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在包廂正合宿源的意,他搭乘電梯下樓,循著喧嘩聲傳來的方向,尋找鬥獸場的位置。
經過正門時,宿源向外望了眼,果然沒看到白瑾池。
他離開奴隸商鋪,被帶到這裡,白瑾池應該要多花點時間才能找來。
白瑾池不止要找到他,還得營造出合乎邏輯的理由。
前往鬥獸場的路有點繞,宿源故意拖延時間,用散步的速度,花費將近十分鐘才到達鬥獸場,喧嘩的聲浪鋪麵而來,震得宿源隱隱耳鳴,濃重的血腥味縈繞不散。置身於鬥獸場當中,與頂樓觀看的感受截然不同,宿源第一次來這樣的場所,感到有些新奇地環顧四周,觀眾狂熱的神情千篇一律,也沒什麼好看的。
宿源的視線落在擂台上,人魚與蟲獸的搏鬥進入尾聲,蟲獸的死亡已成定局,仍在垂死掙紮,男人魚用拳頭簡單粗暴地砸,發出的擊打聲令人牙酸。蟲獸的外貌主體酷似水蛇,身上長滿密密麻麻的黑色觸須,宿源在頂樓遠距離觀看還好,實地近距離看,內心還是會冒出點恐懼,稍微移開目光。
觀眾正看著精彩節目,沒注意到不顯眼的宿源,工作人員注意到了,上前問:“有什麼事?”
宿源報出莫洵的包廂號,道:“裡麵的客人,要擂台上的人魚帶蟲獸屍體去一趟。”
今晚老板叮囑所有員工,這間包廂的客人極其重要,他的所有需求都要滿足,工作人員當即打算喊停擂台上的搏鬥,不讓貴客久等,然而宿源不想回包廂,製止道:“等結束吧,客人要他帶上蟲獸屍體,現在蟲獸還沒死。”
頂樓,謝利感覺宿源離開的時間有點久,煩躁再度浮上心頭。
他控製住不用精神力探查,暗淡的藍眸卻不由自主朝玻璃牆壁看了看,什麼都看不到。
謝利佯裝隨意問:“你買的奴隸,跑腿都要花這麼長時間?”
莫洵靜靜看著擂台上的蟲獸陷入假死狀態,男人魚渾然不覺,以為搏鬥劃上句號,毫無防備背對著蟲獸,手指按住防水耳麥,專注聽完工作人員讓他上頂樓的通知,露出得到大人物看中的興奮色彩。
“應該是怕你,磨磨蹭蹭不願意回來。”
“正好,我不喜歡神眷者的味道。”謝利靜默半秒,撇了撇嘴,“白瑾池不知道在乾什麼,把自己折騰成那副樣子,白瑾池上個月還來海國想見他,被我拒絕了。”
莫洵給了侍從一個眼神。
侍從會意退出包廂,輕輕帶上門。
沒有了外人,莫洵道:“白瑾池抱著宿源沒死的幻想,應該還在試圖尋找宿源,不想我們插手。”
“我都接受現實了,他居然還沒有,我與白瑾池的交集不多,但一直覺得他是非常冷靜的人類。”謝利想露出諷刺的笑,然而笑不出來,“我們的複活進度也不需要他插手,有許希聲加入已經夠了。”
他們想過尋找神,但是宿源的生命對神有益,他們不放心,當初宿源要被獻祭,神都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願意複活宿源的概率渺茫。尋找神與複活宿源都是遙不可及的事,他們隻能專注其中一件,於是選複活宿源。白瑾池可能在找神,就讓這個專業的神眷者來找,各做各的。
“白瑾池同樣在黑市。”莫洵輕笑,“我們三個當過仆人的,居然巧合聚集在一個場所。”
謝利懶洋洋掀起眼皮,“難道你想叫白瑾池來,搞熟人聚會?我可沒興趣。”
“我沒有那麼無聊。”莫洵注視著下方的鬥獸場,略微凝神。
宿源走到了擂台的安全線前,距離人魚很近,離假死的蟲獸也近。
