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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子已經二十歲了,念的是警校,長得高大又俊俏。皮相白白淨淨的,但課業成績數一數二,身手一點都不差。他攔下了父母的父母的疑問,拍著胸脯跟姐姐說。
“姐,以後就跟我一塊過日子吧。”
“等明年我畢業了,我的工資夠養你呢!”
小虎子和姐姐年齡差距很大,小的時候是姐姐把他親手帶大的,他也跟著姐姐過了很多年。小虎子盼著外甥盼了很多年,也知道姐姐對肚子裡孩子的愛護。這回的孩子又是腳滑摔跤流產的,說出來小虎子都不信。
他放假在家的時候就給姐姐做飯吃,熬湯湯水水給她補身體。他知道她愛吃酸的東西,弄了好多酸食給她開胃。
趙蘭香看著這個日漸高大、逐漸承擔起肩上責任的弟弟,感慨良多。
她握著小虎子的手說道:“哪裡能跟你過一輩子呢?”
“小虎子以後也要結婚的,等過段時間姐姐會找份工作,不要你養活。你那點死工資,還不夠爸媽塞牙縫。”
小虎子清俊白淨的麵龐爬上一抹紅意,他摸了摸後腦勺。
“我會努力地工作,破很多案子、拿很多獎金,到時候讓你知道警察的死工資也能夠養活你的!”
他喜歡跟趙蘭香聊天,趙蘭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平時閒聊時已經把很多信心透露給自己這個“神探”弟弟了。小虎子把這些線索整合在一起,已經是出離憤怒。
趙蘭香同弟弟說她是踩到廚房漏下的油才腳底打滑的,但深知姐姐秉性的小虎子知道,她絕不會讓她心愛的廚房沾一絲絲油煙。那時候的地板怎麼可能會有一灘油呢?
一個半月以後蔣建軍再來找趙蘭香的時候,小虎子摁住了姐姐:“你彆出去,我給姐夫談點話。”
小虎子把蔣建軍領到了離家不遠處的偏僻林蔭道上,還沒有開始說幾句話拳頭就已經招呼上了。
兩個人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小虎子正值年華最好的時期,身體各項指標數據都是巔峰狀態。但蔣建軍畢竟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經驗豐富又正值壯年,讓出一隻手也能打贏小虎子。但是他看著出離憤怒的小舅子,漸漸地不還手了、很快就在打鬥中落了下乘。
小虎子說:“你還敢還手,我打的就是你這種背信棄義的無恥之人!”
“你當麵跟我交代清楚,你跟那個方靜到底糾纏了多少年,你知道是她害得我姐姐流產的嗎?”
小虎子和他打得筋疲力儘,整個人把他摁在地上,用手掌拍了拍他臉,青年俊俏白皙的麵龐透露出一抹凶狠。
“我姐姐是很善良的人,這輩子都沒有傷害過彆人。溫柔漂亮又有文化……”
“如果不嫁給你,她會過得很幸福的。”
他喘了一口氣,對著蔣建軍道:“你害得她兩個孩子都沒了,你還有臉來我趙家?”
小虎子鬆開了他的衣領,站了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冷著臉離開了。
他走著走著的時候看見了趙蘭香,她撐著傘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她從懷裡掏出另外一把雨傘。
“拿著吧,彆淋濕了。”
g市就是這樣一個溫暖多雨的地方,無論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總是在雨季中度過。
趙蘭香走到了蔣建軍的麵前,問他:“你今天來是乾什麼的呢?”
“決定好,要離婚了嗎?”
蔣建軍躺在濕潤的草坪上,如水柱的雨水打在他的麵龐,**的,下一秒他的腦袋上便出現了一把素藍的大傘,替他遮住了風雨。
蔣建軍擦了一把嘴邊的血跡,迅速站了起來。
他打量著她,她仍是沒有長肉,依舊清瘦又孱弱,可能是那個消息讓她傷透了心。
他用力地抱住了趙蘭香,呼吸急促又慌亂,“跟我回家好嗎,蘭香?”
“我不要離婚,我不能沒有你。”
一個半月不見,蔣建軍變得滄桑了許多,他的眼裡布滿了疲倦的血絲,眼窩深深凹陷,腮幫長滿了絡腮胡。少了昔日一絲不苟的英挺,多了一分潦草狼狽,落拓不羈。仍是英俊得逼人的眼,他卑微的乞求,那黑得發亮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瞳,能讓人頃刻間心軟下來。
趙蘭香平靜地道,“如果我讓你把方靜送去坐牢,給我的孩子一個公道。”
“你辦得到嗎?”
