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9章“我想過言尚那樣的人……(1 / 2)

尚公主 伊人睽睽 13854 字 8個月前

言尚非常堅決,說:“殿下怎麼又說這個?我早說過了,我不可能和殿下做朋友的。”

要麼成愛人,要麼老死不相往來。

老死不相往來的可能性,如今看來實在太低。那麼就是做她的愛人……言尚心中一直很掙紮,他覺得裴傾護不住她,覺得隻有自己可以無條件幫她。但是言尚又不信自己能做到永遠站在她那一麵,他的大愛之心太重,讓他麵對私人情愛,總是退讓。

而暮晚搖,大約仍是喜歡他。

可是也恨他的背叛。

所以她才說什麼做朋友。隻是恐怕這朋友真按照暮晚搖的做法……會做到她床上去。但她什麼名分也不給。

言尚不願那樣。

言尚想得心中糾結,他整理思路,正想和暮晚搖明確表示自己拒絕她“朋友”提議的決心。暮晚搖卻根本沒把什麼朋友放在心上,他拒絕,她也不以為意。

暮晚搖仍帶著一絲笑,手推推他的手臂。月光照在長榻上,她興致勃勃地:“不要管那個了。快和我聊聊你的想法,你的誌向啊。我真的特彆好奇你。三年了……你還和以前一樣麼?還是那樣心誌高潔、不為外物所動的人麼?”

言尚被她推得赧然,他忘了自己原來的思路,不自在道:“有什麼好說的。我還是我啊。”

但是被暮晚搖推著,他還是斷斷續續說了自己三年來做的事。

說他如何在最開始與南陽薑氏達到平衡,說最開始穰縣是如何的一言堂。說那時候建私人學堂的艱難,說薑氏如何逼得他殺雞儆猴。

暮晚搖詫異:“你又殺人了?”

言尚低低應了一聲:“嗯。”

暮晚搖看他,在麵對大義的時候,言尚很少為自己的行為後悔。但是事後反省時,他依然會為死掉的人可惜。他也許備受煎熬,但他要做的事,他還是會去做。

穰縣被他撕開了一個口子,他和薑氏合作,發展南陽。也是第二年莊稼大豐收,薑氏收上來的各種租賃、糧食比之前多,薑氏才漸漸認可了言尚對南陽的改革。

而之後兩年,言尚攻的不過三個方向:勸農,興教,治安。

暮晚搖含笑點頭:“自古以來,為官者都要看這三個方向。隻是大多數官員喜歡做表麵功夫,將文章寫得漂亮一些,考察糾察的官員看到漂亮的文章,就以為實際上治理真的那般好。這樣的官員升遷得更快,事實上,也許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寫文章上了。”

她憐愛地看言尚:“可惜了。你是不太會寫漂亮文章的,寫的東西都太……寡了。”

言尚不以為意,說道:“我不願將心思花在文章上,我更想為百姓多做些事。這幾年,我就是拿南陽做做實驗,看我能將南陽改到哪一步,我到底能帶南陽走到什麼程度。

“如今剿匪雖是為了牽製住薑氏一族,但是實際上,這也是我的一步。我再如何勸農,每年匪賊下山,百姓們都損失慘重。而且這幫匪賊們不事生產,往往與官員多少勾結。他們花一些孝敬錢,就會有官員鋌而走險,輕鬆放過他們。於是百姓一年的收成,除了高額的稅供,還要給這些匪賊……能留下多少?剿匪是南陽必然要走的一步。

“我怕南陽的官員們不肯好好剿匪,特意寫了一篇文,說這麼些年,因為匪賊,多少來南陽做官的官員因此被貶,官路不順。我數了前五十年的官員官路,都是官越做越低。這是南陽風水不好,要改山的走向。而山被那些匪賊們霸著,剿匪自然成了重要一步。如此下來,官路受阻,那些官員們焉敢不儘力剿匪?”

