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曾經,也對家人吵過架嗎?
那他們和好了不曾?
“貴人不要責怪阿毓姐姐。”
劉小妹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向前,清脆將真相說出,“那些人想放火燒死我們,是身手靈敏的阿毓姐姐打開了鐵牢門,將我們放了出去。大家都跑了,可我的腿受傷了……”
說到這,劉小妹眼中湧動淚花,“其他人都隻顧自己逃命,隻有阿毓姐姐又折返火場,將我救來此處保命。”
岑孟喘著氣,有些茫然地看著妹妹。
他甚至能想象在熊熊火海之下,自家嬌慣的妹妹逆著奔逃的人群往回跑的情景,那樣明媚,又那樣勇敢。
岑孟高高揚起了手掌,岑毓眼神閃了閃,但還是昂首挺胸地站著。
可那隻滿是燙傷的粗糙手掌,隻是輕輕落在了她的臉頰旁,替她撫去那塊黑灰臟汙。
“是哥哥錯了。”
岑孟嘶啞道,“阿毓做得很好,岑家以你為榮。”
“哥……”
岑毓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吧嗒吧嗒落下,一把撲入兄長的懷中。
趙嫣看著洞口相擁而泣的兄妹倆,眼中泛起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豔羨。
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瘦弱但寬容的胸膛給她依靠了。能讓岑家兄妹重歸於好,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種寬慰。
“證物都收好了嗎?”
見孤星點頭,趙嫣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說著,她瞥見了牆角隱現的一條人影,不由駭然一驚。
那是個年輕清冷的女冠,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出現,手握雞蛋大小的銅丸立於陰暗中。
“殿下小心。”
孤星立刻按刀,領著侍衛將趙嫣護於身後。
岑毓顯然認出了女冠,忽的睜大眼大喊道:“攔住她!她是想炸丹爐!”
說罷,她不要命地朝女冠衝去,竟試圖以身阻止。
“彆動!”趙嫣一把拽住岑毓,將她朝洞口方向推去。
幾乎同時,女冠將手中的銅丸拋向火勢旺盛的丹爐中,抬起右手豎於麵前,低眸念道:“神光降世,無量仙師!”
丹爐轟的一聲炸開,碎片炸裂,地動山搖。
趙嫣下意識往裡邊躲去,被巨大的衝力甩得跌倒,隨即被孤星等人及時合圍護住。
密室梁柱坍塌,塵土和碎石不住從頭頂簌簌抖落,過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才慢慢平息下來。
“殿下沒事吧?可曾受傷?”
孤星拿起地上掉落的火把,沉聲問。
趙嫣甩掉身上厚重的土灰,扶著被震得耳鳴的腦袋道:“沒事,你們呢?”
孤星臂上受了點輕傷,其他四名侍衛亦是多少有些狼狽,而剩下的大隊人馬則與她們分散,困在了密室的另一邊。
坍塌的巨石擋住了出路,孤星領著侍衛試圖頂肩搬挪障礙物,卻紋絲不動。
“殿下,你們在裡麵嗎?”岩石的另一端,傳來岑孟細若蚊蚋的聲音。
“我們都在!”孤星扯著嗓子回應,“你們呢?”
“我們也都還好。”
岑孟嘶啞的聲音幾近破音,“殿下彆怕,我們這就去叫人來救你們!”
然而這麼大一塊巨石橫亙,刀劈斧鑿,誰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搬空。
逼仄的黑暗中,唯有僅剩的一支火把照明,四周一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有風。”
孤星盯著火把上傾斜的焰苗,篤定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門內回蕩,喚起一絲希望。
趙嫣想起那個憑空出現的女冠……
人總不可能從地底鑽出來,再回想自己順著工匠圖紙闖華陽行宮密室的情景,她立刻明白過來:“應該有彆的出口,快找!”
孤星執著火把不住摸索牆麵,而後一頓,手掌覆住一塊微微凸起的岩石用力旋轉。
喀嚓喀嚓幾聲啞澀的聲響過後,趙嫣身後的石壁應聲而開。然而方才丹爐爆炸損壞了機關,石門隻開了一尺多的縫就卡住了。
趙嫣身量嬌小,輕鬆鑽過,那幾名侍衛就沒這般好運了。
孤星解了鎧甲,領著另外兩名侍衛勉強鑽出,而剩下的兩名身形太過壯碩,又是吸氣又是含胸也都擠不過去,隻好無奈放棄,在原地等候援兵到來。
密道狹長曲折,不見儘頭,幽暗的火把光芒中,隱約可見前方有個物件折射絲絲光芒。
“等一下。”趙嫣抬手,視線微凝。
她示意侍衛將火把湊近些,待看清楚那物的輪廓,瞳仁驟然一縮。
那是一塊成色極佳的蓮花紋玉佩,與趙衍曾經佩戴的那枚一般無二。
天佑十七年夏末,那段潮濕痛苦的記憶再次湧上腦海,裹挾著尖嘯聲席卷而來。
“誰稀罕你的禮物!”
少女倏地拂袖,那隻嵌螺鈿的精美綠檀盒子便磕在趙衍腰間門的蓮花紋玉佩上,哐當墜落在地。
金笄滾落,少年腰間門的蓮紋玉佩也出現了一道浮冰似的淺淡裂紋。
火光幽微,趙嫣見到自己撿拾的這枚蓮紋玉佩左上角,亦有一道一模一樣的裂紋。
而現在這枚無比眼熟的蓮紋玉佩下,卻墜著一顆小小的私印,私印上赫然篆刻著雍王世子的表字!
趙衍的玉佩為何會在趙元煜手裡!
撥散迷霧,心中的猜想漸漸成形,趙嫣眸光閃動,緊緊攥緊了玉佩。
這一趟,她知道自己來對了。
是趙元煜匆忙逃命間門掉落的吧?這麼說來,害死阿兄的疑犯就在眼前。
思及此,趙嫣抿唇抬眸,目光望向黑魆魆的密道深處,一派沉靜清寒。
……
火星乘風飛舞,恍若漫天螢蟲,還未來得及伸手觸碰,就化作灰燼散落。
密室入口處,聞人藺背映著火光立於焦土之中,一襲紅袍翻飛,宛若吸血般瑰麗。
他俯身看著被炸得半死不活的女冠,溫溫和和問:“說,殿下在哪兒?”
女冠口鼻溢血,被肅王府的親衛按著下跪,斷續冷笑道:“他追查到……丹房密室中,礙了……仙師大業,早被炸死……”
知曉趙嫣在密室中,聞人藺微微頷首,道了聲“多謝”。
說這話時,他仍是優雅帶笑的,而下一刻寒光閃現,女冠睜大雙眸,直直地倒了下去。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沒看清麵前這個貌若神祇的男人,是如何動的手。
聞人藺顧不上擦淨手上死亡的味道,起身時眸中的笑意沉去,化作幽暗的寒意。
他看著坍塌的石壁,隻說了兩句:“兩刻鐘,鑿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