌了也能給夏夏頂著,甭管出什麼事都能與她並肩站在一塊兒,他但凡有丁點退縮,哪怕當爹的這些年非常失職,也得厚著臉皮棒打鴛鴦。

“苦日子都過去了,以後爸護著你。”

鬱時清跟著附和說:“還有哥,哥替你遮風擋雨,做你的依靠。夏夏你這次回來就彆走了,留在南省,你那屋每天都有打掃,乾淨著。”

父子兩個滿含期待看過來,那眼神誰見了都得心酸,事實上,從榮省出發的時候,鬱夏隻是想替夜鶯走一趟,過來看看,她沒想搬回鬱家。

原因隨便都能列舉,比如她不想攪亂人家平靜的生活,鬱家人因為太思念這個走丟的女兒,他們記憶裡全是美好,其實人有千麵,相處久一些你就會發現記憶裡的美好都是想象,找回來的女兒帶給你的是局促和麻煩。分開的時間太長,人會變的,重逢之後真不一定處得來。

更重要的一點,鬱二爺和鬱時清他們的愛和疼惜是給夜鶯的,但是夜鶯到死都沒享受到。在鬱夏心裡,她和夜鶯是兩個人,走一趟隻是成全一個念想,住下來就竊占了彆人的幸福,這個愛和疼惜真的太沉重了。

出發的時候,她想得很明白,非常堅定,到鬱家大宅經曆了幾波情緒決堤,她又不是那麼堅定了。

鬱安平說過,他二叔這幾年身子骨很不好,找回女兒興許能讓他邁過心裡那道坎,積極的去生活。

還有就是小海,夜鶯最無法割舍的就是她兒子小海,她臨死前都希望小海能受到最好的教育,希望他有出息,過好日子。鬱夏一直在想,她希望小海留下來嗎?可沒有答案。鬱夏低頭看著圓滾滾的海包子,問他:“寶寶你喜不喜歡這裡?想留下來嗎?”

小海一開始沒聽明白。

鬱夏又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問他想不想住在這裡?

“娘一起嗎?”

他眼巴巴瞅著鬱夏,看起來還有點小可憐,鬱夏就捏捏他鼻尖:“我們小海喜歡這邊,娘就陪你住在這邊,要是不喜歡,娘帶你回榮省去。”

聽了這話,鬱二爺和鬱時清都緊張了,齊刷刷盯著海包子,心都懸到嗓子眼。

關鍵時刻小海還是靠得住,他歪著頭想了想,說喜歡,和娘一起就喜歡,喜歡娘。

鬱夏收收手臂,將小海抱緊些,這才抬眼去看鬱二爺,笑著點點頭。鬱二爺狠狠鬆了口氣,他心裡高興,迫不及待想領閨女去她的院落瞧瞧,一路上還在說,說這些年陸續給屋裡添了不少東西,不知道女兒喜不喜歡,又說要是不喜歡再重新布置,還自言自語準備通知管家趕明將裁縫請來,給閨女量體製衣……

他想將這些年虧欠的父愛儘數補償,恨不得把閨女寵上天去,鬱夏能體會這種心情,也知道由著他去反而能讓他舒服一些。

這麼想著,在鬱二爺問好不好的時候,鬱夏多半都說好。等傻爸爸說夠了她才接過話茬:“我聽安平哥說爸你這些年很不好,不好生吃飯,經常熬到半夜不睡,很不姑息身體。”

“彆聽安平瞎說,他哄你的!”

鬱二爺信誓旦旦反駁,被鬱夏盯著看了一會兒,整個人就心虛了,說:“爸丟了你,又送走你媽,覺得沒想頭,才把日子過糟了。現在閨女你回家來,爸一定養好身體,給你做靠山,長長久久替你撐腰。”

他保證說從今天就早睡早起,按時吃飯,再吩咐廚房做幾天藥膳,補一補就沒事了。

“不然閨女你監督爸,咱家給你做主,我和時清都聽你的。”

鬱二爺特彆努力想逗閨女開心,鬱夏的確笑出來,說今兒個就算了,她明天就去盯著廚房做藥膳,把父子兩個虧的補起來。

隻不過一兩天功夫,整個南省都聽說了,聽說鬱二爺那個丟了十幾年的女兒找回來了,人已被接回鬱家。這還不算什麼,巧的是,她正好就是喬越翻遍全省在找的人。

這事成為上流社會一樁美談,提起來都說是緣分天注定。閨女找回來之後,從來沉著個臉的鬱二爺都帶上笑了,見著熟人還會主動跟人打招呼,聽人問起鬱夏更是滿麵笑容。他請裁縫上門去給鬱夏母子量身,說要一口氣做它八套秋衫八套冬衣,還訂了幾張雪狐皮,準備給鬱夏做坎肩做鬥篷……當爹的像這樣,做兒子的也不遑多讓,鬱時清變著法往鬱夏那屋偷渡東西,留聲機啊,八音盒啊,銀懷表啊,他特地跟人打聽年輕小姐們喜歡什麼,挑著最漂亮的買回來。

鬱夏總說不用,鬱時清就是忍不住,隻要看到彆家姑娘衝爹媽撒嬌說想要什麼,他就想到家裡的妹子,心裡就癢癢,接著就把東西買回來了。

也不都是西洋玩意兒,他還買糖葫蘆買點心,鬱夏吃了兩天,然後同鬱時清進行了一次嚴肅認真的談話。讓大哥不許再買這些吃多了壞牙的東西回來,一買回來小海就直勾勾看著,你顧著自己吃不喂他,他是不會吵鬨,卻會盯著你流口水,那眼巴巴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受不了,就想喂他。

