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1 / 2)

說起來, 桑洱也好幾天沒關注過【鎖魂釘】的進度條。如今才猛地發現,它變成了85。

在第三次喂血結束時,它明明才到60。尉遲蘭廷出門一趟, 就漲了25,一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才會對進度條產生這麼強烈的影響。

桑洱想去看看怎麼回事。

來到敦桐那麼長時間,桑洱還沒有正式地參觀過這座隱居用的宅子。隻是, 尉遲蘭廷住的地方不難找。

不知道係統會不會突然讓她切換到【遺忘】狀態, 桑洱想了想,回房間找了一顆球。這個世界的女孩子們喜歡玩傳球的遊戲。

這樣一來, 就算到了門口進不去,也能出師有名了。

桑洱來到了尉遲蘭廷住的地方外麵。此地被茂密的花叢環繞著。正好外麵空無一人。桑洱溜了進去, 打算偷看一眼, 繞了一圈,窗戶卻都關著,唯一的一處開了條縫隙,裡麵卻是黑黝黝的。

忽然間,桑洱聞到了裡頭傳出了藥味。被熏香和藥味蓋住,卻還是聞得到血腥味。

怎麼回事?

桑洱一凜, 雖然現在的她還處於【遺忘】階段,沒切換回【記得】的狀態, 但終究無法視而不見。她繞到了門口, 故意裝作路過,將球扔了過去。

門沒有鎖緊。圓球打中了門縫, 撞了進去,滾啊滾的,滾進了房間裡, 撞到了桌角,忽然停住。

桑洱跑了進去,佯裝是來撿球的。將球捧在手心,她抬目,看見床上隱約有個人影。

這時,一隻蒼白的手撩開了床簾,尉遲蘭廷蒼白的麵孔出現在了後方。

他的聲音很低微,仿佛虛弱得很,但在看到她的一瞬,桑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他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就亮了幾分:“桑桑?”

桑洱抱著球,站起來,模樣有點警惕,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尉遲蘭廷一看到她這個模樣,就知道她現在是不記得自己的。但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出現除了排斥和懼怕的反應,還和他說話。

遙想大半年前,她剛開始粘著自己時,他還嫌過她麻煩,肆意揮霍她單純的喜愛和親近。

人就是愛犯賤。

得來太易,所以,擁有的時候從不去珍惜。

現在全都沒有了,才發了瘋也想回到那個時期。

“我……”仿佛不想驚跑她,尉遲蘭廷的語氣溫柔得來還有幾分小心翼翼:“沒什麼事。”

桑洱還沒問出自己要問的東西,是不會走的。於是,她借故吸了吸鼻子,又皺眉說:“你受傷了嗎?好大的血味。”

“不嚴重,一點小傷,不用擔心。”尉遲蘭廷說完,瞥她神色,忽然,又改了口,說:“其實還是有點疼。”

桑洱的眼睛適應了室內的光線,畢竟還是白天,即使無仙功,也可以看見尉遲蘭廷的衣裳是敞開的,裡麵露出了滲血的繃帶,心臟一緊。

這哪裡是“一點小傷”那麼簡單,感覺是差不多去了半條命。這半個月他做什麼去了?

“下不了床,也哪裡都不能去。”那廂,尉遲蘭廷還在說話,他聲音很輕,可眼睛卻一直係在她的臉上。鋪墊到了這裡,仿佛終於忍不住渴望,說:“桑桑,你能不能走過來,離我近一點?”

“……”

“不用待很久,就一會兒。”尉遲蘭廷指了指桌子,說:“你不想過來的話,就坐在那裡吃點瓜果點心,都是你愛吃的。”

桑洱抿了抿唇,他看起來怎麼可憐兮兮的啊。就這樣跑掉,確實有點不忍心。

桌子上放了水果和一些零嘴,不吃白不吃,桑洱放下了球,真的坐了下來,挑了些自己喜歡的,“哢嚓哢嚓”吃了起來。

尉遲蘭廷躺著,一直側頭,定定地看著她,眼中帶著笑意,好像這一幕怎麼都看不夠。

桑洱吃了幾塊零嘴,就發現這似乎都是她愛吃的,裡麵還看到了龍須酥。

尉遲蘭廷不是愛吃零嘴的人,他買這麼多放在房間裡乾什麼?難道是在想萬一她來了,可以吃著東西,坐久一點嗎?

