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微惱:“海氏回歸長安,這般大事,她也不回來與我商量一下麼?”
他披衣推開木門,和門口的雲書麵麵相覷。在雲書的凝視下,言尚咳嗽一聲:“她今日是歇在玉陽公主府上,還是住在哪裡的彆院了?”
因自己親哥哥謀反的緣故,玉陽公主並未得到長公主的位份,仍如先帝在時那般,隻是一個公主。
新帝這一朝中,隻有暮晚搖一個長公主。
曾經的廬陵長公主,如今是廬陵大長公主。名號很唬人,可惜無權無勢,廬陵大長公主整日氣哼哼地在家閉門思過,聽說最近煩悶的,正在偷偷和美少年私會。
雲書看二郎似又要出門去接公主的樣子,一時間有些同情二郎。雲書道:“郎君,何必去呢?您又接不回來人,殿下又不理會您,多讓人笑話啊。”
言尚臉微燙。
他側了臉,道:“彆胡說,快備車吧。”
他這般內斂,不能四處和人說他孤枕難眠,想念暮晚搖。以前未婚時,他一個人睡慣了也不覺得如何。而今她才幾日不回來,他就覺得空落落的,每夜更加睡不著。
他也許一直暗自歡喜她對自己的逗弄靠近,她不理睬他,他就會心慌氣短,處處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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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依然沒有求得暮晚搖回來。
她這次顯然真的置了氣,言尚再低聲和她保證自己能請下假,她隻是搖著扇子和旁人聽戲賞花,兀自不理會他。
言尚便無措。
他溫柔和善,人見人愛,他卻不知如何討暮晚搖高興。他慣會察言觀色,可是她又脾氣古怪。她不來愛他,他再低聲下氣也無用,隻覺得自己沉悶寡淡,不知如何才好。
言尚無法,隻好一天三趟地去玉陽公主府報告,請暮晚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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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陽公主如今是靠暮晚搖照拂的,暮晚搖願意來她這裡住,就是幫襯她,她自然歡迎。
暮晚搖愛玩愛鬨,玉陽公主才見識到自己這個妹妹的手段。一邊聽戲賞花,一點兒也不耽誤;一會兒大臣們排隊來見,政事也毫不放手;一會兒駙馬言尚來請,一個眼神不給。
玉陽公主歎為觀止。
玉陽公主見言尚聲音低柔地哄暮晚搖回去,他那般斯文秀雅的一個人,在外人前如何端正有風度,私下裡卻這般求暮晚搖,玉陽公主都覺得不好意思。
她被言尚送了禮物,被言尚和顏悅色地求,就在暮晚搖看戲時,主動幫著說話:“……我知道妹妹是和駙馬有誤會。但是妹妹已經鬨了這麼久,再這樣下去,未免不給駙馬麵子。男人麵子下不來,一時走岔了路,你後悔就晚了。”
暮晚搖搖著羽扇,專心地看戲。她看的卻不是戲,而是台上那些爭芳鬥豔、畫著濃妝的戲子美人們。待一出戲完,暮晚搖讓戲子們下台,去了妝,她認真地看著這些人的身段,容貌。
同時研究著新帝的品味。
看得差不多了,暮晚搖就點了戲子中的幾個人:“姐姐,這幾個人我很喜歡,領走回公主府□□,你不介意吧?”
玉陽公主愣一下,說不介意。她心裡著急,覺得暮晚搖盯著這些年少的男孩女孩們,分明是要坐擁美人的樣子。
玉陽公主再勸暮晚搖收心,委婉地提醒暮晚搖:“幾個戲子,難道會比駙馬重要麼?這幾個孩子是乾淨漂亮,但是駙馬又哪裡差了……你當初嫁了言二郎,言二郎如今又是朝廷大官,你怎能這般對言二郎?”
暮晚搖沒意識到四姐是在說她喜歡戲子,她心裡考慮的是其他事。她漫不經心地:“我心裡有數。”
她務必要言尚好好思考一下,要他真的對她低頭,而不隻是口頭說說,依然不照辦。言尚是一個對待政務恨不得全身心撲在上麵的人,讓暮晚搖驚怒不已。
她耳提麵命讓他不要太勞累,他既然做不到,她就用強製手段幫他做到。
還有如今的海氏一族回歸長安。
暮晚搖微笑,她知道長安的人都在等著看她笑話,看她和新帝爭執反目。但她偏偏不……海氏一族回歸,恐怕世家都還沒弄清楚自己的態度。那暮晚搖未嘗不能將海氏籠絡到自己這邊?
