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微微一驚,抬頭,沿其流向看去。憑極佳的目力,發現它竟是從深潭的東側,那叢層疊掩蓋的枝葉裡流進水裡的。一路擴散,越來越淡。
草叢裡麵有什麼動物受傷了嗎?
桑桑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背著籮筐,起了身,輕手輕腳地踩著水邊的石頭,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腥味兒就越濃。
離草叢還有一米多,桑桑謹慎地停住了,瞥見地上有一根樹枝,蹲下撿起,用它撥開了草叢。
那帶著小尖刺的墨綠色長葉一晃開,濃鬱濕潤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一隻側放著的人手赫然闖入了她的視線裡。膚色蒼白,指骨修長,乍一看去,還以為是某具被遺忘在此的白骨。
桑桑微微睜大了眼睛。
半化的積雪上落滿了針葉,陰影籠罩中,倒了一個穿著窄袖黑衣的青年,似乎受了不輕的傷,因為他的身下滲出了一灘很大的血跡,從陸地流進了潭水中。大抵因為失血過多,他半點氣息的起伏也沒有,讓人分不清他是一具屍體,還是單純昏迷了而已。
桑桑鼓了鼓腮,掃了周圍一圈。
沒發現掉在地上的佩劍。莫非這個人不是修士?
她慢慢地繞著他,走了幾步,終於轉到了和他的臉正向對著的那一邊。定睛一看,桑桑的心臟差一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這、這不就是——江折容嗎?
不,不對,江折容的雙胞胎哥哥,相貌與他幾乎一模一樣……那麼,眼前這個人,究竟是哥哥還是弟弟?
桑桑咬唇,是蹲了下來,想將他翻過來,又擔心加重他的傷勢,想了想,先是趴在雪地上,仔細看了一下,確定血是從他腰間滲出來的,又沿著他的後腰摸了摸,似乎骨頭沒事,才大著膽子,把他翻正過來。
目光逡巡了一圈,桑桑就一陣心驚肉跳——青年的衣衫破了,隱約看見底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也不知道是被什麼妖怪咬成這樣的。
不僅如此,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太對勁,眼皮緊閉,睫下凝著淡紫的血痕。
而且,這麼一動,一個小布包就從他的衣襟裡落了下來。
桑桑撿了起來,這似乎是一個裝符篆和小物的小布包,和江折容當年用過的那個款式很像。裡頭的符咒,也都是江折容的筆跡——當年,她總是蹲在江折容的書桌上看他寫字,對此最熟悉不過了。
再一摸,布包底部,還有個沉甸甸的東西。桑桑倒了出來,看見了一塊玉佩,後方刻了江折容的名字。
看來,這個人是江折容,而不是他那個討厭的閻王哥哥。
桑桑雙肩一鬆,她也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如釋重負,還是心情更沉重了。畢竟,她受了江折容的恩情,卻被江折夜欺負過。
他們兩個,如果非要一個生、一個死,她自然更希望江折容能平平安安的。
算了,不想太多了,先救人再說。
這會兒,已經是申時末了。這片森林的光線那麼差,再拖下去,路一定更不好走。桑桑不再猶豫,解下了一層衣服,勉強給他纏好了腰部的傷口,又在周圍找了幾根木頭,做成了簡易的拖拽擔架,再花了點妖力的輔佐,終於在天黑前將江折容帶回了她的巢穴裡。
路上細微的顛簸,絲毫沒有叫醒江折容。
他身上還結著細小的冰碴,血已經滲過了腰上那圈薄薄的紗衣。桑桑把洞府的門關上,吹亮了燭台,將人放平在了毯子上。一摸他的手,冷得跟冰塊似的。
桑桑連忙噔噔噔地跑去洞府深處,搬了幾個暖爐過來,燒熱了炭火,放在他身邊。
一般來說,修為是可以取暖的,所以,力量強大的修士和妖怪,其實都不怎麼怕冷。偏偏桑桑就是怕冷的那類妖怪,因而洞中有取暖的器具,正好可以給虛弱的江折容用。
在炭火的暖意下,他身上的冰碴子慢慢開始融化。
這低溫差點要了他的命,但他能活到現在,也有積雪的功勞,不然,血早就流光了。
桑桑把藥盒子抱了過來,盤腿坐下,慢慢地解開了青年的衣服。
青年的腰帶本就有些鬆了,破破爛爛的。她輕輕一扯,就滑了下來,衣襟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