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後麵那頁,夏夏給你留字了。”
喬芸揭過這頁,就看見鬱夏用鉛筆留的幾行字,解釋了她為什麼拒絕邀約。喬芸飛快掃過那幾行字,就笑了。
羅金蓮跟著探出頭去掃了一眼,沒看懂。
“紙上寫的什麼?小芸你給念念。”
喬芸不肯念,她將這封簡信裝回牛皮紙袋,才回說:“是二嫂寫給我的,媽你好什麼奇?”
“……你這閨女還學會唱反調了,不給念是不是?不給念回頭再彆問我拿錢,窮起來找你二哥去。”
一聽這話,喬芸立馬認慫:“二嫂跟我解釋說她沒生病,是因為最近幾天送去鬱家的帖子太多,接誰的都不合適,想求個清靜就想出這麼個托詞,全給拒了。又說讓我白擔心她一場過意不去,就送了個小禮物給我,讓我原諒她一回。”
“什麼禮物?是不是前陣子小越拿回來那種?還是這盒子裡裝的?”
“不是,都不是,”喬芸將那張圖稿往她媽跟前一遞,“是這個!二嫂說是今年初雪那天畫的,送給我希望我喜歡。媽,你說我拿這個去裁縫鋪,他們能對照著給我做一身不?你看這多漂亮多襯我!”
羅金蓮大字不識,看畫還是會的,她瞅了瞅,是挺美,就小聲說:“還挺有心。”
這話讓假模假樣拿著報紙的喬天鳴聽見,沒好氣說:“有什麼心?她來南省多久了?這麼長時間都沒登我們家門,就這還有心?還有小芸你也是,沒名沒分的喊什麼二嫂?那是妙春堂的鬱小姐,同我們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喬越聽了不高興,他覺得自己得為老婆說句公道話,就拿那雙黑漆漆的眼盯著他爸,用四平八穩的聲調說:“夏夏早先提過,說總是我往鬱家跑,她是不是也該過來拜訪。”
他話音剛落,四個人全看過來,喬越還有點小得意,衝他爸說:“你說的絕對不讓夏夏進我們家門,我就告訴她,我們全家都很忙,安排不出時間,讓她彆多想,這事不急。”
喬天鳴恨不得揍他一頓,他在忍耐和動手之間猶豫,隻見老婆看了過來,眼神裡全是不滿。
讓你非要顯擺家長權威!
讓你唱白臉!
還念叨說什麼鬱家小姐不好,對傻小子不上心,還沒眼力勁兒,說這事從頭到尾就是他們家這蠢蛋剃頭擔子一頭熱……結果呢?聽聽喬越說的!人家早想過來,是讓臭小子攔住了,攔住是擔心做爸的給女朋友排頭吃。
所以這是誰的錯?要羅金蓮說,這還是當爸的錯。
好不容易鐵樹開花,二十多年啊,喬越頭一回開竅,人還沒帶回來就讓你迎頭澆下一瓢冷水。換個正常人可能會更加努力給家裡人做思想工作,喬越他正常過嗎?他沒有!他有病!
你看不上沒關係,又不用你幫忙疼我老婆,說到底多大回事?
就這樣,喬天鳴跟他老婆羅金蓮一等二等急上了火都沒見著人。而喬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動不動就耳朵尖緋紅的他了,他現在溜了很多,他說喬天鳴忙得很回家的時間都不多鬱夏也信,心想好歹是羅大帥跟前第一紅人,在南榮廬三省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忙也是應該的!正好,自己這邊也忙,那就再交往交往,見家長這個事不用著急。
喬天鳴心累,至於羅金蓮,她決定拆了自家丈夫的台。她往喬越那邊坐過去一些,解釋說:“你還不知道你爸?他就是死鴨子嘴硬。”
喬越不吭聲。
羅金蓮又說喬天鳴對鬱夏沒那麼大偏見,他就是心疼兒子。二十多歲沒談過戀愛,頭一回就找了個已經生過娃的,做爸的抱怨兩句在情在理,不是在針對她。
喬越拿眼神去瞅他爸,他爸僵硬的彆開頭,喬越回過來說:“看我爸都不同意你講的。”
“……”喬天鳴恨不得拿馬鞭抽這蠢貨,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他硬邦邦回了一句,“聽你媽的,把人帶回來看看。”
喬越才高興了,他好聲好氣提醒喬天鳴說:“這陣子不行,夏夏還得裝病。”
說了這麼半天真是……!!!
