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149章暮晚搖大叫:“你瘋了……(1 / 2)

尚公主 伊人睽睽 14009 字 8個月前

言尚領妹妹回房,為妹妹倒茶。捧茶而坐,他端詳著妹妹,斟酌著話語。

言曉舟正是花朵兒般嬌柔美麗的女孩兒,臉潔白,唇丹紅,眸烏黑。她是明日春暉般的女郎,笑起來時眼中波光粼粼,沒有一絲雜垢滄桑。

她與言尚妻子那般嫵媚風情的美不同。暮晚搖是勾魂攝魄,但我自無情;而言曉舟則是獨自溫柔,但為你回眸。

世人對女郎的欣賞,其實更多是偏言曉舟這般的。因世人總是駕馭不了暮晚搖那類女郎,卻覺得自己可以駕馭言曉舟這般的。

不提言曉舟的溫柔皮相下是如何有主見、如何固執的一個女郎,單言曉舟的相貌才情,言尚就知道自己妹妹不會缺郎君追慕的。

何況自己在長安的名氣那般厲害。

所以父親將妹妹的婚事托付給言尚,言尚也並未多管過妹妹。

他實在太忙了,他雖然大略從暮晚搖那裡知道了楊嗣和言曉舟陰錯陽差的一段情,但他起初就不覺得這二人會走到一起,是以也沒有多問。

直到今夜,言尚望著妹妹的容顏,才驀地羞愧:他自以為是,看輕感情。他以為已經結束了的一段故事,原來並沒有結束麼?

言尚怕直白會傷到妹妹的心,便輕聲問妹妹:“你去劍南,是特意去找三郎的麼?我聽搖搖說過,你與三郎總共相識也不過半年。曉舟,年少時朦朧的好感是當不得真的。你一個女孩兒,千裡奔赴劍南,而三郎是有擔當的人,他如今狀況,即便你去,他也絕不會接受你,因他不會想連累你。”

他停頓一下,道:“私心裡,我知道楊三郎這般,搖搖這般的人,他們天生就會喜歡那類乾淨漂亮、看著簡單的人。因為那和他們世界裡認識的人不一樣,新鮮感會帶來好感,會造成錯覺。而回歸現實後,他們又會表現得很無情。

“我並不是說三郎不好……而是說他們那一類人,並不是為了情愛不顧一切的人。對三郎,對搖搖來說,情愛很重要,但不是必需品,因為可替代的實在太多了。曉舟,我們與他們的成長環境不同,你又是一個女孩兒……這般不顧一切,是很容易受傷的。”

言曉舟漲紅了臉。

她想好了一切哥哥的反對,比如身份不配,比如會引起政黨猜忌,比如不認同女郎為了一個郎君去千裡奔赴……她獨沒想到哥哥會從這方麵反對她。

言曉舟內裡羞燥,耳尖瞬間通紅。她兄長是極為洞察人心的一個人,她想反駁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可是望著哥哥溫潤含憂的眼,言曉舟沉靜下來,想自己的內心,未必沒有那種想法。

言曉舟小聲:“二哥這般說,難道二哥不喜歡嫂嫂麼?二哥覺得和嫂嫂在一起很累麼?二哥是否認自己這一路走來的一切麼?”

言尚笑一下。

他溫聲:“我正是自己經曆過,才這般說。原諒我這般性情。若是你嫂嫂,她定會鼓勵你大膽地往前走,不必顧忌任何事。而我自己……我不後悔遇見你嫂嫂,也不後悔和她一路折騰了這麼久才在一起。

“但若是回到最開始,若是我不記得她,我仍會覺得這一路很難,會思量值不值。我現在覺得值,但這不過是因為結果好,因為你嫂嫂固執……你嫂嫂的執念是很深的,這點仍和三郎不同。”

言曉舟垂眸,似在認真思索言尚的話。

但一會兒,她抬起明眸,仍然堅定的:“我還是要去劍南。”

言尚溫和地看著她,並沒說話。

言曉舟雙頰滾燙,卻羞赧一笑,鎮定的:“二哥,我和你想的不完全一樣。三郎上個月便離開了,我是思考了一個月,才下定這個主意。

“我並沒有心血潮來,孤勇無畏。相反我想了很多。最近我在長安認識了一個好友,比我大一些,她說自己叫趙靈妃,說哥哥認識她的。”

