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木田獨步事業有成的臉呆滯了一瞬。
身為武裝偵探社社員的他經驗豐富,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這場麵他真沒見過。
一個陌生少女,當著全偵探社的麵,搶他們的生意。
國木田獨步:你禮貌嗎?
然而他的道德修養不允許他對女性怒吼出聲,國木田獨步眼風一掃,迅速找到可以發泄怒氣且絕對不會冤枉了他的對象。
“太宰!”金發男人質問,“這是怎麼回事?”
冤,太宰治,冤。
他難得被如此冤枉,立刻大聲為自己辯解:“國木田君好過分!不分青紅皂白就來罵我!”
好像是有些失禮,教養很好的國木田獨步下意識道歉:“對不起——不對!肯定和你有關,彆想狡辯!”
他看得清清楚楚,是太宰治為她推開的門。
“栗子是我的朋友。”織田作之助老老實實地回答。
國木田獨步:“原來是織田作先生你帶來的人……不對!她為什麼要和我們的委托人拉拉扯扯?”
豈止是拉拉扯扯,我已經握住了北島小姐柔軟的小手,溫聲細語向她推銷我的專業,請她指名我。
北島小姐起初還挺驚訝,很快在我專業的話術中卸下心防,咬住嘴唇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想委托偵探查一查我的未婚夫。”
國木田獨步:“等等!北島小姐是武裝偵探社的委托人!”
“現在不是了。”我自信挺胸,“她已經指名了我。”
“你是來砸場子的同行嗎?”國木田獨步握住手裡寫著理想二字的手賬本,“在我出手教導你何為禮貌之前,我勸你知難而退。”
他以為自己站在道德製高點,話說得中氣十足,然而——真正位於道德之巔的人闊喏瓦塔西!
我:“太宰先生欠我一筆委托費。”
我於輕描淡寫間打出王炸,“他說他的錢包被河水衝走了,讓我跟他回偵探社拿錢。”
“太宰先生說偵探社有他的備用錢包。據我短短半小時對他人格及人品的了解,我猜他口中的‘備用錢包’是個人。”
我看向氣勢一點點消失,怒氣一點點累積的國木田獨步,捅下最後一刀:“是你嗎?”
太宰治悄悄地,悄悄地退向門口。
“太——宰——!!!”
國木田獨步握在手裡的鋼筆被他徒手折成兩段,墨汁噴在他手上,仿佛把什麼人攔腰掰斷,分外驚悚。
我站在旁邊搖頭:“看來太宰先生是借不到錢了。”
我就知道,賺錢還得靠自己。
“北島小姐的委托我收下了。”我堂堂正正地宣布,“這是我應得的勞動報酬。”
我甚至還幫忙完成了一項委托,我真的,我哭死。
國木田獨步是個道德感很高的人,在知曉我才是站在道德巔峰的那個人後,他的氣勢陡然落入下風。
“可是……但是……”加入偵探社後從未遇見上門搶生意搶得如此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同行的國木田獨步十分掙紮,“武裝偵探社的名譽、口碑、客戶好評……”
好可憐一人,都是太宰治的錯。
我十分同情,並表示:“會客室借我用一會兒。”
國木田獨步:既然同情我就不要火上澆油啊你!
我想他和安吾先生或許很有共同語言,改天下班可以一起約去喝酒,組成“被太宰治霸淩一生”受害者聯盟。
我願意當編外人員。
委托人北島小姐是位涵養極佳的女性,很難說她目睹了一場鬨劇後對偵探們的人品還剩多少信心,但她依然仔仔細細地說明了委托內容。
“我的未婚夫雄信最近總是早出晚歸,回來後也很少和我交流。我好幾次發現他半夜出門,直到淩晨四五點才回家。”
北島小姐:“我們婚期降至,我實在是不能安心,想委托偵探幫忙查一查雄信的行蹤。”
我坐在沙發對麵——國木田獨步:“那本該是我的位置,都是你的錯,太宰!”——一邊傾聽一邊嗯嗯點頭。
“我明白了。”我雙手交握,“最後一個問題,北島小姐,你對你的未婚夫感情很深嗎?”
北島小姐擦了擦眼角,悶不做聲地點頭。
“十分遺憾。”我把桌上的紙巾盒推向她。
“他死了。”/“他死了。”
仿佛少年音色的男聲會客室外響起,與我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北島小姐似乎在哭,我聽見了紙巾盒被狼狽打翻的聲音,土匪在我肩上撲騰了一下翅膀,黑羽滑過我的耳垂。
這一切都沒能吸引我的注意力,那句平淡且篤定的聲音在我的聽覺中久久徘徊,揮散不去。
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與我同一時間知曉真相?
我的能力是褪去邏輯,褪去理智,褪去真實,以不可知曉的怪誕光影訴說定數,將僅展現給我看的命運講述給他人。
連我自己都覺得我的異能不講道理,是可以被稱為作弊器的存在。
那人是什麼來頭?
“是亂步先生。”太宰治不知何時坐到我身邊,英俊的臉上染著笑意,“沒有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