喬芸看了一出熱鬨,又想起圖稿的事,就問喬越說這個請裁縫做出來沒問題?喬越點頭說隨你高興。
得了準信,喬芸雙眼都笑彎了,讚她二哥眼光好,說鬱夏一定是特彆好的姑娘,蕙質蘭心才貌雙全,“那漆盒裡麵裝的又是什麼?”
喬越就打開蓋子給他們看了一眼,喜滋滋說:“夏夏親手做的點心。”
“喲,這是水晶桂花糕啊,來我嘗嘗。”羅金蓮就坐在喬越身邊,正想拿點心叉子,喬越就把蓋蓋合上了,抱著不大的漆盒準備上樓。
走到樓梯口他又停下來,對羅金蓮和喬芸說:“跟彆人聊到永福的洋裝你們也多誇誇,夏夏她和張天翔簽了合同,能收五成純利。”他真是一點兒沒把自己當外人,說完淡定的上了樓,羅金蓮歎了口氣,臭小子越長大越不可愛!
喬天鳴那臉黑漆漆的,他憋了半天才回上一句:“還不是你們齊心協力慣出來的!”
就喬深不氣,他將拿來裝樣子的報紙往身旁一放,說:“小越這樣挺好,比以前活潑多了,醫生說他身體也好了不少。”
說著,喬深又瞥了一眼放在旁邊的報紙,最上麵那頁刊登的就是永福百貨引起關注的高級洋裝,都給誇出花來了,他們還客客氣氣用“鬱先生”來稱呼鬱夏,以表尊重。
坐在客廳這四個人裡麵,也就喬深是親眼見過鬱夏的,因為他見過,放下偏見之後,看這個人就很難去挑剔什麼。覺得方方麵麵都挺好,要說唯一的遺憾就是瞎眼跟過其他人。
寡婦都能改嫁,妓/女都能從良,眼瞎談過一場糟心的戀愛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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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年頭消息傳播速度慢,幾天之後,榮省那邊還是聽到動靜了,緊接著又有人在百貨公司看到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的洋裝,一係列八套,實在漂亮。
見到的都去問了,問這是上的新貨?
得到答複說這是用來展示的樣品,是鬱小姐親手設計的洋裝,不過隻在南省銷售,其他地方沒賣的。
這個說法一傳開,就引來諸方抗議。
沒賣的你掛出來做什麼?這不是白白吊人胃口?
又有人表示樣品也行,她肯出高價,負責人說這是東家的意思,他們做不了主。
“好他個張天翔!早先特地請咱們捧場,咱們帶著空白支票來了,他又說不賣!這不是逗人玩?”
“張天翔人呢?”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買一套給我,就這套,我一看就喜歡。”
“我還全都喜歡呢!去請能做主的出來,我得問問你們是怎麼做生意的。”
“……”
這麼迷人的洋裝竟然隻是作展示用,小姐們看著當真撓心,首戰告負之後,她們也還是不肯放棄,有空就往百貨公司去,問怎麼才肯賣,榮省啥時候到貨?
每天都是一樣的問題,可愁死人了。
也有腦子好使的,就想到聯絡人在南省的朋友或者讓管家親自跑一趟,買好捎帶回來。
想法不錯,派出去的人滿心火熱趕路過去,換來的還是搖頭。
你說鬱小姐設計的洋裝啊,早賣空了,沒貨!
你問什麼時候能補上貨?這個冬應該不會補了,作坊那邊已經在準備春裝。至於這一係列冬裝,以後應該都不會再做,明年有明年的款。
上彆處買東西,隻要你肯掏錢沒聽說還有辦不成的事。就隻有他們!在榮省沒有,過來南省還是沒有,你開雙倍甚至三倍的支票也沒有。
看你撓心撓肺還有閒嗑瓜子的幫著瞎出主意,說你試試看聯係那些買到的,沒準有人願意讓呢。
說著就有個梳著卷卷發穿著這係列洋裝的小姐從旁邊走過,邊走邊衝旁邊的男士撒嬌,說這些首飾都不襯,得去訂一套新的。
看她這樣你心裡就該有數了,買到的人都覺得自己走大運了,又不是窮瘋了誰會讓出來?