“怎麼了?”謝利注意到他的異樣,精神力順理成章蔓延到鬥獸場。
“原來是假死的蟲獸想找機會偷襲。”謝利沒放在心上,“他們用來搏鬥的水缸是特製,蟲獸不能出來威脅到無辜者,隻是缸裡的人魚會重傷,正好吃個教訓,看他下次敢不敢在這樣的環境裡掉以輕心。”
謝利的精神力碰到宿源,就像燙到般瞬間收回,時刻謹記不能汙染自己對小少爺的喜歡。
男人魚需要先變成人類形態,才能上樓見貴客。
等無人機來搬運自己的期間,男人魚詢問見貴客要注意什麼,宿源走到安全線前回答,人魚聽得見。
“幫我打開缸蓋,我浮到水麵透氣。”男人魚敲了敲特製玻璃壁,吐出一串泡泡,對工作人員說話,“水裡全是我和蟲獸的血,我再喝要吐了。”
負責搬運的無人機飛來,扔下帶掛鉤的繩索,掛住缸蓋的邊沿,照顧重要人魚職工的情緒,打開蓋子給他透氣,再開始進行整個水缸的搬運。男人魚的上半身浮出水麵,朝宿源揮手,“等下見,在貴客麵前記得幫我美言兩句啊。”
宿源沒理會男人魚的話,目光凝固在他背後。
本應死亡的水蛇閃電般竄出水麵,襲向男人魚的後心,觀眾席響起驚呼。
男人魚趴在朝向宿源的位置,水蛇偷襲他,也是靠近宿源,猙獰的樣貌清晰映入宿源眼簾,他神經緊繃,什麼都沒來得及思考,淡金光輝形成槍支握在手裡,對準水蛇。男人魚第一時間沒發覺背後的蟲獸,先看到正麵的槍口,條件反射布置精神力屏障在槍口前,慢半拍才注意到蟲獸的偷襲。
男人魚本來會重傷,而宿源第一時間掏槍乾擾他的判斷,有可能導致他死亡。
宿源毫不猶豫開槍,金色子彈擊穿人魚的精神力屏障,擦過他的肩膀,擊中後麵的蟲獸。
水缸已被無人機抬起些許,血液從上方灑下,落在宿源身上,蟲獸的死屍沉入水裡,水被染得更紅。
男人魚怔神半秒,眨了眨眼睛,“謝謝。”
觀眾席爆發歡呼。
“這是鬥獸場的新員工?”
“怎麼可能有神眷者在黑市工作,應該是來做神恩日布置的。”
“哈哈,感謝你救了鬥獸場唯一的人魚,要是他折了,我們就沒樂子看了。”
還有的人高聲問男人魚,“被可愛的神眷者救了,有沒有心動啊?”
“人魚喜歡上人類的戲碼,我們也挺樂意看。”
男人魚遺憾搖頭,“我想給各位呈現精彩的戲碼,可惜這位神眷者先生不在我的審美範圍內。”
“不過,我會給他一個感謝的禮物。”話音未落,人魚朝宿源遞了個飛吻。
宿源抗拒地倒退一步。
男人魚不可置信:“你不喜歡?”
宿源默了默,對這條人魚沒話可講,轉移到正題:“我清理下身上的血,待會兒大廳見,我帶你到頂樓。”
頂樓的包廂裡。
謝利一直刻意不用精神力探查鬥獸場,導致意外時,他的探查稍微滯後。
“鬥獸場的負責人居然沒看出蟲獸是假死,蠢貨。”
然後,他聽見玻璃開裂的聲音。
謝利下意識用精神力看莫洵的情況,被紊亂的精神力擋回來,莫洵身周的影像在他腦內陷入漆黑,隻聽見人類皇帝節奏不正常的沉重呼吸聲。莫洵的手緊貼著玻璃牆壁,堅固玻璃在掌心下布滿裂紋,他死死望著宿源的方位,宿源身上沾的血映入他的黑瞳,不停擴散,形成抹不掉的血紅顏料。
他的眼睛已經很久未曾轉變成這樣的顏色。
看不見的謝利啟唇問:“和小少爺相似的人沾血,刺激到你了?”
不是。
那不是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