言尚揚了下眉,笑:“你說的是五娘啊。”

言曉舟眼睛如秋泓般彎起,聲音本輕柔,說起新的朋友時她語氣變得活潑幾分:“對,是她。她便是極大但的一人,她說她年少時還追過哥哥,被嫂嫂還說哭過。”

言尚搖頭笑。

言曉舟:“而她後來為了逃婚,一個人去追出使團,離開大魏長達四年,最近才回來長安。”

言曉舟出神,靜靜道:“二哥,我很羨慕她的勇氣。二哥,你是男子,你從來沒有過我們女孩兒這般的糾結想法。你隻會覺得靈妃如此很大膽,讓人敬佩,你不知道她對我造成的撼動有多大。她讓我思考,我到底要怎樣的人生。

“我是要乖乖待在長安,老老實實聽哥哥的安排,早早嫁人生子呢,還是自己去決定自己要走的路。

“我是要什麼樣的人生,要做些什麼。哥哥,你能理解我到底在遲疑什麼嗎?”

言尚目中光動了下,他想到自己的妻子暮晚搖,便是不安於室的,即使婚後,暮晚搖也沒有坐在家裡當賢妻過;劉若竹雖婚後隨父君去了河西,但她實則是為了保護古書孤本去的;趙靈妃任性地一逃婚便是數年,還直接離開了大魏;而言曉舟……似乎也不喜歡賢妻良母的一生。

言尚困惑,但若有若無的,又隱約理解她們的不易。且他雖然不是完全明白,但言尚有個優點,是擅長聆聽,尊重他人的人生。

言尚便道:“你去劍南,不完全是為了楊三郎?”

言曉舟笑,眼中亮盈盈的:“我便知道二哥可以理解。我不一定非要與三郎如何,我隻是覺得可惜,就是作為一個舊友,我覺得三郎很可惜。便是二哥站在我現在的境界,也一定不會放棄自己的舊日好友。難道二哥就不曾鼓勵過自己的舊友,不會為了舊友做些努力麼?”

言尚微笑,沒說話。

他捧著的茶水已經涼了,就如有些人走遠就不會回來了。

他為劉文吉做過努力,但時至今日,言尚已經放棄這個舊友了。

言曉舟卻仍是堅定的、柔和的:“我仔細想過,我托付過嫂嫂幫忙,打算到劍南後,我去學醫,去做草藥,去看看我能做些什麼。我也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我想試試我能如何。

“我想陪三郎撐過這段最難的時間,陪他渡過難關,等他重新站起來。二哥,朝廷爭鬥,皇位更迭,這些和三郎有什麼關係?先太子已去,三郎在長安的事情已經結束了,而他新的路途,才剛剛開始。

“我想找自己的路,也想見證他的路。我不是要嫁給他,我是作為朋友支持他。被發配劍南,永不回長安又如何?

“那不是三郎的人生。

“哥哥,有首詩是這樣的:新豐美酒鬥十千,鹹陽遊俠多少年。相逢意氣為君飲,係馬高樓垂柳邊。

“這是楊三郎的人生。但這隻是楊三郎上半場的人生。

“而楊三郎的下半場人生,應該是——出身仕漢羽林郎,初隨驃騎戰漁陽。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

“他應當屬於‘俠’,應當去邊關,應當做將軍。這才是他的人生!

“而我,隻是想陪伴他,鼓勵他,支持他……讓他早點走出來,走去他真正該走的樣子。”

言曉舟仰著臉,燭火下,女孩兒的容顏美麗清新,乾淨潔白。她眼中蕩著光,她心中有丘壑。她並非天真單純、要被人庇護一生的小女郎。

言尚從未這般清晰地認識到,昔日他哄著愛著、抱著摟著、照顧了許多年的妹妹,真的長大了。他不能控製她,不能捆綁她。他應當給她路走,如果她是對的,他就應該支持。

言尚起身,袍袖委地。他伸手撫摸妹妹的發頂,手指又落在她秀麗飛揚的眉骨上。

言尚說:“去找三郎吧。”

言曉舟眼睛亮起。趙靈妃有不理解她的阿父,但是言曉舟卻有支持她的二哥。

言尚:“但你一個小女郎,獨自在外,我依然不放心。讓韓束行跟著你,保護你。到了劍南,你要常與我寫信。曉舟,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你走你自己選擇的路便是。若有需求,便來找我。

“我隻有你一個妹妹。自家人不說二話,哥哥總是希望你好的。”

言曉舟小聲:“如果我不成婚不嫁人,你也會這麼說麼?”

