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乎, 當清淩匆忙趕到容宰輔府的時候,辰時未至,門前的大管家有些驚訝:“清淩侍衛, 你怎麼來了?”
“管家好, 我們殿下有要緊事說要找容二姑娘。”清淩嘴角抽了抽, 朝管家拱手。
他們殿下行事魯莽,他們做侍衛的也難, 看他們未來祁安王妃府的管家都在嫌棄他。
“清淩侍衛稍等, 老奴這就派人去跟姑娘說。”見他神色急忙,管家忙點頭應道。
海棠園, 司琴得到消息後也甚為驚訝, 連忙跑到裡麵去,“姑娘, 祁安王殿下說有事找您。”
“可有說什麼事?”容卿卿蓮步微移, 問。
“清淩沒有說。”
“那走吧。”容卿卿思索半會,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作罷。
而彼時的楚翊心則遲遲不能平靜,微靠在太師椅上假寐。
他曾經那樣的喜歡她, 卻沒想到今生他竟然一直沒有記起她來, 此後餘生,他定然會傾儘所有, 疼她入骨。
沉心苑, 暖閣前, 清淩微頓住腳步。
“容二姑娘,殿下在裡麵, 屬下就不進去了。”
不知為何, 容卿卿心中有些忐忑:“清淩, 殿下可有說是什麼事?”
“屬下不知,二姑娘進去就知道了。”清淩微微搖了搖頭。
“殿下。”容卿卿深呼吸一口氣,抬步進去,有些不敢看太師椅上坐著的楚翊。
“嗯。”楚翊睜開眼,看向不遠處娉娉婷婷,微有些局促的小姑娘。
強壓下心中的憐惜,楚翊清貴起身,動作輕柔的將她打橫抱起,“早上可用膳了?”
“還未。”容卿卿下意識拽緊他腰間的玉佩,一時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那就在這用點吧。”楚翊輕聲一笑,將她放在暖玉椅上,然後將水晶糕夾到她麵前的碗裡。
容卿卿心下一驚,因著從小身份的緣故,對於任何一樣膳食,她都隻會沾一點點,而唯一知道她喜歡吃水晶糕的就隻有……
而且,今日他的行為明顯……
“怎麼,可是膳食不合胃口?”楚翊靠在椅子上,含笑地看著她,問。
在他記憶完全恢複之後,他便去了一趟昭華寺,還有那個錦瑟,分明是林大將軍的女兒,小姑娘既在打探她,已然說明了問題,所以對於她的反應,他並不意外。
“沒有。”容卿卿杏眸一眨,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
楚翊笑而未語,鳳眸繾綣的看著她。
半柱香後,容卿卿放下箸,楚翊遞給她一個手帕。
“可用好了?”
溫熱的氣息迎麵而來,容卿卿麵頰微紅,垂首:“多謝殿下關心,不知殿下今日來找臣女是有何要事?”
“無甚。”楚翊眉梢一挑,淡聲道。
容卿卿杏眸微彎,有些不解的看著他,楚翊一笑,舉止清華的起身,兩步走至她麵前,將她攬進懷中,“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便是。”
“是。”
感到懷中小姑娘身子一僵,楚翊眉梢微蹙,湊到小姑娘耳畔緩聲問:“那一句‘但盼來世君偕老’可還算數?”
容卿卿渾身一個激靈,緊張的去扯楚翊腰間的白玉佩,聲音都帶著顫:“殿下,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嗯。”聞言,楚翊嗓音有些艱澀。
容卿卿剛想抬頭,楚翊卻將她按在懷裡,“彆怕,你說你的,我聽著。”
……
“所以這就是前段時日你與太子退婚的原因?”楚翊若有所思,他似乎也是在那時陸陸續續有了前世的夢境。
“嗯。”容卿卿輕著聲回答。
“那前世長樂公主究竟是跟你說了什麼?不許說謊。”
楚翊鳳眸微寒,他是不會放過那兄妹倆,但他也不希望小姑娘多想。
話剛落,楚翊感覺心口處有陣陣濕意。
“那天長樂公主跟我說,即使她哥哥被廢,隻要婚事沒有解除,他哥哥把我送幾個人都是應該的,若是我還有點廉恥之心,就該拿一條白綾了結了自己。”
“她還說什麼了?”
“她還說我是個狐狸精,禍害了她哥哥不夠,還來禍害你。她說若是沒有我,她哥哥肯定能成為盛世明君。”
楚翊輕嗤,將她的臉捧起,溫熱的吻落在她的杏眸上,“那楚若軒本就不是個東西,哪能成為一個盛世明君。”
“若是我真在意那些,我還恨不得將心都掏給你?”
“殿下。”容卿卿杏眸有些濕潤,如洗過的秋水般。
“還喊殿下?我記得以前嬌嬌最喜歡喊我‘溱珺哥哥’。”
容卿卿回抱住他的腰,“溱珺哥哥,這次,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初起時,他說要替她擇婿,她以為他並不喜歡她,但是隻要他想,她願賠他一生。
“那嬌嬌可要說話算數。”楚翊鳳眸深邃,聲音喑啞,“再喊一句‘溱珺哥哥’聽聽?”