這洋裝穿上身果然同彆家不同,真是好看。
好看歸好看,回去咋交差呢?
正犯愁呢,就看見有個穿著旗袍,旗袍外披了個狐狸毛滾邊鬥篷的漂亮女人從旁邊經過,同她一道的還有個像青鬆一樣挺拔的年輕男人。這女人像是來買東西,還沒挑好就被展台上的洋裝吸引了注意,她往近處走了過來。
“這麼看著還真不錯。”女人稱讚了一聲,剛才受了一肚子閒氣那個就忍不住開口,“彆看了,你看出花來他們也不答應賣,開幾倍的高價都不賣。”
那年輕小姐來了興趣,她看過來,問:“你也是來買洋裝的?買給誰?”
“給表妹,她說榮省那邊沒上貨,讓我從南省帶一套回去。”
“榮省的嗎?我以前也在榮省待過,是哪位小姐?”
幫忙跑腿並且白跑了一趟的年輕男人就說:“姓王……嗨,我和你說這個做什麼?”他搖搖頭準備走人,準備回去想想怎麼同表妹交代,就聽見旁邊人問,是不是王嬌嬌小姐?
“你同表妹認識?”
“認識,當初王小姐關照我很多,我心裡一直挺感激她。永福這邊的洋裝是可以量身定製的,你怎麼不試試看?”
王表哥還挺懂,說那麼多請帖遞過去,鬱小姐都沒接,那是個噱頭,認真你就傻了。
“她不接帖子,你可以試試登門拜訪,說不準合了眼緣就談攏了呢?”
王表哥基本沒抱希望,他又一想,是可以試試登門拜訪,要還是不成,也儘力了。這麼想著,他回去收拾了一番,半下午去了鬱家大宅,本以為十有八/九見不上,沒想到,稀裡糊塗就被人帶進去了。
他被帶到會客廳,管家請他等會兒,等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就聽到腳步聲,他趕緊站起來,還給了個笑臉,想給對方留下好印象。等看清楚來人是誰,他傻眼了。
“怎麼是你?”
是的沒錯,這個倒黴表哥在展台前撞上的就是臨時起意想出來轉轉的鬱夏,同她一起的是鬱時清。
鬱時清就是個不太出來浪的,更彆說鬱夏。她過來南省以後極少出門,哪怕想走幾步,鬱家大宅也夠轉悠了。
王小姐這個倒黴表哥也算運氣好,讓他撞上了正主不說,再加上鬱夏對王家母女印象深刻,當初能順利聘上永福百貨的售貨員還是托她們的福,今兒臨時起意,想著投桃報李。
鬱夏見過王小姐,知道對方喜歡什麼適合什麼,就不用再約見她,隻是告訴這個至今還活在夢裡的表哥說,她這邊會在一個月內把圖稿交給張天翔,其他部分是製衣作坊負責的,又說冬天跟著就要過了,不久就該開春,做春裝怎麼樣?
她說完這人就猛點頭,春裝好啊,春秋兩季都可以穿。
托百貨公司展台上那些洋裝的福,鬱夏在三省爆紅,認識她的都在吹噓她那些傳奇經曆,不認識的都在打聽這是個什麼人。
榮省這邊,王嬌嬌接到她表哥傳來的好消息睡著了都差點笑醒過來,還是她運氣好,最早認識鬱夏不說,也一直很欣賞鬱夏,欣賞到那段時間在永福敗活了不少錢。
有人欣喜就有人崩潰。
蔣家那頭,蔣仲澤看著拆掉紗布露出來這張坑坑窪窪的醜陋的臉,他一拳砸在鏡麵上。又聽說鬱夏和張天翔的合作非常成功,就感覺喉嚨腥甜,他氣到內傷,幾欲吐血。
憑什麼呢?
倒黴事都是自己的,好事全讓她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被窩裡進了風,今天感冒頭暈,寫得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