言尚怔一下,莞爾。他說:“你年紀小小,說這話未免過分。日後再說吧。若真是你所求……我雖不理解,卻還是能聽一聽你的道理的。”

言曉舟笑起來,目中濕潤,想自己何其有幸,有這般好的二哥。她哽咽叫一聲二哥,撲入二哥懷中,緊緊抱住他。

言曉舟離開了,言尚這邊並沒有多放鬆。

他想哄暮晚搖回來,但是新帝緊接著就給他安排了一個新官——中書舍人,兼同平章事。

一時間,滿朝津津樂道。言尚救駕有功,早就應該升官。到這時候才升,已然是慢了。然言尚的新官位,能值得說道的地方太多了——

言尚的舊官仍當著,新帝仍讓言尚做吏部考功郎,即是說,吏部仍要言尚管;

新帝給言尚加了一個中書舍人的官位。中書舍人隸屬於中書省,即輪來輪去,言尚又回到中書省了。而中書舍人是正五品的大官,這個官位直接在禦前,一般曆任宰相,都要從這個官位上走個過場。

更有趣的是,新帝給言尚的兼任——同平章事。

同平章事,大概意思,就是和宰相差不多。一般兼任同平章事,便入了相群,要被人叫一聲“相公”。但言尚顯然又不能被人認定為宰相——因雖兼同慶章事,主官位則是中書舍人。中書舍人這個官職不低,但比起宰相,顯然不夠資格。

升官後的言尚,同平章事的身份讓他能入宰相專屬的政事堂,但中書舍人的身份讓他沒有資格發言;中書舍人的身份讓他隻是一個五品官,同平章事的職位又讓他“位同宰相”。

總之,言尚的新官是一個不尷不尬的水平。

說宰相也可,說不是宰相也可。

新帝拿先皇的聖旨玩了個文字遊戲——先皇要給言尚宰相位,那“同平章事”就是宰相嘛。可新帝又不甘心言尚做宰相,便按照自己的意思給了中書舍人。

至於朝廷上的官員們如何麵對言尚,是要叫一聲“相公”還是如往日那般稱呼,就不是皇帝會考慮的了。

言尚拿著聖旨笑:“也罷。到底也算幾分小聰明。”

新帝能擬出這個官位,就說明還是有點學問的。言尚對新帝抱了幾分期待,接下來,他少不得在中書省和吏部之間兩頭奔波。

新帝既然要他好好服侍,他自然寫了好幾道奏折下去,皆是針對如今朝局,好幫助新帝掌控局勢。

然言尚的奏折送上去後,就沒了下文。

言尚等來的聖意不是新帝采納他的建議,而是新帝讓一個世家遷回了長安——海氏一族。

海氏一族和言尚沒什麼關係,但當年暮晚搖還不是如今的丹陽長公主的時候,暮晚搖的二哥明麵上就是被海氏一族害死的。

海氏一族因此遷離長安,家族凋零,前途暗淡,一族人不得為官。

這一族可以說和暮晚搖有仇,新帝卻讓這一族人回來長安了。

言尚沉默著,將自己新給皇帝寫的奏折扔進了火爐裡。他心中猜測新帝對自己又是捧,又是提防,手段如此黏黏糊糊,直白得讓人生厭。

新帝學會了先帝的疑心病,卻沒有先帝那種大氣魄——隻會用這樣的膈應人的小手段。

言尚在黑夜中獨自思量了一會兒,待漏更聲響,他因坐的時間太久了,腿有些酸麻。他不禁回神,撐著案幾站起來,蹙眉一會兒,言尚問書舍外的雲書:“這麼晚了,殿下還沒回府麼?”

雲書訕訕答:“郎君方才在辦公,郎君叮囑過,您忙的時候,若是不是天大事,就不必告訴您,等您辦完事再說。所以奴就沒告訴您——殿下半個時辰前就讓人回來說,她不回來睡,讓您不用等她。”

言尚怔。

然後道:“她已經不回來十天了。”

雲書知道二人在吵架,他隻好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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