“溱珺……哥哥。”
“再喊一遍。”
話落,容卿卿緊咬著唇,未語。
“好了,不逗你了。”見狀,楚翊輕笑。
往後,他必不會給她離開他的機會。
“對了,楚若軒身邊新納的妾室是……”
楚翊安撫的笑了笑,替她正了正流蘇步搖,“那個錦瑟我會處理,但若是再被那楚若軒哄騙了,那就隻能公事公辦。”
“她不會的,殿下相信我。”容卿卿連忙去拉他的紋袖,急切道。
“嗯。”對於這些無關的人,楚翊總是沒有耐心。
容卿卿心中的石頭突然落下,不管如何,為了楚若軒喪命就是不值得。
看著小姑娘神色有些倦怠,楚翊溫聲道:“早起是我考慮不周,那邊有一個榻,我抱你過去睡一會。”
“好。”容卿卿彎著杏眸笑。
楚翊站在原地許久,看著小姑娘酣睡的嬌容,忍不住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起身理了理紋袖,往後的時日裡,他定會夜夜抱她入懷,看她笑顏儘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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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晨曦微掛到天空爬上暖陽,站在沉香苑外守著的清淩神色終於有些變化,一時有些想入非非,已經足足兩個時辰了,他們殿下跟容二姑娘該不會同塌而眠了吧。
而裡間,楚翊正皺著眉,清點宣紙上的聘禮。
容卿卿醒來時,正看到這副畫麵,有些怔愣。
“醒了?”幾乎在她抬眼的那一刻,楚翊就緩步繞到她麵前,手中還拿著一個琉璃茶盞。
“嗯。”
許是剛醒,容卿卿麵頰有些紅,楚翊心一動,在她眉間上落下一吻,輕聲笑:“既然醒了,就起來喝口水。”
“多謝殿下。”一出聲,容卿卿聲音有些啞。
隻是繾綣的氛圍還沒維持多久,門外傳來清淩的敲門聲。
“扣扣——”
“進來。”楚翊微微皺眉,道。
“子霖公子過來了。”清淩目不斜視的站在門前,抱拳。
楚翊挑了下眉,看下外麵的天色:“讓子霖公子進來。”
“是。”轉身的時候,清淩還是忍不住看一眼,隻見容二姑娘完全被他們殿下遮住,而殿下手中則端著一個茶盞,這畫風怎麼就如此奇怪呢。
彼時站在沉香苑外的容子霖則是臉色微沉,這還沒成親呢,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少頃,清淩幾步走出來:“子霖公子請。”
“嗯。”
清淩抱拳,將他引到沉香亭。
這時,容卿卿正舉止纖柔的煮茶,而楚翊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遠遠看去,隻覺得琴瑟和鳴,歲月正好。
容子霖下意識頓了下腳步。
“子霖見過祁安王殿下。”
“子霖公子請起。”楚翊頷首,聲音微涼。
容子霖剛起身,隻聽楚翊隨意問:“看子霖公子這裝扮,可是從七公主那裡過來?”
“是。”
容卿卿倏然抬頭,一臉好奇的看著容子霖。
楚翊失笑,淡聲問容子霖,“那子霖公子覺得七公主如何?”
“性情活潑張揚,天真浪漫,有將門之女風範。”容子霖略略思索了下,道。
“既如此,那不如本王做個媒,讓父皇將七公主許配給你如何?”楚翊鳳眸淡淡的看他,問。
“這……”容子霖一愣,如唐突般的站在原地。
“殿下。”容卿卿本就與楚翊挨得極近,聽言湊到楚翊麵前,嬌糯出聲。
“你可知前世,七妹追去了南疆。”楚翊笑著將她的手捉住,不緊不慢道。
容卿卿杏眸瞪大,七公主不是……
“殿下就知道騙人。”
楚翊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不敢。”
看著二人旁若無人的舉動,容子霖眉梢微皺,這怎麼才幾日不見,就這般不成體統了呢。
“此事子霖還想再考慮一番,多謝祁安王殿下。”容子霖緩了下心緒,對楚翊拱手。
“嗯。”
緊接著,楚翊與容子霖寒暄許久。
午時將至,容子霖起身,“那子霖與阿妹就先回去了。”
“子霖公子不如在這用了午膳再走?”楚翊動作清雅的將茶盞擱下,清冽問。
“多謝殿下,隻是家父尚在家中等候,子霖跟阿妹就不叨擾殿下了。”
楚翊看了一眼小姑娘,淡淡頷首。
“那臣女先告辭。”
就在容卿卿將要經過楚翊身邊的時候,男人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過幾日我去容宰輔府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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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容宰輔府的馬車,容子霖神色就淡了下去,一副不想搭理容卿卿的樣子。
“子霖哥哥彆生氣。”容卿卿輕輕咬了下唇,討好般的給容子霖遞一盞茶。
“阿妹可要好好跟子霖哥哥解釋一下,這還沒成親呢,就跟祁安王殿下在那卿卿我我的。”
“哎呀,子霖哥哥,我這不是把持不住嗎,何況我是一定要嫁給祁安王殿下的。”
容子霖氣得敲她的額頭:“把持不住,那你怎麼不去把祁安王殿下給生吞活剝了?”
