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鬆柏照著欠條上的地址摸了過去。
那是一個舊時的S市宅院,紅磚瓦的老房子帶著圓拱的門, 糅雜了傳統的中式風格和西洋風, 精致又氣派,深深的巷子一條小徑直直地延伸到到儘頭, 窺不見底。
賀鬆柏對照了幾眼門牌號才確定,敲門。
過了許久一個圓胖的中年婦女罵咧咧地從掉了漆的門裡鑽出來, 雙手叉腰罵道:“儂個小刺腦戇棺材大清早敲敲、敲什麼敲!”
賀鬆柏用普通話問:“對不起, 我想找個人,請問祝侯生是這裡的人嗎?”
那中年婦女見了麵前這個又高又俊氣的小夥子, 精神奕奕, 他麵露誠懇地道歉, 一副老實人的模樣讓她氣消了一半。
“姓祝的那家早就搬走啦!”
賀鬆柏聞言, 心裡頓時生了一股果然如此的失望, 他問:“他們一家搬到哪裡去了呢, 我來尋親的。”
婦女就著圍裙擦了擦油膩的手,“這我怎麼知道!”
她說完嘭地一聲關緊了大門,黑乎乎的棺材似的大門冷冰冰地擺在賀鬆柏的眼前。
他收起心裡的失望, 去飯店花了五毛錢買了一籠的生煎包子。
挨家挨戶地敲門問,問一個人給一隻包子。
問光了他兩籠的生煎包子,他終於來到了一個名叫“建設紡織廠”的單位門口, 眼神一片暗沉,他向守門口的大爺問了祝侯生這個人。
大爺瞧了眼小夥子身上穿得挺闊的衣服, 又見他生得俊朗, 隻當是個乾部, 不敢糊弄,直言道:“這個人早就不在這裡啦!什麼……你問他現在在哪?你問問廠裡的老職工才知道……”
幾經波折,賀鬆柏一無所獲,腹中饑餓難忍之下,他蹲在街頭隨便啃了一塊乾餅子,這會兒天色暗了下來烏雲密布,很快轟隆隆的電閃雷鳴,一場瓢潑大雨淋了下來。
賀鬆柏狼狽地站在人家的屋簷下,水坑裡砸落的雨柱濺起潑濕了他的褲子。欠債人杳無音訊,這令賀鬆柏心情很是低迷。
他極愛這件對象做的衣服,愛惜地挽起濕漉漉的褲腳不敢冒雨前行。賀鬆柏枯等了一個鐘頭雨還未停,最後無奈地冒著大雨跑回了招待所。
招待所的服務員嫌棄他渾身水把剛拖過的地板弄濕,賀鬆柏加快了腳步跑上了樓,剛到樓梯口就撞見了對象。
趙蘭香摸了摸他濕淋淋的手臂,心疼地說:“這麼大的雨,咋不等等再跑回來。”
賀鬆柏抹了把臉,露出牙齒嘿嘿地笑:“沒事,當做洗了個澡。”
“這點雨水算個啥,我冬天還洗冷水澡呢!”
趙蘭香把他推進了洗澡間,把燒好的熱水咕嚕嚕地給他裝滿。
“洗完去換身衣服吧!”
賀鬆柏洗了個暖洋洋的熱水澡,隻感覺渾身的每個毛孔都舒服得顫栗,讓他把暫時忘卻了討不到債帶來的沮喪。
換了乾淨的衣裳出去後,他瞧見了對象一雙炯炯有神的眼。她盯著他問:“拜訪完舊友了?”
賀鬆柏老實地承認:“沒有找到。”
趙蘭香正色道:“我有辦法幫你找到他,如果你肯一五一十地跟我說說為什麼要找這個人,我就教你找他的法子。”
賀鬆柏想了想,看著她投來的關心的目光,如實地告訴了她。
“阿婆給了我一張欠條,讓我來討債。”
賀鬆柏取出了兜裡小心翼翼地放著的欠條,拿給了趙蘭香看。
趙蘭香看見上邊的數字,驚訝極了。
“原來你們家以前這麼有錢。”
賀鬆柏苦笑了一下。
“好了,彆擔心了,我幫你找這個人。”
趙蘭香正色道,她了一連串這個欠債人的信息。
“我有個朋友在這邊的報社工作的,刊登找找。”她掏出了兜裡的一遝糧票,若有所思地說道。
次日清晨,S市的市報某處尋物啟事裡刊登了拇指大小的一條消息。
“鄙人於1976年11月5日拾到若乾糧票及私人物品,請祝侯生先生見報攜帶身份證明速速到報社聯係鄙人,地址:xxxxx,周生。”
賀鬆柏看完了這則消息,頗有點哭笑不得,他珍而重之地將報紙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