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動靜鬨得這麼大, 外麵不可能沒有察覺。
最後反而是周凜月被叫了去,女同事隔了一扇門在外麵敲,說陶姐來了。
陶姐是周凜月的經紀人, 負責她在娛樂圈的一切事宜。
是舞團給她找的,費用也是按合同上的分成。
哪怕圈內一再朝她遞出橄欖枝,但周凜月無心往那邊發展。
隻不過偶爾一些代言和公益邀約還是避無可避。
陶姐今天過來找她主要是一檔真人秀找了她無數次, 編導是她一位至交好友。
藝人轉戰幕後, 前幾年才被簽去台裡。
陶姐剛入行那會, 簽下的第一個藝人就是她。
兩個人也算是一起經曆過無數的風雨,雖然沒能走到最後,但青澀時期的感情最為真摯。
前陣子那人過來找她, 說手底下有檔節目因為收視率下滑麵臨停播。
麵對這個危機, 整個團隊緊急開了個會。
討論兩個小時的結果是,讓周凜月過來救場。
因為之前狂熱私生飯的事件, 她如今熱度持續走高。並且她年少成名, 手拿無數大獎, 外形更是不輸炙手可熱的當紅小花。
最重要的是, 除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與演出,常年不露麵不出鏡的神秘感讓人們對她有一種天然的窺探欲。
這種窺探欲涵蓋了一切。
她的私生活,她的人際關係, 包括她的真實性格。
舞台上閃閃發光的首席舞者,接受采訪時言簡意駭的發言, 始終謙遜的態度。
這些構建出來的,是一個完美到不真實的人類形象。
人非聖賢, 孰能無過。
她不可能沒有缺點。
所以他們想剖開她清冷的外殼,看透裡麵的五臟六腑。
周凜月這三個字,無疑成了能讓這檔麵臨停播危機的真人秀, 起死回生的唯一方法。
聽完了陶姐這番話後,周凜月看著自己手裡那封節目提案。
隻看節目的名稱就能大概猜到是一檔什麼類型的真人秀。
《一個人的晚餐》
無非是將她的私生活放在聚光燈下,與觀眾共享她的喜怒哀樂。
周凜月自然是拒絕,她將提案合攏後放下,說她目前沒有這方麵的打算。
而且她的性格也實在不適合讓自己暴露在鏡頭前。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陶姐點了根煙,塗了正紅色甲油的手指在提案上敲了敲:“我知道你沒有往娛樂圈發展的打算,但你總得先下下凡,你得為你之後的事業去做考慮。你現在還能跳,但你能跳一輩子嗎?後浪推前浪,現在有能力的新人一茬接著一茬,說不準什麼時候你這道後浪就被拍上了岸。”
周凜月眉眼真摯:“那很好啊,說明國內的舞蹈環境正在穩步上升,新人也有了更多的出頭機會。”
她看著她那雙眼睛,企圖從中找出一絲一毫的偽善來。
可是沒有。
她真誠到仿佛真的將自己的心給剖開了,太陽暴曬也曬不出一點雜質。
陶姐突然輕笑一聲,抖了抖煙灰,終於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是個隻重利益的商人。
這世界上是有純粹追求夢想的舞者。
“那就當我拜托你。”她終於低下了頭,“這節目要是邀請不到你,就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所有人三年的心血都會功虧一簣。”
周凜月被這句輕飄飄的話架向高台,仿佛她就是主宰一切的神祗。
陶姐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迫不得已。
周凜月雖然簽在她手上,可她活動太少,大多時候都是跟著舞團。
偶爾需要拍攝代言廣告時,她會跟隨陪同,監督服化道。
陶姐手底下還有其他藝人,剛露頭角的新人小花,有人氣沒作品的花瓶愛豆,以及在十八線徘徊的糊咖。
她需要照顧到的人太多,和周凜月反而沒多少接觸。
原本是不抱多大希望的,但還是卑劣的想著打打感情牌。
這是最不需要成本,也是最無用的一種手段。
當今社會,利益才是主要。
她比任何人都懂。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彼此都是沉默的。
陶姐歎了口氣,從包裡拿出煙盒,磕出一根準備點煙。
坐在對麵單人沙發上的周凜月像是終於說服了自己:“可以是可以,隻不過......”
原本不抱希望了,可此時希望就放在她麵前。陶姐愣在那兒,打火機的火都快燙到自己的手了她才回過神來。
她想過無數種遊說她的方式,薪酬不斷往上堆,或者是資源互換。
可周凜月居然選了最廉價的一種。
對於她後麵的“隻不過”
陶姐非常有信心的承諾她:“隻要你同意接這檔真人秀,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周凜月有些為難。
提案上說是一個人的獨居生活,可她不是獨居。
猶豫良久後,周凜月還是將自己已婚的消息告訴了陶姐。
剛點燃的煙掉在了地毯上,羊毛燃燒時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好在她及時用腳踩熄才製止了一場火災。
她簽周凜月是在一年前,那個時候她甚至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怎麼現在就......