基本上,桑洱吃了多久,旁邊的視線就盯了她多久。第一次見麵時,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境,但那時候,尉遲蘭廷的視線是一種漫不經心、居高臨下的審視,而不像現在,是有熱度的,被盯久了,就像是臉的那一側也被燒出了溫度。

尉遲蘭廷正看著她發呆,忽然看見她不太自在地轉過來,遲疑道:“你餓?”

“不餓。但是有點口渴。”尉遲蘭廷的姿態放得很低,道:“可我下不了地。桑桑,可以給我倒杯水嗎?”

桑洱鼓了鼓腮,其實動作還是很麻利,給他端了一杯熱茶過去。

等她走近了,尉遲蘭廷接過杯子又不喝,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它太燙了,我喝不下,先放著吧。等我喝完,桑桑再替我把杯子拿走,好麼?”

桑洱聽了,沒說什麼,拎了一個蘋果,坐在了窗邊的美人椅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一杯小茶,尉遲蘭廷喝了半天也沒喝完。桑洱等久了,屋子裡還暗,有點兒犯困,不知不覺就歪在了枕頭上,睡著了。

在尉遲蘭廷的身邊,似乎真的有安然的感覺。等桑洱醒來時,天色已經是午後,又還未到黃昏。她的身上蓋了被子。手上的蘋果已經被拿走了,手指還被擦乾淨過。

一個落地的花瓶擋住了美人榻的頭部位置。桑洱眼睫微動,聽見了房間裡的說話聲。

是方彥和尉遲蘭廷。

“本來我就不讚成你提前出發,就已經夠亂來了,要不是恰好他們窩裡鬥,尉遲磊被他的好兒子暗算過,你覺得你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嗎?”

“我有分寸。”尉遲蘭廷似乎還在床上,但坐起來了,聲音低微但堅定,忽然問:“她走了嗎?”

方彥沒好氣道:“早就走了,那魔修妖女利用你拿到想要的東西,哪裡還會留下?”

窩裡鬥?

魔修妖女?

他們在說什麼東西?

桑洱疑惑不已,依稀覺得自己接近了“進度條上漲25”的真相了。

“我就說了,魔修的東西能有什麼好的。但凡有好處的,壞處也一定會成倍放大。搞了半天,最後她教你的卻是這樣的法子。”方彥似乎歎息了一聲:“你當真不會後悔?你明知道,回不到從前了……而你也一定會……”

尉遲蘭廷望向了不遠處那張美人椅:“現在不做,才會後悔。”

而且,怎麼能說不悔呢。

他早就開始悔了。所以,才不能再放過最後的機會。

另一邊廂,桑洱聽他們說話,聽得半明半懂,就在這時,她的腦海裡,忽然加載進了一段補充的背景消息。

海量的文字湧入,桑洱終於知道了25的進度條是怎麼來的了。

就在這之前的半個月,尉遲磊死了,卞夫人也死了。

卞夫人是一介女流,武力值不高,被殺了並不出奇。關鍵就在於尉遲磊,這樣一個赫赫有名的大劍仙,本來應該是副本最後才被解決的。死得那麼快,是有緣由的。

事情要從修仙大會後說起。

清靜寺案發後,尼姑全被滅口,緊接著,尉遲蘭廷、桑洱一起在修仙大會中失蹤。這和死亡也沒有區彆了。噩耗傳回姑蘇的同時,也傳到了鳳陵。

在尉遲磊眼中,尉遲蘭廷是他與袁平蕙唯一的孩子,此事的打擊是巨大的。

而馮桑的家人更是傻了。本來以為短暫的分彆後,漫漫餘生,還有機會與馮桑修複關係。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馮慈、馮茗兄弟悲痛不已,馮母更是當場暈厥在了馮父的懷裡。

他們想不明白,明明已經將“九冥魔境會開啟”的消息透露給了女婿尉遲邕,尉遲邕為什麼沒有保護好馮桑。

所以,姑蘇的尉遲磊很快就知道了原來他的大兒子早已從馮家得知了消息,隻是他隱瞞了所有人,隻自己在暗中作準備。

如果尉遲邕提早透露一點口風,那麼或許尉遲蘭廷就能提前做好提防,不會失蹤了。

甚至因為清靜寺的前例,尉遲磊甚至會懷疑尉遲邕有沒有利用他的先知來做一點什麼手腳——雖然在實際上,尉遲蘭廷的失蹤和尉遲邕沒有關係,但是,懷疑的種子隻要發芽,就會瘋漲。