她把手裡的雨傘交給了蔣建軍,自己打開了另外一把,但是蔣建軍把手裡的傘扔掉了。
他的臉上有著執拗和瘋狂,他用力地禁錮著她的腰不放開。
蔣建軍說:“最近家裡出了很多事,我處理完這些雜亂的家務事,才能來找你。”
“你就是我的妻子,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改變。”
偌大的屋子少了一個人的時候,會安靜得讓人感到孤單。尤其工作時的熱鬨退散之後,再回到冷冷清清的屋子,這種強烈的孤獨感會越發濃烈。
蔣建軍打量著寂靜的屋子,眼裡看到的每一處都會不覺地浮現起這個家的女主人的身影。
仿佛處處都留下了她單薄地倩影。
蔣建軍調動了崗位之後,每天按時上下班,以前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趙蘭香。洗菜做飯,呼喚她回來吃飯。趙蘭香就算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待在屋子裡吃飯、看書,也能讓這個屋子變得有生氣。
蔣建軍偶爾做著飯的時候會想著過去的十幾年裡,她也是這樣由笨拙到熟練、漸漸學會做飯的。整理的屋子的時候,他會發現她其實是個很熱愛生活的人,屋子裡布滿了她的氣息,一個個精巧的小物件都帶著她的風格。屬於他氣息,在這個屋子裡著實淡了點。
但是趙蘭香離開了,她留下了離婚的要求,毫無留念地離開了。
家裡那隻為了討她開心,新抱回來的小奶貓還在他的腳邊蹭著,嗚嗷地叫著讓他把妻子找回來,但她從來沒有回來的消息。仿佛他這匆匆的十七年,到最後隻剩他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一般。
蔣建軍耐心耗儘了,打破了最後的底線,主動來嶽家跟妻子求和。他的聲音沙啞極了,罕見地含著懇求和委屈。
“跟我回家吧。”
趙蘭香把手裡的傘繼續讓給了他,平靜地重複了剛才的那句話:“如果你能把方靜送入牢裡。”
“如果你做不到,我會親手辦的。”
她頂著瓢潑的大雨,飛奔著跑回了家。
……
趙蘭香回家之後的日子,其實也並不好過。回娘家的一個月裡,婆婆曾來找過她兩次,方靜也來找過她一次。
婆婆說:“當初我不應該強迫他,棒打鴛鴦,讓他傷心之下匆匆領證結婚。”
“前段時間對你說了重話,媽很抱歉。但是……請你體諒,我們是真的想抱孫子了。我和他爸已經老了,再過幾年就走不動了,闔眼之前就盼著見一見他的孩子。我們蔣家三代單傳,傳到建軍這裡就一根獨苗苗,媽就狠心當這個惡人……你要怨就怨我。”
方靜說:“對不起,我是真心喜歡建軍的。”
當然這兩個人全被放假在家的小虎子轟了出去,他拿著大掃把一棒打在方靜的身上,“破壞軍婚是違法,你不知道?”
趙永慶也忍無可無地黑著臉,皮笑肉不笑地同蔣母說:“去打離婚申請,批下來了我大妞保證麻溜地簽字。”
“大妞敬你是長輩,不會說重話。我就說一句,人不能倚老賣老,淨丟人臉!慢走不送!”
趙家父子把人攆走了之後,家裡一片寂然。
馮蓮捂著嘴含淚著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是媽媽隱瞞了你的病情,我想好歹給你一段耳根清淨的休養時間,人不能這樣忘本,你是沒給他們家生過孩子嗎?”
“你有過兩個孩子,他們沒有好好保護好你,讓你受傷讓你難過。我可憐的妞妞。”
她抱著女兒哭了起來,年近六十的人了,老淚縱橫。
趙蘭香原本覺得離婚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眼下一看,心裡揪著疼得厲害,她對父母實在愧疚極了。
她摸著馮蓮的頭,“媽媽不要難過。”
“我已經不傷心了,真的。”
趙蘭香決定去找婆婆,乾脆利落地同她談簽離婚協議書的事。婆婆怕她不同意,答應她兩套房產連帶一萬塊的補償,趙蘭香細細地看著離婚協議書,淡淡地問:
“你確定真的要我簽嗎?”