發覺自己辦了蠢事,鬱時清整個都很沮喪,就想家裡的狗子闖了禍,可憐到尾巴都甩不動了。

鬱夏心軟得一塌糊塗,又反過來哄他說:“我知道哥你是想對我好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其實,看你和爸一心想著我,總惦記我,見到什麼都想帶給我,我就特彆開心。開心歸開心,買回來這麼多東西實在用不了,多浪費啊。”

“隻要妹妹你喜歡就沒什麼浪費的,這幾天你在家裡住著舒服嗎?習慣了家裡的生活沒有?”

鬱夏抿唇笑出個酒窩來,點頭說挺好的。

前段時間日子過得很著急,就埋首掙錢了。這幾天感覺鬆快不少,錢還是要掙,她已經在勾勒洋裝的設計圖稿,有空還跟著大哥學習辨認中藥,發覺大哥寫了筆好字,也央了大哥教她,正在練習橫平豎直。

鬱夏總有法子讓自己忙碌起來,逮著機會就在學習新的東西來充實自己。近來她完全專注在手邊這幾件事上,幾乎沒怎麼邁出過鬱家宅門,也就不知道自己給南省帶來了什麼。

她在榮省的時候,把一鍋溫水燒得滾燙,讓上流社會的圈子沸騰起來。過來這邊也是一樣,鬱夏感覺自己什麼都沒做,但是最近幾天所有人都在議論她,她儼然成了話題女王。

早先還有人猜想鬱家這女兒是不是強認的,認她就是為了給喬越的心上人抬高身份,讓她體體麵麵嫁進喬家……可鬱家怎麼看都不像在做戲,鬱二爺和鬱時清的反應太真了,對比前頭十幾年,近來他倆走路都帶風。

確定了鬱夏是正兒八經的大家小姐,就有人議論起她的傳奇經曆,沒親眼見過你都不敢相信她在榮省帶起了怎樣的時尚潮流。

小海的存在也不是秘密,都說那就是鬱夏給喬越生的兒子,在榮省那邊,有不少人見過喬越帶那小子出門,那小子管喬越叫爸爸的。

也有一個聲音說,鬱夏去永福百貨上班之前在歌舞廳裡待過,說她當時還很出名,說她兒子不知道是跟誰生的,喬越搞不好就做了冤大頭當了便宜爹……這個說法是最近傳開的,不知從何而起,但因為過於荒誕,幾乎沒人相信。

你說他在歌舞廳待過?還紅極一時?怎麼就沒人認出來?都瞎?

至於喬越給人做便宜爹,那更不可能,就不說她沒那膽子糊弄喬家人,人家認兒子之前不會調查的?喬家什麼來頭?在南榮廬三省他們想知道的還能查不出來?

還有人拿這個當笑話說給喬深聽,喬深聽完臉直接僵了。

那人趕緊說開個玩笑嘛,隨便說說,這種謠言誰會當真?

“她要是真的淪落過風塵,鬱家會接納她?至於給彆人的兒子當便宜爹……是個男人都不會答應!這還能不是假的?也太假了!”

哥們邊說邊砸嘴,還批判在背後散播謠言的,心太黑,他安慰喬深說沒人相信,一定沒人信!喬深聽完並沒有舒坦多少,事情就是有那麼絕望,這他娘的根本不是謠言,是真相啊。

喬深才知道他兄弟還是個癡情種,對妙春堂那個鬱小姐說是一往情深,不管是天然綠還是喜當爹,隻要能和對方在一起,他都不介意。

昨晚老頭子拍桌子說決不允許一個在百樂門裡混過的女人嫁進喬家,不可能!她頂多當個姨太太!小越聽了也不生氣,隻不過抬了抬眼皮,哦了一聲,還勸老頭子說多大回事,至於這麼火冒三丈?不允許她嫁進喬家,那就不辦手續不結婚,沒關係的。

他要是卯起來和老頭子吵架,家裡還沒那麼慌,看他一臉平淡說你們不接受那就不結婚,喬天鳴都噎著了,有那麼半分鐘,屋裡安靜得嚇人。

喬越根本不是在征求家裡的意見,他是在傳達自己的想法。

你不接受這個兒媳婦,那我不開席麵不結婚。

你不同意她踏足喬家,那我去鬱家看她總行。

你說一槍崩了她一了百了,也行,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老婆前腳走,他後腳跟上。

喬天鳴氣得拿槍/口指著他,說老子先崩了你。喬越也沒眨一下眼,羅金蓮嚇得不行,伸手將手/槍奪下來:“喬天鳴我告訴你,你再逼小越我跟你沒完!”

她這手都是抖的,又回頭對喬越說,讓他抽空帶女朋友回來坐坐,給家裡看看。

“你爸他死要麵子活受罪,彆聽他的。”

“照媽說,隻要小越你喜歡,那姑娘也配得上你就行,誰敢在外頭胡說八道?讓你哥去抓人,我們喬家的閒話也是他能隨便說的?”

羅金蓮還歎了口氣,說:“你生來體弱,你喝的藥是鬱大老爺開的,現在你看上鬱家小姐,也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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