“子霖哥哥。”
容子霖淡挑眉梢,“哥哥說的不對嗎?這還沒成親呢,你就對祁安王殿下把持不住,那你怎麼不問一下祁安王殿下對你是否把持得住,若他對你也把持不住,就應該提親娶你。”
“賜婚聖旨肯定過幾日就要下來的,子霖哥哥且等著吧。”被他這樣訓誡,容卿卿也有些羞惱,氣鼓鼓道。
“行,子霖哥哥等著。”
說著,容子霖又有些無奈:“不過,我可將話說在前麵,未成親前不能同榻而眠。”
“知道了,子霖哥哥。”容卿卿以畫扇遮麵,嬌俏的說不出話。
容子霖淺歎無語。
良久,容卿卿移開畫扇,對著容子霖嬌糯道:“那妹妹到時都要成親了,子霖哥哥若是不找個嫂嫂,妹妹也不好嫁人啊。”
“這賜婚聖旨還沒下來,阿妹就擔心嫁人的事?”
“妹妹倒是不急,就怕哥哥到時娶不了妻。”容卿卿撇嘴,一副“你怎麼不領情”的樣子。
“姑娘家家的,不要操心這個。”容子霖有些好笑。
聽說兄妹二人回了府,容宰輔擺手讓人退下。
聖旨一旦賜下,就是未婚夫妻,沒規矩便沒規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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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玄武帝自得到消息後便坐在禦書房,許久未語。
好半會,雲公公從外麵走進來,“奴才參見陛下。”
“起來吧,可是祁安王殿下到了?”
“是,陛下。”
“他今日倒是積極。”玄武帝笑罵一聲,“讓他進來。”
雲公公笑一聲,退下去。
少頃,楚翊從外麵走進來,對著玄武帝拱手:“兒臣見過父皇。”
看著玉華昭容,眉目如畫的楚翊,玄武帝挑眉,“祁安王免禮,看你這腳步匆匆的,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兒臣……”楚翊眉梢微揚,剛欲言,玄武帝笑著擺了擺手:“來,陪朕下一盤棋。”
“是。”楚翊輕輕撫了撫紋袖,道。
棋子聲落,甚是溫涼。
“前日東宮的事你可有聽說?”半晌,玄武帝不緊不慢的落下一子,道。
“兒臣略有耳聞。”楚翊當即皺了眉梢,反正他也沒打算放過楚若軒。
玄武帝隻當他不讚同東宮的做法,又道:“前幾日容宰輔找朕,也剛好說到了你與那小姑娘的婚事。”
楚翊神色微頓,看向玄武帝。
“東宮坐大,隻手遮天,滿朝之中,文以容宰輔為首,而在武方麵,建忠將軍府一族始終不及靜嘉夫人母族,所以在此情況下,扭轉乾坤的隻有一條路。”
“靜嘉夫人曾是先太後看中的太子妃人選,隻是後來先皇突然駕崩,這樁婚事便不了了之,後來在朕喜歡上你母後之後,靜嘉夫人主動提出嫁於容宰輔,對此,朕一直覺得甚為虧欠,再後來,靜嘉夫人一族為了平定東陵與朝堂的動亂,全部……”說著,玄武帝神色忽然凝重,“現在容宰輔已然不願娶妻,那麼小姑娘就是兩個百年世族留下的血脈,朕想問你,你可有護她一生無虞的心?”
雲公公看向楚翊,曾經靜嘉夫人一族是本朝最大的將門,說起來,如今建忠將軍府還是原靜嘉夫人族部下,而容氏曾經更是出多代皇後,但沒想到曆經百年,隻餘容二姑娘一個。
但是不管怎樣,隻要容二姑娘嫁給皇室任何一位皇子,那麼便可拉攏朝中絕大部分勢力及原平國侯部下。
楚翊握棋子的手微頓,後隨意笑道:“隻要她願,兒臣可將這天下儘數捧到她麵前。”
若是其他人聽到這話,肯定會覺得此話大逆不道,玄武帝卻是哈哈大笑,“不愧是征戰沙場,百戰百勝的祁安王殿下,既如此,那祁安王不妨說一下自己的來意?”
楚翊淺笑,將棋子隨意擱在桌上,對著玄武帝拱手:“兒臣心儀容二姑娘,還請父皇將那道賜婚聖旨昭告天下。”
原先玄武帝將賜婚聖旨給楚翊看的時候,他內心裡是想為小姑娘選個更好的夫婿,所以當時玄武帝跟他立了個半年之約,但如今,他是如何也不會讓她嫁給彆人的。
“好,朕這就宣旨賜婚。”玄武帝一早就知道他的來意,聞言隻是挑了挑眉。
“多謝父皇,兒臣查了一下,七日後是個好日子,父皇可先將聖旨賜下去,然後再讓欽天監算三書六禮的良辰吉日。”楚翊清貴起身,想起什麼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