蔣母點頭。
趙蘭香平靜地抿唇笑,迅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深深地看了婆婆一眼,“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
“永遠也不要再來找我。走到如今這一步,一刀兩斷,恩斷義絕最好。”
趙蘭香沒有拿蔣家的這些補償,但蔣母生怕她沒有補償會到處亂說話似的,趙蘭香淡淡地道:“要是非得給,就替我把它們全都折成錢,捐給山區貧困孩子吧。”
“記得捐款了之後把憑據寄給我。”
她留下了離婚協議書,拎起包果斷地走出了蔣家。
趙蘭香迎著冬日稀薄的日光,伸手迎接著溫暖如金汞的光線,眯起眼揚起唇淡淡地笑了。
在她並不知道的角落裡,一直有身形清瘦的男人默默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見她笑了,他也由衷地笑了,替她開心。
因為他的蘭香,無論遭遇何等挫折,都是帶著一身的溫暖。
不氣餒、不自棄。他等著她像浴火的鳳凰一樣,展翅高飛、驕傲又美麗。
……
趙蘭香開始籌劃起了開自己個人服裝店,九十年代的服裝發展得已經很不錯了,紡織工廠遍地開花。但是市場上流動的產品質量卻良莠不齊,工人們為了趕工、趕業績,生產出來的衣服實在難以滿足愛美的女性的需求。
趙蘭香把自己的存款取了出來,拿了一部分出來盤鋪子。
她看上了一個三岔路□□彙點的店鋪,附近新建了許多新型小區,無論是客流量還是人群的購買力都是很可觀的。這個鋪子盤下來比較困難,因為位置好,很是搶手,租金肯定也很高。
但趙蘭香估計錯誤了,她去打聽價格的時候,鋪子的持有者曾先生說:“我要出國了。”
“但不想把店麵租給餐飲業或者其他亂七八糟的生意人、聽你是做成衣的,我就放下心了。如果你願意一口氣租五年,可以300塊一個月租給你。”
趙蘭香聽到這個價格,差點驚住了。
這種臨近鬨市、位置顯眼的旺鋪,僅僅三百塊便能租下,對於趙蘭香來說簡直無異於意外之喜。雖然便宜,但趙蘭香不敢貪圖便宜。
她讓小虎子幫她打聽這個曾先生的情況,小虎子說:“我問過了同事,這個人月前確實辦理了移民手續。下個月也要出國了,估計是急租,而且——”
小虎子的一對桃花眼熠熠生輝,“說不定人家是聽說你有個做警察的弟弟,忒放心了,於是便宜租給你了呢?”
這麼貧嘴,趙蘭香忍不住擰了他一下。
“好啦,我知道小虎子很厲害了。什麼時候當警察的小虎子給我帶個弟媳回來讓我們掌掌眼,那才是真的厲害。”
小虎子聽到這個立馬就慫了,他打著哈哈地說:“要打掃鋪麵衛生的時候,記得叫上我,我帶一幫兄弟來給你做苦力。”
趙蘭香含笑地應下。
趙蘭香是恢複高考那一年第一批的大學生,因為當初考慮過丈夫常年出任務、不在家,趙蘭香怕自己太清閒便報考了離家最近的z大。四年學習下來,她的基礎知識很紮實。
雖然當年她畢業後便拒絕了國家包分配的工作,選擇了當全職主婦。但趙蘭香平時真沒有閒下來,每個月都有按時給工廠設計服裝樣式,努力攢自己的小金庫。多虧了當年這個英明的決定,讓趙蘭香離婚之後日子過得不太淒涼,尚還有養活自己的能力。
她熬了一個月趕製了二十來套春季款式女裝,她翻了老黃曆算了吉日,屬於她的小小“蘭香”鋪子,很快就開業了。
開業的第一天,她的鋪子迎來了很多她熟悉的人。
趙蘭香的小姑子蔣麗來了,她傲慢地走進了“蘭香”成衣鋪,挑剔龜毛,數了一堆春裙的毛病,但最後還是挑了最貴的兩套買了下來。
蔣麗跟她說:“何必呢,放著優渥舒適的日子不過,非要拋頭露麵做這種伺候人的工作。”
趙蘭香淡淡地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際遇。”
蔣麗眼裡流露出不讚同的矜傲,但她沒說什麼,買完衣服就走了。
趙蘭香的第二個客人非常大方,她是個很有親和力的女人,皮膚白皙,安靜又柔和。她說不了話,因而身邊站著一個給她翻譯的人。
女客人忍不住地打量著這間新開的店鋪,店鋪雖小,但是裝潢和衣服擺設得都很用心,讓人看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順眼、舒適。處處透露出一股清新淡雅的意味,用以裝飾的花卉盆栽、青花瓶,令人耳目一新。
極淡的花香使人心情愉快。
女客人一件件地試著,趙蘭香非常有耐心地給她介紹適合的衣服。最後客人一口氣買下了趙蘭香的十套衣服,但凡合適她的衣服,她眼睛不眨一下全都包下了,臨到付款的時候也沒有講價,要求優惠。趙蘭香主動為她打了七折。
女客人笑眯眯地打著手勢,翻譯有條不紊地傳遞道:“咱們小姐誇您,很難得有您這麼會打扮的店主,做的衣服都很漂亮。”
“穿起來很有氣質。”
她問趙蘭香,“會做宴會的禮服嗎?”
趙蘭香點了點頭,“以前我有給工廠設計過晚禮服的樣式。”
女客人鬆了一口氣,笑了笑,翻譯又說:“咱們小姐說她正愁著穿什麼去參加酒會才得體,你可得幫我這個忙。”
她主動地給了趙蘭香她的名片,上麵寫著她的家庭電話號碼。
趙蘭香瞥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好的,賀同誌你稍等一下,我給你量量尺寸。”
賀鬆葉抿唇恬靜地笑了笑,翻譯又說:“咱們小姐說讓你彆叫她賀同誌,聽起來怪彆扭的。”
“叫她賀大姐,她說她聽習慣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