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藺為她簪上玉簪,從鏡中看了眼她恢複了昳麗少年的模樣,動作慢了下來。
才剛穿戴齊整,他就想將這身不屬於她的、礙事的衣物重新扒下來。
趙嫣淺淺打了個哈欠,從鏡中觀摩聞人藺漫不經心的俊美容顏,幾度措辭,終是輕聲試探道:“太傅消氣了嗎?”
聞人藺調整了玉簪的角度,斂目看她。
趙嫣繼而道:“等會兒將柳白微遣回明德館,我會命人好生看管教訓他,絕不再給肅王府添亂。”
聞人藺將她那點小心思看得透透的,調整玉簪的手順勢往下,撚著她鬢角的一縷垂發慢慢繞著。
“誰說本王要放他走了?”
“有何關係?反正他如今也不能出入東宮了,不會再礙太傅的眼。”
趙嫣從鏡中回望他,心情冷靜下來,思緒也清晰了不少,“我身邊能用的人不多,太傅也不能時時護著我。如今沒了柳白微,更是舉步維艱,我還沒向太傅索賠呢。”
“沒有索賠嗎?”
那這一晚在是在作甚呢?
聞人藺眸色深暗,若有所思頷首道:“是要賠。”
趙嫣見好就收,起身時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看著聞人藺。
“以後有何涉及東宮的計劃,還是知會我一聲吧。”
她仰首,明眸盛著光,“我不禁嚇的。”
聞人藺抬手捏了捏她柔軟微紅的耳垂,語氣一如既往地低柔:“還走不走?”
“走。”
趙嫣點了點頭,朝外間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過來。
珠簾搖晃,聞人藺的身形影綽難辨。
片刻,他終是披衣搴簾而出,親自送趙嫣出府上車。
趙嫣什麼話也沒說,可緊繃了一個晚上的嘴角,終於在此時輕輕翹起。
……
流螢在馬車中等得心焦,見趙嫣在肅王的護送下歸來,終是微微鬆氣。
殿下延遲這麼久回東宮,中途還在肅王府中逗留了半夜,恐皇後娘娘那兒不好交代,但流螢什麼也沒問,隻是將趙嫣扶上馬車,貼心遞上潤喉的涼茶。
見肅王跟著上了車,便知他是要親自護送殿下回東宮,流螢自動下車步行,將裡頭的位置讓出來。
馬車啟動,肅王府靜穆的燈火逐漸遠去。
趙嫣實在累得很了,撐著下頜昏昏欲睡,不一會兒就陷入了夢中。
醒來時,入目先是一片暗色的衣襟。
她不知怎麼倚在聞人藺的懷中,腦袋擱在他的肩頭,而聞人藺則一手抵著太陽穴,一手鬆鬆圈在她的腰上。
見他也睜眼,趙嫣忙坐直了身子,困頓問道:“到了?”
聞人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臉頰上的那片淡紅壓痕上,眼底有極淺的笑意。
“多謝肅王。”
趙嫣揉了揉臉頰,再說下去就過於刻意曖昧了,於是無意識咬了咬下唇起身。
從東宮側門入,趙嫣立於高門下回首,聞人藺的馬車還停在遠處。車簾落著,但趙嫣能感覺到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並未離開。
再往裡走,過了長廊,東宮側門落閂,重新戒嚴,外頭才響起馬蹄離去的細微聲響。
趙嫣一鼓作氣回到寢殿中,坐在床榻上。
許久,她輕輕抬手,嗅了嗅指尖殘留的、微不可察的一點清冷淡香,像是隆冬苦寒的霜雪。
那是她在打開聞人藺矮櫃裡那隻紅漆藥盒時,不小心沾染上的。她怕觸及到聞人藺什麼隱秘,故而雖有懷疑,卻忍著並未表現出來,直到回到東宮,才敢打開手指輕嗅確認。
那顆暗紅的丸藥,是丹藥嗎?
可聞人藺素來不敬天地鬼神,不像是求仙問道之人,他的房中為何會有丹藥?
還放在書閣那般重要的地方……
趙嫣也不確定,想了想,喚來流螢道:“去將張太醫請來,孤有要事問他。”
張煦很快來了,眼中還帶著惺忪的睡意,行禮道:“那卷□□的書以及丹藥方子,微臣還在剖析中,請殿下寬宥些時日。”
趙嫣擺擺手:“我叫你來是有彆的事。”
她又嗅了嗅指尖熟悉的霜雪味,然而味道太淡了,即便是張煦也不可能就憑這點味道聞出什麼來。
眼下唯一可以確認的,聞人藺的那顆藥沒毒。
想起聞人藺偶爾不太正常的體溫,趙嫣心中疑惑漸濃,示意張煦暫且退下。
想起什麼,她又抬首喚道:“等等。”
張煦提著藥箱止步,轉身聽候指令。
趙嫣抿了抿唇,方輕聲道:“張太醫有無避子湯?”
她被聞人藺點醒了,到底有些後怕,還是加服一副藥較為放心。
避子……湯?應該是這種吧,她兒時聽嬤嬤聊起各宮娘娘時提到過。
張煦看了趙嫣一眼,並沒有多問什麼,隻提醒趙嫣道:“常用避子湯乃寒涼之物,服多傷身,殿下能少服就儘量少服。”
他拱手退下,不一會兒便讓流螢送來了一碗熱騰的苦藥,說是固元養身之用。
趙嫣心照不宣,端起藥碗一飲而儘。
不知是否藥效的緣故,後半夜趙嫣小腹便隱隱墜痛起來。:,,.