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個孩子?
九穀這番話,讓桑桑陷入沉思中,連好友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坐在石頭上,看著光禿禿的山洞頂部,越是深想,越覺得可行,簡直是醍醐灌頂——對啊,為什麼她從來沒想出這麼好的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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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隻很有行動力的小妖怪,桑桑自從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就開始著手尋找可以和她生孩子的對象了。
這會兒,已經是二月初了。山下的小鎮,開始隱約嗅聞到了初春的氣息。而眾所周知,深山的春天一向來得比較遲。妖怪,大多數都是動物吸收日月精華後修煉而成的,本體為獸,骨子裡也有脫不去的動物性。到了萬物萌動的春天,漫山遍野,都會比平常更躁動。正是一個找對象的好時機。
性淫之妖,譬如蛇妖,一到春天,還會迎來暴烈的發情期。
但當桑桑真的行動起來,才發現,想找到合心意的對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其實她的要求不高,籠統地概括起來,也就兩點——不要太醜,修為要高。
但是,要知道,妖怪的人形美醜是和本體力量是直接掛鉤的。越是強大的妖怪,外形越是美麗。而桑桑這種小妖怪,上限擺在那裡,再努力修煉,也不會變成驚世美人。而大多數的妖怪不是貪色就是慕強,都想找比自己更強更好看的,自然瞧不上這麼不起眼的小妖怪。就連春宵一度,大家都更傾向於選擇人形更美麗的。
大半個月後,桑桑終於收到了一根“橄欖枝”——旁邊的山頭傳來了消息,說那邊有一隻一百多歲的竹鼠妖,覺得桑桑姿色尚可。正好,他一個小妾上個月出門溜達時被吃了,空了一個席位,他願意破例收下桑桑做自己的第二十七房小妾。
桑桑:“…………”
算了,反正求偶這種事情也急不來。春天還長,就慢慢找吧。
除了求偶,桑桑的時間,都花在了布置新巢穴上。吃了上兩次被鳩占鵲巢的虧,這回,她將洞口布置得更加隱秘了,還在附近的森林做了氣味掩蓋。
要做氣味掩蓋,需要采摘一種叫碧殊草的植物。剛發芽時,它就和綠油油的小草差不多,開花後,整株植物將變成落雪般的銀白色,烘托起深粉的花。
桑桑喜歡吃碧殊草的花。吃完了花,還能物儘其用,把它們的葉和梗製造成安神香,埋在巢穴附近,就可以迷惑天敵了。
碧殊草通常都生於瘴氣彌漫的深山溝壑裡。
這日的午時,桑桑看到碧殊草快用完了,就出門去采摘。她越過了山嶺,用妖力禦風,進了山的深處。
去年年末,下了好幾場鵝毛大雪。如今,山腰之上,仍結著厚厚的白雪。林海莽莽,參天巨木聳入雲端,無數的根須落下來,抬頭看去,那茂密的傘蓋成片連在一起,遮蔽著天空。隻偶爾有幾束光線,穿過了縫隙和浮塵,灑在地麵。導致了明明是正午時分,林子裡的光線卻暗得出奇,如同傍晚。越往深走,周遭就越是安靜,隻偶爾聽見遙遠的一兩聲鳥鳴聲。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就是靴子踩雪的“咯吱咯吱”聲了。
有時候路過草叢,還會看見裡頭零落著一些白森森的骨頭。
作為地頭蛇,桑桑和她的朋友都知道幾條安全又隱秘的上下山道路。外人卻不知道,經常會誤入瘴氣裡。這些骸骨,要麼就是倒黴迷路的普通人,或者上山來殺妖的修士,因為本事不過關,命都留在了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桑桑收回目光,沒有多管。東嗅嗅,西找找,終於讓她在一個瀑布的旁邊,找到了一個長了碧殊草的洞口。
桑桑一喜,爬到了一塊乾燥的石頭上,咕嚕一聲,化為了原形。瞬間,衣衫塌了下去,從底下鑽出了一隻胖嘟嘟、毛蓬鬆的小妖怪。
這三年,桑桑的原形比原本大了一圈,尾巴還更蓬鬆了,成了一個圓乎乎的球。手腳並用地爬進狹小的洞裡,還得吸一吸肚子。
就這樣,進進出出,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終於采摘到了滿滿一竹筐的碧殊草,其中的許多都是帶了根須的——畢竟總是跑到深山裡有點不安全,也挺麻煩,桑桑打算回去開辟一個小菜園,移植點兒碧殊草。
太陽微微往西偏移,桑桑大功告成,爬了出來,用爪子愛惜地梳了梳毛,又環顧四周,看不到任何人影,才默念咒文。
白光一現,瀑布旁邊,出現了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女。
三年過去了,她的人形沒有太大變化,依然是少女的模樣,黑發雪膚,小挑眼亮晶晶的。她火速穿上了衣鞋,背起籮筐,無意間,瞥見指甲縫裡染了點兒褐色的泥,她便走到水邊,打算洗個手。
瀑布下方,連著一個葫蘆形狀的小水潭,水潭東側隱藏在了密林裡。西側有一個缺口,淌出了一條細細的溪流。寒冬時的冰已經融化,清澈的水麵上卻仍有一些薄霜打轉,冰寒刺骨。
桑桑把手指泡了進去,稍微晃了晃,不經意間,看到乾淨的水麵上,有一縷若有似無的紅紋,被水波衝得扭曲,慢慢渙散。
若不是那股若有似無的腥味,這麼暗的天色,她也許根本不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