風水之說,自古以外,信者自然信。這些當官的,在言尚列出了那麼多官員的被貶官路後,再半信半疑,也要開始乾活啊。

暮晚搖頓時抓緊他手臂:“什麼?到南陽做地方官的,一個個全都官路不順?你數了五十年的都是這樣?那你……”

那豈不是說言尚回不去長安了?言尚的官路也會不順?

暮晚搖本不相信這些迷信的話,可是列出數據的人是言尚……她也開始疑神疑鬼。

言尚臉紅,羞愧道:“不過是糊弄人的把戲而已。我將三十年前禮部尚書這樣的大官,都說成是‘未能更進一步,實在可惜’。這樣的把戲混在那麼長的文章中,並不明顯。然而細糾之下,處處都有問題。不過官員們疑神疑鬼慣了,他們不會去細糾罷了。”

暮晚搖恍然大悟:“啊……”

然後再聽他說起他如何在穰縣應對百姓們的糾紛,每年春日時如何親自下場領著百姓們耕種……

暮晚搖聽得托著腮,她挽著他的手臂,越聽越是不自覺地依偎向他。

她仰頭看他,呼吸浮在他臉龐,但他看不見,自然不知道暮晚搖都快親到他臉上去了。或許他有感覺,但是他不知道暮晚搖的姿勢有多親昵,不知道她恨不得捧著他的臉,一寸寸細看他——

看這個討厭的人。

看這個了不起的人。

他比三年前的思想成熟了很多,他想在南陽做的事很多。他給南陽設了非常完整的規劃,他憑著一個縣令,讓州刺史為他讓路,和他一起合作。他不求名,不求利……然而事情做到了他這一步,民心已經不為他所求地飛向他。

寒門以他為榮。

日後也會以他為綱。

暮晚搖扶持寒門三年,她屏蔽關於言尚的任何訊息,但仍然會偶爾從官員的嘴裡聽到他們談起言素臣。可惜言尚是地方官,和長安牽製太少。他對長安的影響力太弱……而暮晚搖此夜,不自覺地想,如果言尚在長安,現在引領寒門的人,就是言尚吧?

而裴傾算什麼。

裴傾會不得不給言尚讓路的。

言尚擁有高潔品性,又在多年曆練中手段漸漸圓滑……暮晚搖此夜坐在言尚身畔,聽他平平無奇、語言寡淡地說起他這些年做的事,她已然忍不住心臟砰砰,為他折腰。

他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讓她久久舍不得移開目光。

言尚說得足夠多了,停下來,微微笑了一下。暮晚搖已經聽得很入迷,不知不覺中,他不光是在說他自己,他也在和暮晚搖探討為官之道。他突然停住不說,暮晚搖就著急催他:“怎麼不說了?繼續啊。”

言尚低聲:“已經說了很久了,我有點兒口渴。”

因為他眼睛不便,半月來,二人扮作夫妻同室而居,暮晚搖已經學會在一點兒小事上照顧他。聽說他渴了,紆尊降貴的公主就要下榻,去為他倒水。但是言尚拉住她,無奈道:“我的意思其實是……天已經很晚了,殿下還不去睡麼?”

暮晚搖一愣,看看屏風後的床,說:“我不想去睡。”

雖然二人同室而居,但言尚守禮,兩人一直是分床而睡。言尚睡在外麵的榻上,暮晚搖睡在裡麵的床上。隻是今晚,暮晚搖有點兒不願意了。

暮晚搖癡癡看他,喃聲:“我想聽你說話。”

她坐回來,低著頭,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今晚我和你睡一張榻,我們聊一整晚天,好不好?”

言尚心臟咚得跳一下,心神震懾得,讓他手指尖都微微發麻。女郎在深夜中說出這樣的話……對於一個剛剛在巷中擁吻得那般難舍難分的青年男女來說,實在太曖.昧了。

言尚:“你已訂婚,我也……”

暮晚搖厲聲:“你答應我你會退婚,你要反悔麼?”