政治嘛。
曾經的敵人,今日未嘗不能做朋友。
何況海氏一族擔著陷害曾經皇子的罪名,自己恐怕也很謹慎小心。且看看他們的態度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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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高興暮晚搖通情達理,他用海氏一族壓製暮晚搖的勢力,暮晚搖並沒有來和他大吵。
新帝隻是在學著平衡各方勢力,想像先帝那樣維持一個平衡。言尚給他上了好幾道折子,說實話,他看的很累……覺得言尚管的有點多,覺得言尚將自己當小孩子一樣看待。
新帝不悅,不喜歡臣子手把手教自己怎麼理政。他就將言尚的奏折丟在一邊置之不理,然他又知道言尚本領很大,所以繼續用言尚。
於是言尚便是身兼數職,越來越忙。皇帝什麼都交給他做,還不信任他,隻理所當然覺得言尚這般脾性,定會無欲無求,為自己鞠躬儘瘁。
新帝從沒見過言尚這般好用的臣子。
聽話,不亂發揮,什麼事情都辦的妥妥當當。自用了言尚,新帝覺得自己對朝廷的掌控都厲害了很多。
劉文吉提醒新帝:那不是陛下您的掌控厲害了,而是言二郎幫您掌控了,是他的掌控力厲害了。
新帝不在意,覺得劉文吉不過是嫉妒罷了。皇帝這個身份讓任何人膨脹,一旦享了好處,便覺得理所當然。新帝初時為帝的怯意漸漸消退,而今開始學著享受皇帝的好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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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傳出風言風語,說丹陽長公主如今喜歡聽戲,養了好幾個漂亮的戲子,整日唱戲給她聽。玉陽公主看不下去,丹陽長公主就宿在自己的彆院中,夜夜笙歌,好不快樂。
將她的駙馬忘得一乾二淨。
眾人十分同情言尚。
言尚初時都沒聽到這種流言,隻是周圍人看他時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讓他奇怪。直到他的老師劉相公特意把他叫過去,委婉地問起他的夫妻生活如何,言尚尷尬之餘,才意識到暮晚搖恐怕給他搞出了什麼來。
言尚這般本事,自然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滿長安都在傳丹陽長公主的風流韻事,說他如何失了寵。
言尚失笑,覺得流言太可笑。
暮晚搖豈會是那般人?
恐怕她是有彆的什麼緣故,她不會那樣對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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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午,言尚回公主府,習慣性地問起暮晚搖在哪裡。他夫妻已經一個月沒有好好待一起,言尚也是想今日早些回來,和暮晚搖談談海氏的問題,談談她最近的流言。
他雖信任她人品,但她不能給他亂傳出這種流言來。
言尚回來時,見到了暮晚搖如今的貼身侍女秋思。他進屋換衣時,看到秋思時,眸子輕輕一揚。果然,秋思見到他就行禮,小聲:“殿下今日在府上呢。”
言尚微驚喜。
他顧不上換衣裳,隻怕他多耽誤一會兒,她就又走了。他一徑去找她,聽說她在後院聽戲,他蹙了下眉,也沒當回事。
滿園秋意漸濃,楓紅柳綠同時交加,紅綠之間,格外嫵媚好看。
言尚在月洞門前,看到一張屏風前的美人榻上,美麗的女郎枕臂而睡,她雲鬢鬆散,衣裳微亂,麵上略有些酡紅,大約是又喝了酒。
暮晚搖閉著目,不遠處,一個戲子濃妝豔抹,搖著拂塵邊舞邊唱。
一園靜謐溫馨,風流多情。
言尚心裡略有些刺,卻強行壓抑下去,告訴自己她隻是聽戲而已,沒什麼。
他正這樣想時,那戲子已經唱完了戲,園中靜下,那戲子走到了公主的榻前,跪了下去。暮晚搖沒有睜眼,不知是醉了還是睡著啦。
那戲子大膽地在公主榻前跪了半天,眷戀地望著公主。他忽低頭,輕輕拉著公主的手,在暮晚搖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月洞門前,綠蔭之下,言尚的臉登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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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深情地拉著公主的手,想與公主訴衷情。他出身卑微,隻想攀上公主,好不容易尋到機會……可惜公主睡著了。
戲子要再低頭親一下時,他的肩膀被人從後按住了。
他僵硬回頭,見到一玉冠錦袍、琳琅照人的青年立在身後,將手按在他肩上。
這青年麵容溫潤,神色卻不太好看。他似在壓抑什麼,低聲:“下去。”
戲子不甘,仗著公主的寵愛道:“你是何人,膽敢冒犯公主,憑什麼讓我下去……”
言尚凝視著這個大約隻有十來歲的少年,他在暮晚搖的榻前坐下,忽低頭摟住那沉睡中的女郎,在她唇上親了下去。
少年瞪大眼睛。
見那青年低頭親公主,公主似不適地掙紮,青年卻摟住她的腰,任她含含糊糊、嗚嗚咽咽也不放。暮晚搖顫抖的睫毛睜開了,看到言尚的臉,一時恍惚無比。
他見她醒了,唇仍沒離開,而是在她腮上咬了一口,泄憤一般。
暮晚搖:“哎呀!”
她徹底醒了,一下子推開言尚,捂住自己的腮。她氣急敗壞地瞪他,想他怎麼敢咬她臉?
暮晚搖大叫:“你瘋了!你有病吧!”
那戲子跪在地上,幸災樂禍地等著公主懲治這個大膽狂徒,自己好上位。
誰知道公主還沒說什麼,那青年就皺眉盯著公主。他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她被戲子偷親的手背上,說:“臭烘烘的,還不去洗洗?”
暮晚搖登時發怒:“你說誰臭烘烘的?”
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