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 計英和宋遠洲、宋溪一道,給六張園林圖全部揭了二層。
正如宋遠洲和計英想到的那樣,每一幅畫接下來, 那看似尋常的地方, 竟有重筆在上麵細細描繪了什麼圖樣。
每一幅畫上麵的圖樣都不相同, 當計英用從前在厚樸處學來的畫技, 將這寫畫夾層裡的重筆墨,全都畫在了一幅圖上麵的時候, 書房裡靜到了極點。
宋溪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畫上彎曲細長的線, 額頭滲出了汗來。
“這是那皇家彆院聯通各處的地道圖嗎?!天... ...”
計英看著那圖上細細長長的地道, 手心裡也出了汗。
宋遠洲像是料到了一樣。
“前些年,我剛從山中療傷出來, 宮裡命我疏通那彆院下麵地道的時候, 我曾問過那地道圖紙所在何處。可惜宮中並不知道,於是我隻能摸索著疏通舊道。這些年疏通了七七八八, 我才感覺那地道深不可測, 尤其連著皇宮的地方,一旦被人發現, 後果設想。”
計英看著從六幅園林圖揭下來的地道密圖, 問了一句話。
“計家的祖宗,為何要被這密圖藏在畫中?”
難道當真涉嫌謀反?
計英心思掠到此處, 宋遠洲便也想到了。
“英英, 你不要亂想, 之前宮中曾說過,那地道原是有圖的,隻是不知被收藏在了何處。眼下看來, 你們計家,約莫正是當年修建地道之後,宮裡指定的收圖之人。”
他說著,朝著計英安慰地笑了一聲。
“我記得父親的書信裡提過,宋家曾與計家聯手為皇家見過園林,可見這件事情,宋家也是參與在內的。”
他這麼一說,計英忽然記起,雲瀾亭的圖也曾在宋家保管過。
如今看來,果然是兩家聯手保管此圖。
至於緣由,計英不敢亂猜。
自來皇宮之中的事情紛亂令人不敢想象。
倒是宋溪開了口。
“我們既然知道了圖中的秘密,便不能再藏掖下去。當儘快告知宮中。這裡隻有六幅圖,剩下的一幅裡麵,還不曉得有什麼。”
宋遠洲也正有此意。
他立刻將所有園林圖全部收了起來,帶在一起,在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進了宮中。
計英和宋溪送他到了門前。
男人在晨霧中眉目輕緩地向她們揮揮手。
“放心在家,我會儘早回來。”
他說著,目光落到了計英臉上。
她的妝容經過一日一夜來不及打理,稍稍脫落了些許。
屬於她的白皙下巴露了出來,在晨霧中越發顯得小巧。
而她遮掩不住的水眸中,有著濃重的擔憂。
宋遠洲心下快跳了幾下,放柔了聲音又說了一遍。
“放心在家,我會儘早回來的。”
“好。”
... ...
宋遠洲一如早間所言,晌午就從宮中回來了。
宋溪和忘念一直等著他回來,還沒啟程回蘇州。
宋遠洲一回到家中,見到忘念坐在廊下的石階上和計英翻繩,宋溪張羅了一桌飯菜。
宋遠洲心下一熱,走了過來。
他腳步聲傳來,忘念的小腦袋立刻帶了起來。
翻著繩子出這神的計英也看了過來,在看到他的一瞬,眸光凝住了。
忘念一下甩開了繩子,蹬著小腿跑上前來。
小家夥想要叫他什麼,又不知道怎麼叫,小手攥著。
“你... ...你回來了?!”
宋遠洲心下酸軟的不行,彎腰將他抱在了懷裡。
“回來了。”
計英也走上前來,宋溪更是小跑了過來。
宋遠洲不等兩人問話,便先開了口。
“宮裡已經知道了,令給我和英英安排了差事,我們接下來,就給宮裡辦差就好了。”
他說著,聲音略略低了幾分。
“宮裡成,我們就成,其餘不要多想,儘心儘力辦差即可。”
他說完,和計英對上了目光。
計英點頭,“我曉得了。”
... ...
下晌,宋川當差回來,親自送了宋溪和忘念出城。
忘念也曾離開過英英,可這一次,在風雲四起的金陵城裡,這一彆總有些生死未卜的意味。
計英抱著忘念,摟緊了小人兒。
“你可一定要聽姑姑的話,娘親辦完事情就去找你,你跟著姑姑好好的。”
他說到此處一頓,嗓音略有些哽咽。
“若是... ...若是娘親的差事要辦很久,忘念就好生跟姑姑在蘇州讀書識字,不許頑皮,不許胡鬨,不許亂跑,好不好?”
話音未落,忘念一下就抱緊了計英的脖頸。
“娘親... ...”
這一聲把計英的眼淚也催了下來。
她反複撫著小人兒的脊背。
“乖,乖,娘親沒事的,一定去接你,或者等過些日子,金陵城裡大街小巷又有賣東西的小攤了,你就回來... ...彆哭了,男子漢要堅強。”
可小人兒還是禁不住落下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淚珠。
宋遠洲聽得鼻頭發酸,他走上前摸了摸忘念的腦袋。
“彆怕,你沒事你娘親也沒事,我保證,好不好?”
計英抬頭看過去,忘念委委屈屈地開口。
“你保證嗎?”
宋遠洲笑著微微彎了眼睛,輕輕吻在了忘念的額頭上。
“我保證。”
宋溪和宋川也一個紅了眼睛,一個酸了鼻子。
時間已經不早了,不能再耽誤下去,計英一狠心將孩子放到了宋溪的懷裡。
“大小姐,麻煩你了。”
宋溪抱緊了忘念,給計英投去放心的目光。
“忘念會好好的,你們也要好好的。”
... ...
忘念上了馬車,計英便不敢再看,一轉身返回了院中。
馬車悠悠離開了金陵宋家。
街市上的吵鬨聲不如從前響亮繁雜,約莫來拿百姓都感知到了這金陵城的天上聚集的**。
宋遠洲和計英在他們走後,略作打點,也要離開了。
宮裡給宋遠洲和計英的差事,便是在短短的幾日之內,疏通皇家彆院所有的地道。
事不宜遲。
*
皇上稱病沒有上朝的第五天,朝中有官員上了折子,請求皇帝為自身安康著想,更為朝廷大局考慮,在宗室中選擇子嗣過繼膝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
此人帶頭之後,更多官員上折子,請求皇帝儘快決定。
雖然一開始沒人說該讓誰來做這個皇上的嗣子,可厲王一派就已經按捺不住了。
沒有嗣子,就是厲王一脈名正言順地帶皇上膝下空虛離世之後,登上大寶。
這樣一來,就是和厲王一脈對著乾。
厲王本就是皇上皇叔,年事頗高,曆經四朝,在朝堂鬥爭多年,布滿人脈。
立刻就有人上書反對此事。
雙方在短短的幾日之內,書紙飛天,吵得不可開膠。
而皇上一直沒有表態。
但在某一日,突然頒布了一道詔書,頃刻之間就將此事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