尉遲磊為此變得喜怒無常,對卞夫人及尉遲邕怨怒不滿。

以往尉遲邕都會忍過去,但不知道是不是除掉了一個眼中釘的緣故,他們開始變得大膽,不願意繼續夜長夢多。於是,卞夫人利用了妻子的身份,暗算了尉遲磊。

尉遲磊隻是對妻兒不滿,卻沒有想過他們會對自己下手。中計以後,他被活生生卸了一半功力,以“修仙大會受傷,需要養病”為由,被關了起來。家主之位被迫提前交出。

反抗父親已經是一個前所未有的舉動,再加上,卞夫人對這個男人還是愛大於恨的。尉遲邕到底還是做不出弑父的行為。

在原文裡,並沒有這段劇情。看來,從尉遲蘭廷提早消失起,聯環相扣的劇情偏移就開始了。這也變相給尉遲蘭廷掃清了障礙。受了重傷後,殺掉了尉遲磊和卞夫人。

本來桑洱以為,尉遲蘭廷的複仇名單之所以有卞夫人,是因為她這些年對他的暗算和刁難。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在原文裡,被軟禁的袁平蕙偶然得知丈夫慘死的消息,又被囚禁著,感到前途無望,才會發了瘋,在那間封閉的小院子裡大開殺戒,差點殺掉了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想也知道,世界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明明是深山宅院,袁平蕙怎麼可能那麼湊巧地探聽到尉遲磊苦苦相瞞的消息。

這消息,是卞夫人遣人告訴袁平蕙的。

卞夫人根本就不是原文寫的那樣,在尉遲磊將尉遲蘭廷帶回家,才知道他早已有了彆的女人。在出事前,卞夫人就已經偶然知道了袁平蕙這個女人的存在,並為此感到嫉恨交加。

尉遲磊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是誰給袁平蕙遞消息的,足見卞夫人還是有一些自己的路子和手段的。若她願意,其實可以放走袁平蕙和三個孩子。

人有了一點希望,就能活下去。

有了自由,逃出生天,即使夫君已死,袁平蕙也未必不會為那點希望的曙光而活下去。

這一次,尉遲蘭廷提早了計劃,殺掉了這對夫妻。美中不足的是,尉遲邕被重傷後,逃進了水裡,如今生死未明。還有這麼一個漏網之魚。

像尉遲蘭廷這種計劃周密的人,走一步就會想好後三步,突然莽撞地提前計劃,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尋來魔修宓銀,做了交易。

