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趙蘭香抬了抬下巴,“有沒有用試試看就知道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道理亙古不變,見了這糧票祝侯生少不得得來報社跑一趟,這個專業術語被小虎子稱為“釣魚執法”。貪婪愛占小便宜的人,常常被他這招給放倒。
“這家人做人做得也是沒誰可以比了,欠了你阿婆那麼多錢,還逍遙自在過日子,良心不會不安嗎?”趙蘭香嘲諷地道。
人要臉樹要皮,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樹不要皮,必死無疑。這樣的人家,她素來是敬而遠之的。
賀鬆柏說:“那麼多年了也沒聯係了,這二三十年裡指不定人家裡出了啥情況沒還錢。我家這狀況你也知道,阿婆也沒法計較那麼多了……”
他也隱隱有幾分明白,若那人還好好地過活,恐怕是欺他賀家勢弱。
不過見了對象這冷冷諷刺的模樣,賀鬆柏黝黑的眼微微閃著灼灼的笑意。
這個法子很快就奏效了,主要是趙蘭香在S市的朋友很得力,她是真心以為失主丟了好多重要物品,特意給刊登留了幾天。
第二、三天便陸續有三個“祝侯生”來報社領糧票了,賀鬆柏守在暗處視察著,其中兩個分是小孩、年輕人,隻其中一個是中年人,年紀整整合得上。他穿著一身淺灰色的中山裝,收掇得很齊整,鼻子上架著一副鏡框,一副斯文人的模樣。
祝侯生領到了意外得來的兩斤糧票,淡淡地同報社的員工道了聲謝,興致缺缺地離開了報社。
他沿著街走了一路,拿著糧票去黑市買了兩斤大米,踢開了沿途跑來乞討的乞丐。
賀鬆柏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祝侯生的家,又跟到了他所在的單位。
他繞去了混亂糜爛的窮人住的深街小巷裡,掏出了兩塊錢。
眼神凶狠又溫良,極為矛盾的兩種情緒閃過他的眼裡,他招來了幾個混混,一臉凶相地道:“事成之後,這些錢歸你們。”
混混收了他的錢,又拿著他裝著欠條的盒子,去了祝侯生的家門口守著。
賀鬆柏隱沒在街頭,一邊看著報紙一邊觀察動靜。
……
找出祝侯生後,賀鬆柏一連蹲了他好幾天。
趙蘭香也是守在招待所裡等著男人的消息,這幾日為了尋人到處奔波,他們還真沒有好好地逛過S市。
雖然幾十年後的她早已經逛膩了這個地方,但是女人愛購物的天性無論身處哪個年代都是無法磨滅的。來到這個身為“購物中心”的S市,怎麼可能白白浪費掉這個珍貴的機會。她趁著賀鬆柏去討債的時候,她到百貨商店添置了一些東西。
百貨商店裡的東西琳琅滿目,無論品種還是樣式都比鄉下的豐富了百倍不止,趙蘭香矜持地看著貨架上的商品,偶爾詢問兩句價格。這年頭的售貨員眼高於頂,態度極其惡劣。
但卻在趙蘭香麵前擺不起姿態,售貨員推銷:“這個珍珠膏很養皮膚,擦了臉又白又漂亮。你們外地哪裡有這麼好的東西用。”
“同誌你看看罷,這是S市名牌子。”
售貨員見趙蘭香生得玉潤白皙,衣著得體大方,腳上蹬著的那雙皮鞋質地也頗為不凡,想必是挺有經濟實力的,也不管其他客人了,隻一個勁兒地圍著她。
趙蘭香不勝其煩,她看了眼售貨員,拾起珍珠膏嗅了一下不鹹不淡地說:“味道聞著挺衝的,有甲基異噻唑啉酮?咪唑烷基脲?”
“不好意思,我就是工廠裡做這個的技術員,這種東西塗臉上要爛臉的,不要跟我推薦這個膏、那個霜了。”
趙蘭香是知道的,她有個在百貨商店當主管的叔叔,這兩年政策稍稍寬鬆了之後,許多國營廠子為了打破連年虧損的現狀,跟百貨商店的售貨員“牽線搭橋”。
售貨員又推薦她布料、服飾,被趙蘭香一一地懟了回去。
她不客氣地說:“同誌,我嚴肅地警告你,再乾擾我我就要去投訴你了。”
售貨員被生生一噎,擺著一張晚娘臉不說話了。
趙蘭香開開心心地挑了許多東西,調養身體用的營養品麥乳精,S市的價格可比青禾縣黑市的要便宜廉價許多,她買了兩罐;一塊“金雀牌”腕表,沒有浪琴的貴,百來塊可以拿下;一台紅燈牌收音機。
這些東西買到後她徑直地去了郵局,以給親人寄物件的名義用她朋友的身份將這些東西寄回了鄉下。她從報社走出來的時候就事先借了朋友的身份證明,到郵局的時候淡定地看著這些“大件兒”一一地裝入木箱子,郵遞員拿錘子哐哐地敲打著釘子封實了木箱。
這麼多東西一買,可是完全掏空了她的家當,一點點差錯都不容許出現。
一塊“金雀牌”的手表在S市賣一百零八塊,拿到了鄉下賣那就是一百五十到兩百不等,要不是浪琴太貴了怕一時之間難轉手,她倒是想買塊浪琴呢!小表可比收音機好郵遞多了!
唯一的這塊金雀表,她直接戴在了手上。
樸素的腕表襯得女人粉白的手臂愈發的纖細小巧,這是一塊大氣又圓潤厚重的男表。
趙蘭香付了一塊八毛錢的郵資,心情舒暢地走出了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