言尚愕然,然後柔聲安撫她:“我沒要反悔,我回去穰縣就會處理此事,但即使我沒有婚約,你也……”

暮晚搖緩下語氣,不在意道:“我也會退婚的。難道你以為裴傾這樣對我,他的官路還會向前麼?我的婚姻既是為了利益而結合,這個利益讓我不滿意了,我自然會修正,不勞你費心。”

言尚聽她退婚的語氣很堅定,便心中隱隱為她高興。高興她如今終於能夠掌控她的命運,她不用像以前那樣被各方勢力催婚、逼婚。

然而……言尚還是覺得同床共枕不合適。

言尚踟躕許久,暮晚搖等得不耐煩了,覺得他婆婆媽媽的程度,比以前也沒進步。她不滿道:“你怕什麼?你一個大男人,我能如何了你?”

言尚苦笑。

她還覺得他和三年前一般青澀單純,麵對一個千嬌百媚的女郎睡在自己榻上,他會一點想法也沒有。

但是暮晚搖驕橫起來,言尚是拒絕不了的。他還是給她讓了位,看她興衝衝地抱著軟枕回來,高興地坐在了他的榻上,又拉著他一起躺下說話。言尚心臟一直跳得厲害,他雖看不見,但女郎的馨香就在口鼻前,他的自製力變得格外薄弱。

言尚已沒辦法說自己了,暮晚搖卻還催他,他便抱怨一句:“你總這樣。”

暮晚搖瞪圓眼,不解:“我又怎麼了?”

她現在可是乖乖地聽他說話,什麼也沒做,也沒欺負他,他又抱怨什麼?

言尚輕聲:“親親抱抱對你都沒意義,都不代表什麼。可是我……你以後對郎君,不要這樣。”

暮晚搖靜一下,說:“沒有彆的郎君,隻有你。”

她與他一起睡在榻上,看著他側睡的樣子,看著他眼睛上的紗。他溫潤柔軟,沒有攻擊性,他身上有聖人那樣的帶給她的安全感。

他還有聖人沒有的可愛。

她特彆喜愛他,並開始發現,時間不能讓這種喜愛退下去。她看到他仍會重燃當年的喜歡。暮晚搖長發披散在枕間,微笑:“裴傾沒上過我的榻。”

言尚:“……”

他一下子繃了臉,有些不悅:“跟我說這個乾什麼。”

他不喜歡和她討論彆的男人,討論她的彆的男人。

暮晚搖心中忍笑,卻不說了。而話頭一開,言尚遲疑下,主動開了話題:“殿下這三年來,在做什麼?”

暮晚搖敷衍:“我能做什麼,忙著攬權收人。說我的這個沒意思,我們還是說你的事吧。”

她很喜歡聽言尚在做些什麼,對自己在忙的事就十分不在意。她覺得自己不過是庸庸碌碌,而她心中更想聽的,是言尚這樣的人的故事。她少時傾慕天下英豪,而今一個厲害的英豪就睡在她的榻上,她如何不心動?

她好像特彆羨慕言尚這樣的人。

言尚卻固執:“我也想聽聽殿下的事。殿下做的事怎會是沒有意思的?我覺得很有意思。殿下為什麼總是妄自菲薄,覺得自己不好?我當年對你那樣……殿下都原諒了我。殿下是、是……”

他情真意切,有感而發:“殿下是天下最好的公主,最好的女郎。”

暮晚搖一呆,一下子坐起,長發披在了他身上:“你說什麼?”

言尚瞬間紅了臉,意識到自己方才孟浪了。

他握緊身上覆蓋的錦被一角,他偏過了臉,語氣有些不自在:“我沒說什麼。我是說殿下在變得越來越好……”

暮晚搖心中羞愧。

因她根本不是言尚口中的那樣,但是他那麼覺得,就讓她忍不住反省自己,想要真的變得像他說的那樣。她想讓他敬佩她,想讓他以她為榮……暮晚搖俯眼看他許久,輕聲:“我還是最愛權勢。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樣,我不能失去權勢。”

言尚沒說話。

暮晚搖俯身下來,重新躺在了他身旁。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夢,但是之後他繼續和她聊天,漸漸有些困意時,聽到她含糊的一句:“……可是權勢之外,你是排第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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