魔修宓銀找他索要尉遲磊的一件隨身之物。作為回報,她會教尉遲蘭廷,如何消除鎖魂匙對人的危害。

宓銀不急著要那隨身之物,但尉遲蘭廷急著要她的辦法。再晚一點,桑洱就等不及了。

所以,隻能冒險提前了計劃。

但宓銀給的也並不是什麼萬全法子。鎖魂釘是魔境之物,厲害的大魔修是可以在早期將鎖魂匙引出,截住死亡效應。但超過期限,任其本領通天,也拿不出來了。

所以,宓銀提供的是另一個辦法。

借壽。

桑洱短壽不要緊,隻要有人願意以己陽壽補上空缺,就可以相對延長她的命。

少一天,就補一天。少一年,就補一年。

不是大街上隨便抓個人來借壽。能起到補給效果的人,必須是因鎖魂釘與她有了連結關係的尉遲蘭廷。

這個方法一直存在。但很少有人會用。因為沒人願意在費儘心思渡血、延長生命、改變命運後,又拱手將它分出去。

但是,按照原文,桑洱最長也活不過今年。眼下,尉遲磊和卞夫人死得比原文早,說不定桑洱的死亡也會提前。

換言之,她的壽命,就是一個無底窟窿,填不滿的。

按照尉遲蘭廷這麼個補法,他很可能會因此活不到某些重要劇情故事發生的時刻。那麼渡血的意義就大打折扣了。

買股文還沒有定好男主,說不定他還會因為“無法和女主長相廝守”而被踢出局,劇情線歪上加歪。

這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

……

等方彥離開後,桑洱又裝睡了一會兒,才假裝醒來,掩飾住了表情,借故離開了。

當夜,當熟悉的仆人又送來了那碗味道鮮美又吃不出什麼食材的補品時,桑洱做出了很飽的樣子,讓他們把東西放在桌子上,說她等一下就喝。

等人一走,桑洱關上門,端起這碗東西,心情萬分複雜,來到水池邊,悄悄地倒了。

雖然有點對不住尉遲蘭廷,但這碗東西,她不能再沾一滴。

要把它做出來,需要尉遲蘭廷舍血來製作。

舍血還不是致命的,可以在後期多吃點豬肝什麼的補回去。

桑洱的身體裡有鎖魂匙,如果她真的喝了,才算是奪取了尉遲蘭廷的壽元。

沒有想過在原文裡用溫柔刀殺死馮桑的尉遲蘭廷會做這種事。事實上,桑洱好像也從來都沒有徹底看透過他的內心。

她隻是一個將死的炮灰。在故事結束後,注定不會再和尉遲蘭廷有交集。

隻能寄望於還原結局。等她死後,過一段時間,尉遲蘭廷走出了陰影,大概就會漸漸清醒下來,像謝持風一樣,走回原文劇情了吧。

不僅偷偷倒掉那些藥,桑洱還試著在【記得】的狀態下,暗示尉遲蘭廷,自己並不害怕老去,她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沒錯,自從桑洱上一次在失憶狀態下第一次和尉遲蘭廷說了話,這仿佛給了尉遲蘭廷極大的鼓舞。

人便是如此,有了一次,就想要更多次。

翌日,尉遲蘭廷開始試探性地遣人過來,希望忘記了自己的桑洱,可以來看看自己,哪怕隻是坐一坐,在房間裡吃點零嘴。

至少,她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麼排斥他了。

這樣就好。

感情可以從頭再開始培養。

尉遲蘭廷願意等。他發誓,自己這一次一定會好好地珍惜這小傻子。絕不會再欺負她、愚弄她,說她是臟東西,又或是做彆的事來傷她的心。

他們一定可以回到從前。

卻不知道,他一心想留住的人,卻一直盼著,用決絕的方式離開他。

當桑洱記得尉遲蘭廷的時候,不必他請,她自己就會很擔心地跑來陪著他。

這時候,桑洱就會趁機開啟“洗腦大計”。這日她便趴在桌子上,說:“蘭廷,我的頭發為什麼全變成白色了,我是開始老了嗎?”

尉遲蘭廷摸了摸她的頭,耐心地說:“不是的。桑桑是生病了,所以頭發才變白了。以後會黑回來的。”

桑洱道:“可我覺得頭發白了,老了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尉遲蘭廷一怔,若有所思道:“你喜歡變成老婆婆?”

桑洱想了想,點頭,又搖頭,認真地笑了起來:“我希望自己老了,蘭廷不要變老,這樣的話,你在我心裡,就會一直是這麼好看的樣子啦。”

尉遲蘭廷聞言,卻好像被戳中了心臟一樣,表情一黯,彆開了頭。

半晌他才低聲道:“不準。”

“嗯?”

“不準變老。”

桑洱被他抱住了,心想他真不講道理,這哪是他說不準就不會死的。

桑洱定製的壽衣,原本說好了二十天就會完工。結果她要的工藝超乎尋常地複雜,掌櫃和工人給她趕製時間超了二十天,冬梅去取貨時,說要多寬限五天時間,讓冬梅五日後再來拿。

結果他們趕製得比預計要快一點。

在寬限的第三天,就弄完了。當時有留下地址,掌櫃因為遲了交貨,已經很不好意思,竟是直接登門,帶著壽衣來交貨。

不巧,他來的時候,尉遲蘭廷也在家。

當那個包裝漂亮的錦盒遞上來時,是尉遲蘭廷先接過。他隨意道:“這是何物?”

“門房說是小姐在裁縫鋪子訂的。”

“什麼東西?”

桑洱萬沒料到會提早送到,聞言,眼皮子猛地一跳,反應很大,就撲上去,想搶它回來。尉遲蘭廷本沒有打開看的意思,以為就是普通衣服,可桑洱的反應明顯急了,他臉色微沉,指節動了一下,箱子在爭奪過程裡打開了,裡麵的東西撲地掉了下地。

那是一件壽衣。

死人穿著躺進棺材的衣服。

桑洱暗道不妙,慌忙蹲下去撿。卻有另一隻手撿得比她更快,仿佛微微發顫。

尉遲蘭廷展開了這件衣裳,死死地盯著它上麵精細的花紋。

當他抬起頭時,桑洱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可怕。

但深吸一口氣後,尉遲蘭廷的口吻依然是溫柔的。

“桑桑,這個不吉利。”尉遲蘭廷將衣服藏在身後,說:“我以後會給你買更好看的衣服。桑桑想穿什麼就穿什麼,這件我們不要穿。”

桑洱指著他手裡的衣服:“可我就想要這個。”

尉遲蘭廷啞聲道:“桑桑,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我們老了可以再一起選。”

“我就喜歡這件。我又不是立刻要穿,等日子到了再穿也不遲。這是我自己選的。”桑洱很滿意這款式,不想被他拿走,便有點破罐子破摔了:“你就愛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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