不過她好歹也是當了多年經紀人,在娛樂圈不是白混的。
見過的齷齪事多了去,當紅女星未婚生子,僅僅隻是背後的金主大佬年歲已高,想要子孫繞膝。
更有甚者為求上位主動獻身,人前儘顯光輝,人後搖尾乞憐。
最起碼,周凜月還有個名分。
比那些人好太多了。
陶姐讓她放寬心:“隱婚在圈內並不罕見,你看看那些過了三十五歲還立單身人設的,有幾個不是私底下登記隱婚。藝人也是人,沒了聚光燈,他們也會遭遇催婚催生。隻要你不說,我不說,你老公不說,誰又知道你已婚?”
周凜月手指蜷了蜷:“可是......”
陶姐打消她的顧慮:“這檔真人秀隻是獨居日常,又不是單身日常。節目組那邊我會交代,讓他們不要提這方麵的問題。”
好像隻要規避,就不算是撒謊。
周凜月最終也在她的諸多言論下點了點頭。
解決完了頭等大事,陶姐迫不及待要給好友撥去電話通知這個好消息。
她讓周凜月今天回去之後好好看看這份提案,如果有時間的話,以往那幾期也可以抽空看看。
拿出手機離開,邊解鎖邊往外走,行至門邊時,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問周凜月:“那你現在是一個人住嗎?”
-
周凜月回到家時,看見擺放在玄關旁的那雙男士皮鞋。
料想秦晝已經回來了。
阿姨剛監督完那些園藝工修剪好花草,又到了玫瑰開花的季節。
她還特地將秦晝房間的窗戶關嚴實了些。
防止他花粉過敏。
看見周凜月了,接過她挽在手臂上她的外套,問她晚上想吃什麼。
周凜月隨口說了句都可以。
視線挪放到了二樓,她遲疑地問阿姨:“秦晝回來了嗎?”
阿姨衝她搖搖頭:“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這會正在樓上打電話。”
周凜月聽完後,點了下頭。
雖然結婚半年多,可她對秦晝的生活一無所知。
兩個人都有各自的事業,隻有回到家的那點時間才能讓彼此見上麵。
而每一次見麵,他都帶她沉淪在魚水之歡中。
有的隻是身體上的交流,和開口時的輕喘呻/吟。
直到吃晚飯,他才從樓上下來。
眼底浮現輕微的疲態,目光轉換到她身上時,自然地下移。
長睫半闔,將他眼底半數情緒都給遮住。
他輕嗤著笑,動作自然走到她身側落座:“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手臂搭放在她身後的椅背,上身微微朝她傾靠,低啞的笑,扯出幾分綿軟來,從她耳邊壓至胸口:“擔心我了?”
阿姨自覺退避,回了廚房。
偌大客廳裡,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周凜月瑟縮了下身子,抬眸去看他。
他眼底鬆散的笑,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現在的秦晝和學生時期的秦晝有了很大的區彆。
他處理起人際關係來遊刃有餘,酒桌上也能將話說到滴水不漏。
從前的秦晝不是這樣的。
那種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被他天然的淡漠給衝刷,仿佛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可他骨子裡又是清貴冷傲的。
周凜月不難想象,他出生就站在彆人窮極一生也到不了的頂點。
家人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生來光環無數。
他父親希望他走仕途,當個懷瑾握瑜、為國為民的好人。
可現在呢,他眼裡落拓早就不在。
秦晝與她的曖昧低語沒有等來回應,桌上的手機連續響了好幾聲。
她看到他眉宇不悅地皺起一個弧度來。
片刻後,他又鬆展,勾著周凜月的衣帶替她將衣服穿好,讓她先坐著等一會。
他馬上就回來。
然後拿著手機,拖開椅子離開,去了外麵接電話。
後來周凜月還是從彆人的口中得知,秦晝的公司出了點狀況,因為底下的人操作失誤,股價跌停板,十幾億美金平白打了水漂不說,後續造成的影響足夠他為此勞神一段時間。
偏偏他在周凜月麵前始終都是那副無所謂的風輕雲淡。
修長手指隔著上衣去撫摸她的脊骨,黯聲問她:“換香水了?”
周凜月仍舊對這種近距離的接觸感到無所適從,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桌布,輕聲提醒他:“這周已經.....做過兩次了。”
他微愣,顯然沒想到這種話會從她的口中說出。
再低頭時,懷中人果不其然的低下頭去,早就羞到耳根泛紅。
他輕笑,眼底深處那些不易察覺的陰鬱一掃而空。
明知道她害羞,他好似故意使壞,咬住她的耳垂輕慢舔舐。
“放心,我就在外麵蹭蹭,不進去。”
周凜月瞬間大驚失色,抬眸去看他。
秦晝得了逞,眼底閃過一抹短促的笑。
“蹭都不讓蹭了?”
這無賴語氣,反倒像是她的錯一般。
她急忙從他懷裡離開,退他幾米遠。
分不清是羞愧還是生氣,身子輕微的抖了抖,可天生不太會罵人,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無恥,混蛋。”
秦晝闔目抬起下顎,喉結幾番滾動,舌尖舔了舔唇,仿佛口乾舌燥,讓她再罵狠一點。
周凜月抿了抿唇,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哪有人被罵了還一臉享受,反而讓她再罵狠點。
周凜月隻在心裡又補上一句變態,並沒有說出口。
他倚靠椅背閒散坐著,桌上的那杯茶早就放涼了。
目光在她身上梭巡,唇角始終綿延著似有若無的笑。
周凜月看不出他的笑裡有幾分真幾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