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月頓了頓,將門推開,鎮定地走到鏡子前:“晚上好。”
蔣素婉合上粉底,隨手放在一旁。
她手掌撐著大理石砌成的洗手台,側過身子,與她做起交易:“你今天在這兒看到我的事情彆到處說,我也會替你保密。”
蔣素婉好麵子,要是讓彆人知道自己為了錢,勾搭一個有婦之夫的老男人,她在劇院就徹底抬不起頭了。
尤其是林昭,以她那個八婆性格,要是讓她知道了,那無異於是昭告全天下了。
化妝間內又有人進來,蔣素婉也就沒繼續多說,抓起旁邊的粉底塞進手包裡。
然後抬頭挺腰,踩著她那雙八公分的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
周凜月出來的時候,秦晝身邊已經圍了一些人,他們端著酒杯熱情攀談。
那各懷心思的熱鬨,三分真,七分假。
每個人都端著城府,不顯山不顯水。
秦晝在其中,氣定神閒地端起手中香檳,與身側人碰了碰。
他頷首輕笑,誰來了都能聊上幾句。
蔣素婉陪她的老男人在一旁等著,這樣的階層,他是夠不上格的。
連插嘴的資格都沒有。
薄唇碰上杯口,喉結滾動幾番,杯中的香檳便少了一半。
待他再次垂眸時,視線與一旁的周凜月對上。
她站在那兒,一身乾淨無瑕的白裙子,肩上還搭著他的外套。
像是一朵純白的茉莉,到處都是靡敗腐臭,唯獨她遺世獨立,不被汙染。
他不知和對麵的人說了些什麼,放下手中酒杯徑直朝她走來。
周凜月一動不動。
有不勝酒力的人跌跌撞撞,秦晝攬過她的肩將她帶離剛才的地方,才避免了被酒鬼撞上。
他用手隔著外套,搓了搓她纖細的手臂:“怎麼這個表情,很冷嗎?”
她搖搖頭,越過他,朝他方才過來的地方看了眼。
那幾個男人沒有離開,仍在說說笑笑聊些什麼。
偶爾會往這邊看一眼。
是不帶惡意的好奇。
秦晝注意到她的視線了,沉默片刻,心下了然。
他輕笑:“覺得剛才的我很虛偽?”
周凜月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他當時的那個笑,僅僅隻是嘴角往上揚出一個勉強能稱作微笑的弧度。
他的眼底平靜淡漠,不見一絲波動。
“沒有,我隻是覺得......”
和從前比起來,現在的他有點陌生。
她話還沒說完。
秦晝鬆開了抱著她的手。
他目光沉沉,可又帶著笑意。就那樣垂眸看她,譏誚開口:“小月亮,清高是不能當飯吃的。”
周凜月突然感覺,至少在當時,在那一刻。
她看他就如同霧裡看花一般。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那個天之驕子,他有自己的驕傲,不與世俗同流合汙。
經曆那件事後,秦晝明顯興致不高,吃飯幾乎都沒怎麼動過筷子。
對桌的男人一直熱情與他交談搭訕,他也是隨口敷衍幾句。
看出了他心情欠佳,那人也就識趣閉上嘴。
蔣素婉的確有活躍氣氛的本領,這頓寂靜無聲的用餐,在她嬌嗲的做作裡恢複些許熱鬨。
貼了水鑽的美甲,撥開葡萄的外皮,親自投喂到男人口中。
然後挽著他的胳膊主動湊上去索吻。
她被親到意亂情迷,甚至還配合的哼哼了兩聲。
周凜月正麵目睹完這場激情的戲碼。
她有些尷尬的將視線移開,卻在心裡回想,自己與秦晝每次......
會不會也像他們這樣不堪入目。
蔣素婉和老男人旁若無人的親昵,還不忘向秦晝投去一個媚眼。
桌上放著一盒火柴,他靠著椅背閒來無事,擦燃一根。
橘色的火光,從上往下。
那點朦朧光線將他本就深邃的臉部線條,勾勒的越發深邃。
麵對這明晃晃赤裸裸的撩撥勾搭,他冷眸看著,不為所動。
手上的火柴燃儘,周凜月聞到了木頭燃燒的焦糊味。
她側目看過去,見他神情懶倦靠坐椅背,睫毛垂下。
又擦燃一根火柴。
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出來一下可以嗎?
他的手機被放置在桌上,此時震動一聲,他頭也沒抬。
麵無表情地看著火柴在他手上一根一根被燒完。
周凜月沉默片刻,起身離開。
她站在那麵不久前才被秦晝按在上麵索吻的牆後,這次直接撥通了他的號碼。
響了好幾聲才接。
男人的聲音淡冷,夾雜著一點手機聽筒裡傳出的白噪音。
“嗯?”
“你出來一下,我在外麵等你。”她伸手戳了戳牆上的花紋。
“嗯。”
電話沒有掛斷,她聽見椅子被拖動,以及他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最後來到她麵前。
甚至都沒有問她在哪裡。
周凜月掛了電話:“你知道我在這兒?”
“嗯。”他答的簡潔,“一直看著你。”
周凜月覺得他應該是生氣了,在生她的氣。
所以她想和他道歉,左右想了一圈都沒明白,該怎麼和他說這聲對不起。
猶豫了很久,她先是看了眼秋千椅擋住的門。
裡麵的熱鬨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離開而減弱。
蔣素婉體貼到恨不得連喝水都親自喂。
確認沒人注意到這邊後,周凜月才小心翼翼地朝他伸手:“抱。”
似在討饒,偏偏被她那綿軟的語調說出,不管什麼話,都像在撒嬌。
堵在胸口的鬱氣也被這聲綿軟曬化。
沉默僵持了數十秒。
極輕的歎息聲,代表了他的妥協。
將人摟在懷中,用衣服裹得嚴嚴實實。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在氣我自己。”
他如何看不出她反常的主動是因為什麼。
不過是因為那點良心不安的愧疚。
周凜月愣了一會,手臂才緩慢地攀上他勁窄的蜂腰,隔著襯衣,她甚至能感受到結實的肌肉線條。
“為什麼要氣自己。”
“不該讓你看到這樣的我。”秦晝靠在她肩上,說話時,氣息熱的不太正常。
他一遍又一遍的問她,“會討厭我嗎,周凜月,你會討厭我嗎。”
掌心下的體溫同樣灼熱到不正常。
周凜月從他懷裡離開,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他低頭看她時,眼尾好似被燙紅。
周凜月皺眉:“秦晝,你發燒了。”
他不正經的低笑:“那就幫我瀉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